吴桥死的事情还没有平息,朝中又出大事,这是少见的团结一致,所有官员甘愿上缴土地以求放了白长宇,而廷尉史也上奏皇帝白长宇受贿一事乃是他的小舅子存心虚构陷害。在满朝文物的感召下,皇帝放了白长宇,但罚奉半年。
殷殷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激动,兴冲冲的跑到宿舍去找孟昶表示感谢,虽然从始至终他只问她要了一把胡琴,而且很遗憾的是还没有接受。也很少见孟昶做什么,但她知道也清楚这一切一定和他有关。
一推门,孟昶正在收拾东西,正在喝茶的宋玉有些意外的看了殷殷一眼,颔首微笑继续看书。
“你要去哪?”殷殷问道。
“去东方莫先生那,都和他说好了,书院放假,我不可能待在书院,对了我听说白外傅被放出了,恭喜。”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孟昶口中说出来却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一般,仿佛白长宇被救的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谢!”
殷殷十分真诚的对孟昶鞠躬,比起以前是显得大方的多,孟昶以为她是想开了,其实是殷殷学会了隐藏,不想让他看出来,她明白后果不想让自己和他尴尬。
“我没做什么,明天白外傅就要回来了,不要太兴奋,对了……”孟昶弯腰在床底下摸了了半天,废了推出几十摞纸吹了吹上面的灰,道:“这是白外傅让我抄的一百遍《雍州史》,虽然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抄完,关于这一点你就不要告诉白外傅了,不然他又要罚我。”
殷殷没有想到孟昶还记得这件事,看着那几十摞的纸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殷殷走后,宋玉道:“我还真没想到你抄了一百遍,我说我帮你抄,你不同意,这么多难不成白长宇还会一边一边的看吗?”
孟昶笑道:“这一点你说对了,白外傅是个很认真的人,我辛辛苦苦抄了一百遍,他自然也要认认真真的检查。你就和玲儿在书院呆着吧,我走了!”
东方莫白雪皑皑的菜地里蹲坐着一个红衣女子,一手抱着烘炉,一边拨弄着一只又丑又瞎的猫咪,猫咪低声的打呼,身子不停的在雪地里反转,偶尔用小爪子勾勾女子的手,伸出舌头舔舔,看起来十分享受的样子。
孟昶站在远处看着那抹红,不知为何失去了向前的勇气,面对一望无垠的雪地他竟然起了绕行的念头。孟昶拍拍脑袋,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要绕行,他在怕什么?可是心里虽然一个劲的劝着自己,但是腿却始终迈不开步。清幽的一声叹息,等他在抬头时,远处的一抹红却已经近在咫尺。
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少言寡语的样子,可是孟昶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疏远感。满脑子想的都是黄埔轩。
“你没会曲城?”孟昶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
“没有,后天回,我爹说有大事要和我说,白外傅的事情和你有关?”
孟昶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算是,我只是和太子说了几句话而已,回去的时候即使武功高强,也要小心。”不知道为何他不敢去看洛雪的眼睛,即使勉强自己和他对视,过不了多久眼神也要闪躲,他看不出洛雪的心思,但正因为看不出心里才发慌,他觉得自己有很多的问题问洛雪,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一句也说不出。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如此矛盾,矛盾到不知所措。
“我知道,父亲不允许家中养动物,所以小美就交给你照顾。”说罢,洛雪将小美环抱着递给孟昶,他一直知道这只小猫很丑,长大后脸上的伤痕也张开了,看起来十分可怖,因为瞎了一支眼,它总是歪着头打量周围的一切,露在外面的皮肉冻得发紫,那一刻孟昶竟然觉得玲儿养的那条蛇都要比这只猫可爱的多!他打量小美的时候,小美也打量着他,似乎在回忆自己是不是见过眼前的这个人。孟昶接过小美时,它十分不适应的在孟昶手臂上挠了几下,但继而变熟悉起来,舔舔孟昶的手心,弄得他酥酥麻麻的,对这只撒娇的小美心喜很多。
“为什么把它给我?”孟昶挑逗的着小美的下巴询问,抬头时却发现洛雪已经走了,他揉揉猫咪的耳朵,将它放入怀中。
东方莫坐在屋中的摇椅上,一手抱着烘炉,一手看书,瞧见孟昶进屋,他懒洋洋的问道:“屋外的丫头走了?”
“嗯。”
“那烘炉拿回来的了吗?”
孟昶一弯腰,怀中的小美就跳了下来,丑兮兮的样子把东方莫吓的手中的书都掉到了地上:“那是什么东西?”
“猫。”
“猫?”东方莫仔细打量着梳理毛发的丑东西,不由的摇头:“真看不出来,哎!最近楚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还能从沧州活着回来就是命大!”
