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全道:“将军说的不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我的确说了不算,可这屋子里,还有位目击者呢。”他轻轻地拍了拍素挽的肩膀,尽量放温柔语气,“素挽,你倒是说说,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素挽顿了顿,用清晰的语句说道:“是王叔他发了狂,非要轻薄我。佐理将军为了救我,才会刺杀他的。”她的回答,让李安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
木华黎则更是眼眸一冷,忍不住就说道:“素挽,你最好再仔细想一想,他是否真的有轻薄你?”木华黎已经有些出离愤怒。李安全摆明了是做戏,为的就是给杀死罗青找一个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倘若说从前的木华黎还想着等夏国与金国开战,两国都因战而虚耗,夏国更因李安全和罗‘门’的内耗而不堪一击之后,一一剪除。那么此时的他,因为素挽,因为罗青,他已经不愿再容忍这样的李安全留存于世。既然夏和‘蒙’古迟早有一战,他宁可现在就开战。至少,让他可以痛痛快快地为逝者报仇,为生者讨还公道,用他自己的拼杀来挽回之前的错误。
但是,素挽却是这样的态度。木华黎知道素挽在想什么,她要将此事按压下去,她要继续留在李安全的身边,继续用她的方式报仇。
“他可是你的……王叔!”木华黎的语气有一点点重。他想说的是,他是她的大师兄,一心记挂着她的大师兄。就这样被李安全设计害死了,素挽竟然还会愿意坐在这里。还会如此冷静的坐在这里。
木华黎的眼眸里头闪过一丝惧意,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到素挽是不是故意放任佐理杀死罗青。但这一丝怀疑还是在他想到佐理死状的一瞬间被他驱逐出去。
虽然只是一瞬间,素挽还是捕捉到了这一丝怀疑和惧意。若是从前的她,或许会有些在乎,但现在,她只会一点也不在意了。她早该如此,要做什么事,要怎么做,她说了算。这世上本就再没有什么人和事是让她留恋和顾忌的了。一个无所留恋,无所顾忌的人,还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么?
“他是不是我的王叔,我不知道。但我说的都是事实。”素挽斩钉截铁的说道,不给木华黎任何空间。
不等木华黎开口,李安全就笑着补充道:“将军,事实已经很明显了。难道你还要深究下去吗?”他看向木华黎,平静地说道:“将军方才说过的,你是站在朕和素挽这一边的。朕的‘侍’卫这么做,也是为了素挽的安全。不知将军以为呢?”
他询问的语气虽然平易近人,但分明还隐藏着一丝要挟的意味。李安全心里如明镜一般。木华黎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又怎么会真的相信罗青是因为思念罗萧绾而错把素挽当成她?但他戏也做足了,证据也准备好了。不过是给了木华黎一个选择。要么,把李安全准备好的证据呈报给成吉思汗,两个人不计前嫌,将罗青之事一笔勾销,继续合作;要么,他就深究到底,但夏国与‘蒙’古究竟会不会继续盟友的关系,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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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这一步,木华黎想要心平气和地向李安全讨个说法已经不可能。更何况,此时的素挽,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李安全身边,只凭她自己的想法行事。他与罗青并肩作战多年,算得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此时却不得不将这份愤懑埋藏心底。
木华黎沉‘吟’片刻,心中的悲愤、不值和失望都被一一驱赶出去。他脸上又如往常一般,云淡风轻,“国主说的是。我会向大汗如实‘交’待的。”
李安全轻轻地拍了拍木华黎的肩膀,“至于别勒古台王爷的身后事,将军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朕说。”他要的结果已经达到,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木华黎分明能够感受到李安全心中的那股得逞后的得意,如果说,之前在他指点下一步步夺取罗萧绾天下的李安全还在他的掌控之内,可今日的李安全,虽然不过在这皇位上虚坐一年而已,却已然是十分老练深沉,连他和素挽都骗过了。朝里朝外的尔虞我诈、‘波’诡云谲,确实是让人锤炼变化的炼狱。
“不必了。”木华黎将贯穿于罗青身上的那柄剑拔了出来,丢弃在了一旁。他的身体纹丝不动,因为天气渐凉,分明已经冷却下去。他正要把罗青扛起来,在他扶起罗青身体的那一刻,他还是分明感受到了素挽的不舍。
尽管只有他能感受到,尽管只是一瞬间,木华黎还是忍不住说道:“若说有什么需要,当下倒是有一个。正所谓,孝莫重乎丧。按‘蒙’人的习俗,出丧起灵时,得有亲属晚辈哭丧扶灵,国主若不介意,还得请素挽送五王爷的灵柩出城。”
未等李安全回答,素挽便否定道:“素挽并未正名。这亲属晚辈,只怕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他是因我而死,只怕我去,不合适吧。”
“你!”木华黎看着素挽,心里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说的面无表情,仿佛真的对罗青之死毫不关心一样。他原是好意,让素挽好歹可以送罗青最后一程。这个理由实在是再合理不过了,李安全也没有理由不答应,但素挽却是一口回绝了。
李安全见状,打圆场道:“素挽也是一时难以接受,依朕看,还是先在这里小敛了,再送去驿馆吧。”
“这里?”木华黎附和了一声,语带双关道,“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死得其所。素挽和李安全听到这四个字,心里头都不禁默念了一遍。
“是啊。”李安全往前走了两步,打开窗,看向外边的那口井,眼里头满是冰冷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