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摆满书籍的布置,让孟昶心里一阵难受,一时间他心里想到了一个人。木桌前,一个老头正在看书,白飞燕和几个人站在身侧,不耐烦的表情预示他们已经站了一段时间,但木桌的老头只是在看书,并没有理会。听见开门声,老头也不抬头依旧在看书。
“公治老者,请你把书给我吧。”飞燕再次开口道。
“我说过,要想要书,先去书架上挑一本书抄上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我就把书给你们!”
“老者,这寒天里,这个要求是不是有些过分,一本书抄一百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身侧的霍云道。
老者撸着胡须:“我又没逼你们抄,不想抄随时可以走!不要打扰我看书。”
“老者不能宽容些?”霍云来这里已经有一会了,这么冷的天去抄书实在是为难人,要是一遍就算了,还是一百遍。
只见公治修不耐烦的不停挥手:“我已经够宽容的了,不想抄就走,走走走,赶紧的,都站在我屋子里,挡光!”
这老头的脾气也是怪,但是比起这老头,众人都不由的怨起白长宇,孟昶转身看了看书架上的树道:“老者,随便抄那本都行吗?只要抄够一百遍,就会把白外傅吩咐我们带回的书给我们吗?”
“是是是,那边有纸,和砚,自己取了找块地方抄吧,不能有错字,字还要好看!”
“这快入冬了,要是让我们在屋里也就算了,在外面手不冻僵就不错了,还要字写得好看,我说老者,能不能一边看书一边绣花,还要把花绣的好看?”
公治修抬头白了阿果一眼:“是去是留,自己做主,何必和我废话。”
“你这老头欺人太甚,既然不知道白外傅要的是那本书,这简单,我们把这些书全部都带回去不就行了?”说着阿果冲孟安他们使了一个颜色。
公治修看着摆弄书籍欲要搬走的孟安依旧不为所动,道:“你们敢搬走,白长宇一定会让你们原分不动的给我送回来。我活了这么久,没见过你这么啰嗦的,要抄就抄不抄就走!耍什么赖。”
老头语气坚决,看来似忽除了抄书这一条路再无别的方法打动公治修,霍云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在书架上选了一本书,取出书时,神情一变,向里面又探了探,这个小动作被孟昶留意,霍云走后,孟昶走到霍云的地方随手选了一本书取出,看清了其中的端倪,书架背后被陈旧的字画糊了墙。纸张如同墙皮一般脱落发黄,字也被腐蚀了许多。
白飞燕依旧站着,不甘心,道:“我是白长宇的女儿。”
“白长宇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外面不是还有一个吗?”公治修不买账,反倒把白飞燕骚的满脸通红:“你以为我不如她是不是?”公治修不理会,白飞燕随手取过书架上的一本书,拿起纸笔夺门而去。
这一百遍,说说容易,写起来可不容易,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不过门外的大石头并不难找,这样的体贴就是公治修的待客之道了。
“哥,天这么冷,我们真要抄?要抄完这本书一百遍,起码要五六天的时间。”
“是啊,想想其他办法吧。”薛平刚把墨砚好,还未提笔,便不停的搓手,按照这个气候来看,写不了几个字,就要砚一次墨。
孟昶却是摇摇头,提笔准备抄书:“有些事情,没有捷径可走,老老实实抄吧。”
当真如此?想到那个怪老头的脾气,在想起飞燕,和一干老老实实趴在大石头上抄书的人,的确是没有捷径可以走啊!
众人叹了一口气,算了,坚持吧!可是永远都是说的容易做起来难,不一会薛平就冻的手冷脚冷,开始写错字,眼见都快抄到一半了,又要重头来过,心头不由的窜起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可恶!太欺负人了!”扑通一声,砚台被踢翻在地,墨汁溅到草地上墨香四溢。
“本公子才不受这个气,不就是一分的学分吗?大不了不要了!”说罢只听忽忽两声袖风,有人离去。
有人鼓起勇气离开,自然也就有人尾随。许绍不停的搓着手问着黄浦轩:“天啊,好冷,我抄了二十遍了,你呢?”
“十五!”
许绍继续搓手,见有人人起身离开,圆圆的身子一抖,拦在那人面前:“好兄弟,下山买点吃的送上来吧,我这有十两银子,多买一点,剩下的是你的。”
那人看了看许绍身后抄书的黄浦轩:“是你吃,还是黄公子吃?”
许绍笑笑:“谁吃不都一样,我们会记得你的好的,去吧,去吧!”说罢把银子塞到那人手中。自己在林间打转取暖,现在不像前几个月,即使是正午也没有那么暖和。早上和晚上更是冻得要死。
取暖玩耍间,许绍注意到,除了黄浦轩和洛雪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的书写,还有一人也是如此,如果说黄浦轩和洛雪是练武之人和常人不同,抗寒和注意力极为集中,不至于写一会便就上窜下跳不停搓手,要活动活动才能书写。那么孟昶是这个本来身体就不如平常人的人又是如何做到和黄浦轩他们一样的?