孟昶没有作答,只道:“白外傅出了事情,您不担心吗?”
东方莫拾起书继续阅读:“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不是明天就能出来了吗?朝廷中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我只想找个认真负责的人帮我打理田地好让我去西边转一转。
孟昶记得东方莫说过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转遍楚国,去寻找书中描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或者动物,不过他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西边沙匪,沙漠很多,气候多变,去了就回不来:“那里是荒漠,只怕东方翁者去了就回不来了吧!”
东方莫摸着下巴:“回不回的来我不知道,但是起码在这里待着,总有一天我会没命去!”孟昶一笑,东方莫虽然不谙世事,但是却并不傻,他也感觉到了笼罩在朝堂之上的那份不祥吧!慕容止说的没错,皇帝斗不过萧一山。
“你打算在我这住几日?”
“嗯,住到开学。”
“开学?行,不过你要天天烧水做饭打扫卫生,那只猫也要为我逮耗子!”
孟昶看了看围着自己尾巴转圈的小美道:“东方翁者,不用这么较真吧!我一个人听候您的差遣。”
东方莫摇头:“不行,住在这的是一只猫和一个人,那只猫不是我养的,所以它也必须要给住房的报酬。这是规矩!”
孟昶心中腹诽,典型的楚国人连一只猫都不放过!
第二日
当孟昶伸着懒腰打着哈气准备做饭时,白长宇推门而入,神色严肃的看着孟昶,在牢中关了几天,白长宇看起来消瘦了很多,但依旧很精神,未等孟昶开口询问什么,白长宇便从怀中拿出一直陶罐,质问道:“你确定这个陶罐是王全安的?”
虽然柴房的光线不是很好,但孟昶依旧认得那是他给太子的茶罐,白长宇已经见过太子了?开来白长宇不怎么相信,所以才从太子手中要回茶罐想问个明白。
孟昶道:“这件事情是殷殷告诉我的,我想她没有必要骗我,我只是把这茶拿去问了大夫,白外傅不也认为自己是被这茶所毒害吗?”
白外傅握着茶罐没有说话,沉默片刻:“这茶是几个月前王全安送给我的,你说他有毒……而且他和我都是统一战线的人,为什么……你不会弄错吗?也许王全安也是被人骗了呢?”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殷殷心软单纯的性子和白长宇一样,孟昶笑道:“不信的话,白外傅可以在喝一杯!”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料白长宇利落的回答一声好,二话不说转身就要找茶具,孟昶急忙制止道:“外傅,中了一次毒,上瘾了吗?我说笑的,也许王先生也是被人骗了,不过您还是多加小心。”
对于孟昶的话,白长宇只听了前半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王全安虽然对我有所不满,但也是个读书人不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你怎么可以这样揣测你的先生?”
要是不这样揣测,自己都不知道死几回,像白长宇这种神经大条的人,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如果王全安真的也是被人骗了,为什么那么巧偏偏在哪一天暗示殷殷?白长宇自己没有感觉,但很多次他都当众呵斥过王全安,让他十分尴尬,怀恨在心是必然的。不过见白长宇训斥自己的模样,孟昶也不愿多说什么只道:“学生错了,不应该擅自揣测自己的先生。”
孟昶服软认错,白长宇脸色也缓和了很多:“这个药罐是你给太子的?”
有点犹豫,但孟昶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正如他猜的那样,这头刚点就被白长宇训了一顿:“你才多大?你不是向我保证过,绝对不掺和此事吗?朝堂汹涌万分,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如果被人知道这个茶罐是你给太子的,或者你和太子有接触,你知道你的下场吗?你是学生,你只要好好读书就行,谁让你去管那么多的闲事,要是我死了,你只要年年在我坟头点柱香就行,我不需要你冒险!从来只有先生保护学生没有学生保护先生的之理,懂吗?”
孟昶揉揉脑袋,乖乖点头,他认错的态度一向良好,不过心中却从没觉得自己错,孟昶以为白长宇会用举起的手掌给自己一巴掌,没想到他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肩道:“你是一个不错的学生,那一百遍《雍州史》我看了,五天之后你们就去雍州镇北王李昂的军队吧!”
孟昶一愣,有些摸不到头脑,但一想,心中有了些线索,该不会是……
“你们要去李昂的军队实习一年。”
“一年?不是开学才实习吗?”以前对实习的事情也略有耳闻,但最多也不过是半年,为什么变成了一年,而且还这么快?
白长宇道:“圣上要往书院再拨一批学生,本来应该是今年九月,计划有变,所以你们要去雍州。要是开学再去就太晚了。”
孟昶心中叹了一口气,智贤书院变得越来越不像书院了。雍州李昂,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和他相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