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楼共有五层,是芙蓉城最豪华的客栈,里面的菜品虽然极贵但也是一绝,每天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多以贵族官宦为主。
薛平和孟昶换了一身好衣服被小二领到二楼就坐,独自的单间感觉如同住店一般,推开窗户正好能看到被白雪覆盖的景色,淡雅别致。
桌上茶壶里的茶已经续了两次却还是不见庄丁冉到来,约好的早上到这一等却等到了下午,连薛平都好几劝孟昶回去,觉得庄丁冉不会来。
直到小二蓄满第三壶茶的时候,庄丁冉才笑盈盈的推门而入,但一见屋中坐着孟昶和薛平,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我要见的是美人,可不是男人。”说罢转身欲走。
孟昶道:“公子如果知道在这里等候的是美人,会让美人等这么久吗?”
庄丁冉一笑,抽过身前的凳子落座:“要不是因为你认识洛雪,我也不会来,不过在你说有什么事求我之前,先让我把菜点了。”
一提到菜,再想到价格,薛平的不由的心中一阵抽痛。庄丁冉几声几张之后小二立刻推门进入,庄丁冉听着小二如同念顺口溜一般滚瓜烂熟的报菜名,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把你们店里所有的菜都端一份上来。”
小二一愣,薛平则普通一声栽倒在地,这要是真点了,那可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啊!庄丁冉故作惊异的问道薛平:“是客栈的凳子坐的不舒服吗?”
薛平脸色惨白的摇摇头。
小二道:“公子,你们有多少客人,要不要换个大点的包厢?”
庄丁冉道:“就我们三人,你只管上菜就行,银子不会少你的,要是我们吃不完,你就全部给我打包,送到城西的庄家懂吗?”
一听庄家,小二立刻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不在多说什么点头哈腰的畅快离去。
见薛平苦瓜一般的表情,庄丁冉继续撒盐道:“没办法,我吃饭了,家里人还没吃,我家里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四五十人,这顿饭有劳公子了。”
薛平心里是后悔招惹庄丁冉了,太难缠了,想到结账的事情他不由的头疼,想逃单又怕被伙计追上打个半死,不由的拽了拽孟昶的衣袖,希望早点从这里出去。
孟昶是了解庄丁冉这种个性,他向来以折腾别人为乐。
“庄公子,在下姓孟,名昶。今日约公子来是有事相求,我希望公子能佘我们两千五百公斤的粮食。”
庄丁冉眼皮微抬,慢悠悠的看了孟昶一眼:“我知道你,用琴背书的那一个,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我可没有说往后十年有什么饥荒。连一顿饭都请不起的人,问我赊粮,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庄丁冉说的这么坚决,本就没什么信心的薛平此刻将头埋得很低,他们什么都没有就来向庄丁冉求助赊粮,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想到此刻在牢里的薛川,薛平心里苦涩的长叹一声,孟昶瞥了薛平一眼,眉头微皱,薛川是薛平的爹爹,想尽一切办法就薛川的人应该是薛平而不是他这个外人孟昶。连他都没有放弃,庄丁冉不过说了几句话,薛平便已经放弃,要不是自己有事情问薛川,还有看在薛平是自己小时候玩伴的份上,这个浑水他才不想趟。
算了,人和人不一样没必要强求,孟昶道:“我记得坠月楼的举行过琴会,胜利者的奖品是鸡血珊瑚。”
庄丁冉神色微变,但很快又以笑意掩饰:“你是来替那第一名要回鸡血珊瑚的?”
孟昶摇摇头:“鸡血珊瑚主办方不是称丢了吗?作为补偿送给了第一名一对翡翠镯子。”
二人都知道第一名就是殷殷,但是还有一个薛平在场有些话就不能说的那么透,不然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既然你不是来要鸡血珊瑚的,第一名的奖品我们也给了,那么你还提鸡血珊瑚做什么?”
面对庄丁冉的质问,孟昶不紧不慢道:“鸡血珊瑚为楚国七大珍宝之一,楚国建国这五百多年的时间里,鸡血珊瑚的出现次数不过十个,期间还不乏赝品。一件如此贵重的东西,居然被当做比赛的奖品本来就不可思议,最后有被主办方轻描淡写的一句丢了就匆匆结束,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自古向来真品少,赝品多,打眼了也是常事。”
庄丁冉再傻也懂孟昶的意思,何况他还不傻:“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鸡血珊瑚是假的了?”
“真的假的无所谓,重要的是……给谁了。”
薛平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但是能明显感觉到气氛变了,从容不迫的庄丁冉也变得紧张起来。
“你知道的不少啊!”庄丁冉称赞道,那件鸡血珊瑚逼真程度直逼真品,一开始就点出那件鸡血珊瑚是假的,并且还强调自己知道那件鸡血珊瑚给了榆光之事,不过,这件事情孟昶知道的太晚了,所有的局都已经布完即使榆光知道送给丞相的鸡血珊瑚是假的,他也没本事为难庄家,而且更没胆量告诉丞相,要是被丞相知道那东西了,他一定死的很惨。
“你知道送给谁了又如何?你就是想向我卖弄你知道的很多?”
