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已是腊月初一。
这日,慕容陌林用过了午膳,便坐在书案前,修了封书信,交给阿奴,让他飞鸽传书送到“慕容山庄”。
“公子,我们要回山庄了吗?”
阿奴送完信,回来时见慕容陌林正将手边的书籍聚拢在一起,当下便不解地问出来。
慕容陌林手上的动作稍顿,半天才淡声道:“恩,你将桌上的药小火煎熬,弄好后给丁宁送过去,记得,不要让别人看见。”
提溜起一串的药包,阿奴不解地看着公子,奇怪,她明明生龙活虎地干嘛要吃药,还不许人看见,莫非,她有什么隐疾不成,阿奴又自动开启了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模式。
说曹操,曹操到。
阿奴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穆丁宁便慢悠悠地跨进来,毫无意外地接收到了阿奴一道好奇的目光。
穆丁宁走到书案前,翻起他手边的书籍,问道:“你心疾又发作了吗?”
“不是我心疾发作,是你给补元气的药。”
慕容陌林放下手里的书籍,走到她面前,取下她手上摆弄的书,将她拉到椅子上,修长的指节切上了她的脉搏。
半响,他才淡声道:“寒毒已经驱得差不多,你的内伤,没有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在疗伤的这段时间里,切忌不可妄动内力。”
穆丁宁好笑,撇撇嘴,不以为意道:“不是有你这神医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丁宁。”慕容陌林沉默片刻,这才认真地看着他,“跟我走吧!跟我回‘慕容山庄’,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仇……我替你报。”
穆丁宁身子一震,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温柔地面庞,许久才冷声道:“这个仇我一定要自己报,谁也休想阻止我,若是有人妨碍我,我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是慕容陌林第一次听到穆丁宁寒冷至极的话语,心头不觉泛起绵绵的疼痛,她到底还是不能相信他,尽管这个答案他是心知肚明的,就如他明知穆丁宁进“归云庄”别有居心,他没问,更甚至那日她喝醉骗他,弄得一身是伤,他也没问。
她做得每一件事,他似乎都无权过问,每每想起,不是不失落,只是怕干预她太多,她会因此与他疏离。
“那就离开这里,我在□□给你置办了一个别院,你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慕容陌林凝着她,关切的眼神,温柔的话语,都让她无从开口拒绝,黔首重重地点下,却再也不敢望向他深情的眼。
从初遇到如今,他总是这般,无声地包容她,真正做到了“不说、不问、不管”,这明明是自己所希望的,那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隐隐想要他开口,仇恨真的太过于沉重,如果有个人能够替她分担,她希望这人是慕容陌林。
今日他开了口,她才发现原来她做不到,不是做不到告诉他,而是做不到将名曰“恨”的东西束缚在他身上,他是开在天山上圣洁的雪莲花,怎能让世间的污浊蒙住了他的心。
人,都是自私的生物,而爱,却是最无私的感情,当人遇到爱,自私便褪去了外壳,懂得用一颗无私的心去包容彼此,大抵这便是感情吧!
当阿奴端着药回来,瞧着屋里二人静默不语,他就是再呆,也知道此刻他不宜多留,赶紧将药塞入穆丁宁的手里,连忙朝门外走去。
身后却传来了慕容陌林的声音,阿奴不自觉地便在心里哀嚎,公子,你可千万别让我留下来侍奉你,阿奴还没有心上人,不想提前领会什么叫“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蜜饯之类的,拿过来。”
“是。”阿奴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儿。
穆丁宁好笑,他这是把她当归藜落吗?以为她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不成,再重的伤她都能不吭声,一碗药还能怎样。
“还拿什么蜜饯,不就碗药嘛!”穆丁宁豪气干云地干了。
慕容陌林坐在一旁,神色自若,并不言语,只是凉薄的眸子有一缕狭促的笑意闪过。
“哇,慕容陌林,你这熬得是什么啊?呸呸呸……”
某女人蹙着眉,十分不雅地拿起茶杯,拼命猛灌水,却难以掩掉嘴巴里苦得掉渣的味道。
慕容陌林瞧着,一本正经地说道:“药里我加了三副剂量的黄连。”
她一听,眉头皱得更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慕容陌林淡淡说道:“还多加了一味药。”
“什么药?”她有预感这味药才是罪魁祸首,果不其然。
“你送来的百岁兰。”
“那是治寒毒的。”与她的内伤有半毛钱的关系啊,穆丁宁有些抓狂。
“百岁兰是江湖三大宝物之一,你不会以为它的作用只是用来祛寒毒,丁宁不会那么笨的。”慕容陌林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下穆丁宁是真的恼了,作势就要扑上去掐他,手却被他握住,一股异样的电流窜进了她的四肢百骸,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待看到穆丁宁的脸颊红彤彤的,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手,耳边一抹粉红悄悄地爬上来了,静默的屋里,两道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异常欢快。
阿奴在门外踌躇了半天,硬着头皮推开了门,屋内的气氛更加诡异了,寒冬腊月的,穆丁宁一个人站在窗子前,一个劲儿地吹冷风,公子也不管。
可他不能不管,穆丁宁你爱吹多久吹多久,公子可吹不得,当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啪”得一声关上了窗子。
挺着胸板,底气十足地说道:“东方先生说了,公子不能吹风的,尤其是冷风。”
“阿奴,不得无礼。”慕容陌林淡淡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却觉得有股冷风直往他骨子里乱窜。
他起身,拿起桌上的蜜饯,递给穆丁宁,柔声道:“含一颗,苦味会去掉很多。”
穆丁宁不甚自在地捻起一枚蜜饯,放入嘴中,顿时喉间划过一丝甘甜,苦巴巴地感觉好了太多。
阿奴在一旁,看得眼都傻了,公子对她也未免好得过分了吧!这样下去,万一有天公子娶了穆丁宁,不是连“慕容山庄”都得改名换姓了。
他又自动开启了联想模式,从八字还没有一撇上,已经想到了十年八年后,慕容陌林左手抱着一个娃,右手牵着一个娃,穆丁宁翘着二郎腿,吃着蜜饯,一脸惬意地晒着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