许绍有些好奇,蹑手蹑脚的来到孟昶身侧,这一看到真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孟昶脚边已经有四五张写完的纸,而且孟昶的写字速度很快,自己写一个字的时间孟昶可以写三个。
孟昶的一双手早已冻得通红发紫,可是他却毫不在意一边看着书一边抄写。许绍站在孟昶身侧看了一会,又看看冻得直哆嗦和气的孟安和薛平他们。摸了摸下巴,孟昶是出了名的脑子不好使,背不下来书,看来他平时也一定下了不少功夫。
抄书这种事情对于孟昶而言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从小便被孟慈逼着抄书,最后为了背书,也是不停的抄书,无论严寒酷暑,白天夜里,只要一有空他就在抄书,为了方便,他的胳膊上从来都是写的满满的诗词历史。
“天哪,好冷!”薛平放下笔,手冻得不停发抖,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不允许有错字,还要抄一百遍,这就是在为难人,而且他现在好饿,脚早就冻得没有知觉。偶尔走上几步,都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脚。
白飞燕的脸颊也被冻得惨白,虽然白长宇经常让他们抄书,但是她们都在暖和的屋子里抄,何时受过这样的罪!随着夜色渐深,寒气越重,她本也想放弃,可撇眼见看到不停书写的殷殷,她就来气。
洛雪的坚持则是将此视为一种修行,本来她来书院就是修行,即使修行肯定不会又舒服的时候。而她不知道对面的黄浦轩虽然一言未发,却一直跟她较劲。眼睛时刻都盯着她,手上的速度并不比洛雪慢。
“不写了,不写了!”扑通一声,这不是砚台被扔的声音,而是阿果一脚揣在大石头上,所产生的激烈碰撞声。
阿果是真真忍够了,这么冷他忍了,写十几个字,磨一次砚他忍了,一没留神拿的书比别人厚了一点,他也忍了,抄一百遍,那也算了,但是这些十个字错一个字,墨水黏在毛笔上一写成黑点,这点他绝对忍不了啊!
“喂!你发疯看着点啊,墨汁都溅在我哥身上了!”
“你哥都没说什么,你着急什么,多大点事?你就对我吼,今天早上你多吃了我一个饼,我也没见你对我吼啊!我看你是吃多了才那么大嗓门!”
孟安一向更阿果吵架吵惯了,一点就着:“今天明明是你喊吃不下了,撑死了,我才帮你吃的,不然谁会帮你这种人!”
“是啊,帮我这种人的不就是你这种人吗?”
薛平恨不得一头撞在石头上,他现在已经够烦的了,这两人又在吵架,他简直都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才来的书院。
“别吵了!”许绍也提高嗓门喊道,他现在也头疼,白飞燕则是气白了脸,但也只能忍着,像许绍一样大声制止她喊不出口。
眼见二人越吵越凶,一直抄写的黄浦轩身子一动,低声在二人耳边说了一句话,二人顿时安静下来。
孟昶对这一切视若罔闻,一直抄书。
入夜
院中的人一股脑都挤在公治修的小屋中,公治修一直在看书,对这些人不闻不问只道:“要是晚上想抄书,拿着油灯出去抄,我着屋小,你们人多,一个不小心,就把我屋子点了。”
有人打了个喷嚏,道:“你这屋也太冷了。”
“觉得冷可以出去。”
“公治瓮者,你这有食物吗?”霍云起身问道,抄了一天的书,除了许绍让人带了食物回来其他人都饿了一天。
“没有,饿的话,自己下山去买!”
就在众人又冷又饿的时候,许绍偏偏拿出让人带回来的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酥脆的饼子和咬碎芝麻时溢出的甜香被放大了数倍飘到众人的鼻孔之中。
阿果冷哼一声,转头闭眼,嗓间却在不停的吞口水。那不间断传来的酥脆声,和香气勾得他们肚中的馋虫咕咕乱转。
许绍还故意吃的很慢,要不是吃东西的人是许绍,只怕所有人都开口骂爹了!白飞燕摸着肚子,虽然也饿,但也不至于开口去求别人施舍,也只有等到天亮下山去吃饭了。
寒冷的夜难熬,饥寒交迫的夜更难熬。殷殷看出了飞燕的窘迫从怀中掏出一块饼递给飞燕道:“我这里有吃的,吃了就不饿了!”
飞燕瞪了殷殷一眼,视线在饼上停留片刻,一把抢过饼,没好气道:“谁要你多事,你以为给我一个饼我就记得你的好了吗?”说罢掰下半块粗鲁的扔给殷殷。
许绍实在是太坏,别人越饿,他吃的越香,谁动的最多,看起来最馋,他就往谁那里凑。而孟安真恨不得推开这个一直**自己的胖子,给他两拳。
许绍的身躯往他们身侧一坐,那就是一堵墙。孟昶道:“许公子,离我们这么近,是要给我饼吗?”
许绍笑笑,摸了摸嘴上的油渣:“想让我给你们饼,没问题,不过在那之前,我得为难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