孟昶摇摇头对庄丁冉道:“我只是好奇,你们把粮食低价贱卖给了……薛川。”见庄丁冉脸色不对,孟昶继续道:“在几个月前你们就放出消息说粮庄积压了三万公斤的陈粮,快要破产了,芙蓉城传的沸沸扬扬。三万公斤和陈粮这个事情被刻意强调,所以所有人为了防止买到陈粮都会学习分辨陈粮的方法,我想称量使的眼界也会提高。而你们却将这三万陈粮卖给了榆光,我猜,其实少了点吧,比如少了两千五百公斤?我想想,所有人都知道大乐令榆光为粮庄分担,为圣上解忧,贡献了三百公斤的粮食,怎么看都是皇帝党的人吧,但如果被皇上知道他暗中又把鸡血珊瑚送给丞相会怎么想?当圣上听到被他贬官的薛川正巧交了正好能补上三万公斤这个数字的陈粮该怎么想?在当丞相知道榆光送给自己的鸡血珊瑚是假的,他会怎么做?你么和榆光有什么仇?非要把他往死里整?”
薛平在旁边听着冷汗都下来了,他从来不知道孟昶知道这么多,也从来不知道这些被人传的沸沸扬扬的东西,既然都是为了置人于死地。
听到孟昶说了这么多,庄丁冉反而冷静下来了,扫了一眼薛平:“他是见证人,如果你死了就把这个消息告知天下?”
孟昶拍拍薛平的肩,示意他放松。
“我还不想死,而且我与榆光不熟,他的死活于我没有多大关系,我只是想借粮。”
“你是聪明人,我也喜欢聪明人,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装的太笨,你借粮是为了薛川,你身边的那位就是薛川的儿子薛平对吧!”
孟昶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庄丁冉嘴角一挑道:“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能答对我就把粮借给你。”孟昶点头,却始终不见庄丁冉开口,薛平反应虽然慢但也意识到庄丁冉不希望自己在场,于是知趣的离开。
“你觉得有了粮食就能就薛川的命?”
孟昶摇头:“只是可以让薛川少一个光明正大被处死的罪行,活的几率大点。”
庄丁冉耸了耸肩:“算了,我免费告诉你点消息,被薛川杀了的人是匈奴大汗最不得宠的小儿子东院王的儿子,名为呼延图,呼延图是被送来当质子的,本来是不应该和薛川撞在一起的,可是行程却被耽误了,那么巧就和薛川遇在一起了,而且死了。薛川被顶包圣上是不可能杀呼延图的,所以杀呼延图的人是丞相。薛川是尧县县令,尧县是离匈奴地盘最近的县,打起仗来最先遭殃,尧县的地势不适于防守,处于两军交战之地更不适合住人,但是每次被匈奴**之后,镇北王却总下令迅速重建,充盈府库。为什么?”
孟昶冷笑道:“能用一两银子打发的事情何必用几百两?匈奴打仗就是为了抢掠,如果哪年水草不够丰富要南下,尧县也可以拖住他们。”
庄丁冉点头:“不错,所以当这样一个县的县令就是活受罪,所以我觉得薛川杀呼延图的理由充分,勾结卖国的理由充分。但丞相的目的是要薛川暂时活着说出他想要听到的东西,可是粮食被偷,明日交不上粮就会被杀。则做法和我的推测有很大的出入,我不懂是哪里出了问题。”
孟昶道:“庄公子不妨想一想,如果丞相是攻的那一方,那么谁是守的那一方?”
“你是说圣上派人劫了粮食?但是据我所知呼延图被杀和粮食被偷相隔不到半个时辰,而且由偷粮食的功夫,不如杀了薛川。”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丞相现在和皇帝关系紧张,他们都互相盯着,半个时辰做出回应和判断已经很慢了,而且这种发生就是皇帝大大的失误,能杀了呼延图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有他在身边,薛川怎么可能轻易被杀?”
“但是这说不通啊,薛川是皇帝的人,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是自己阵营的人,管他好坏,皇帝都会没有原则的庇护。”
“世人这么想,也许皇帝不这么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杀了薛川,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孟昶也对丢粮和凶案之间思考,本来他最初的想法是想皇帝求救,但是想到这两点的矛盾,也就放弃了。
庄丁冉,低头沉思:“在薛川被打入大牢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大理院的人提走了。那里是皇帝和丞相两个势力互相渗透,双方都不会轻易动弹。而且呼延图的几个手下联合上奏要圣上给个说法,但是圣上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好几日不上朝,一直拖着,如此想来,就是在想办法让薛川死吧。圣上多疑,这些年来他这么对薛川,他不敢说薛川对他忠心耿耿,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而丞相是绝对不会给薛川表忠的机会,所以绝对不会以酷刑相待,丞相也在耗着。他们二人是在比耐心,要是明日薛川交不上粮,那么薛川就必死,可是即使薛川逃过一劫,丞相又如何在不动酷刑的前提下让薛川亲笔写下他所想看到的东西?这两个人又会如何过招?”
“按你这么说,明日即使交不上粮,薛川也不一定死。所以我没必要借粮给你。”
“我没把握去赌,只有将这个漏堵死才行。”
“那你是要帮丞相喽?”
“不,皇帝是要薛川一个人死,而丞相是要薛川和一群人死,我的想法是只有把薛川从杀人安中解脱出来才能化解这个死局。”
孟昶说完,庄丁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你没疯吧!所有和驿站事件有关的人全都死了,连驿站都烧了。你想还薛川清白,不要再说笑话了好吧,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却在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上犯傻。没人在乎真相,这是一个陷阱。你应该比我懂,没有意义的东西何必纠结?粮食我可以给你,我赌薛川会死。”
孟昶对庄丁冉作揖道:“谢公子,对于薛川的事情我只能说尽力。”经过刚才庄丁冉的一番嘲笑,孟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问题,也许自己要换个思路考虑一下了,再回忆一下自己答应薛平时的最初目的,根据自己的目的制定计划,如果自己没记错的时候,自己的最初目的是要从薛川嘴里问些事情,而不是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