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尖锐的声音从段越的口中吐出:“你们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我最新研制的玉琼散,是专门为你们这些老匹夫准备的,功力越高,反噬越厉害,不出片刻就会毒气攻心。哼,从三天前我为归夫人治肩伤,我便怀疑血玉就藏在她的手臂里,果不其然,哈哈……血玉终于是我的了。”
段越执起千年血玉,眼中的狠戾更加肆无忌惮地蔓延着。
“你这个无耻的奸佞小人,你这样是公然与整个武林为敌,老夫绝不会放过你。”
洛铭空震怒,血气逆行,一口鲜血顿时呕出,身子如浮萍漂浮,狼狈地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段越阴恻恻地看着他,“你个老匹夫,那等你做了鬼再来找我吧,哈哈哈……”
一阵令人作呕的笑声从他口中溢出,众人奈何不得,只能死死地盯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撕个稀巴烂。
“好歹毒的用心,不过你确定你能带走血玉吗?”
一道清亮的声音骤然打断了笑声,穆丁宁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轻轻地擦拭着“凝雪”,神态优雅,好似是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段越双眼闪着冷冷的寒光,好似白森森的剑影,恨不得将她钉穿。
“你怎么可能会没事?你明明已经吸入了我的玉琼散,怎么回事?”
段越的语气有些颤抖,眼里的寒光更甚了。
穆丁宁看了他半响,轻讽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枉你机关算尽却是百密一疏,血玉是从归夫人手臂里取出的,早已吸收了酒气,夫人的血本身就是解药,可笑你堂堂的鬼郎中,如此浅显的道理竟看不透。”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稍稍回落了。
一声轻笑传出,陆习轩似笑非笑说道:“好聪慧的女子,倒把我们这些男子都比下去了。”
说完,众人都愤恨地看着他,脸上青白交错,陆习轩却一点也不以为意,反倒眯着桃花眼,悠哉的侧躺在地上,气煞众人。
角落里,阿奴缓缓地朝着慕容陌林的方向挪动,“公子,我要不要……”
慕容陌林摇摇头,打断了阿奴的话,面朝穆丁宁的方向,慕容陌林一贯平静的眸子泛起了一丝涟漪,淡淡的,转瞬即逝。
公子有令,阿奴自然不会出手,多亏了公子的灵丹,他才有机会躺着看戏。
段越双眼怒睁,显然这样的变故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冷笑道:“即便如此,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吗?”
说完,猛得抓起归夫人,纵身一跃,已落在大厅外,说道:“不出片刻,这些老匹夫就会毒气攻心,到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再慢慢收拾你这个臭丫头。”
穆丁宁冷笑,“哼,不自量力。”
一股寒气顿时冒出,众人大为惊恐,眼前之人哪里还是那个说话清脆,笑容浅浅的女子,只见她两眼黑的发亮,目光冰冷,如淬了剧毒的匕首,闪着幽幽的寒光,唇角殷红异常,让人不寒而栗。
段越将归夫人狠狠地甩开,腾空而起,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来,看着凌厉的剑锋,穆丁宁冷笑一声,身形一闪,执起“凝雪”,手腕一翻,两剑相碰,火光四射,一道流光直直地飞出,正是半截被斩断的长剑。
段越不由大骇,急忙后退,一道青影已快速逼近,用力一拧,发出咔嚓一声,段越的肩关节已经脱臼,段越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穆丁宁慢慢走过去,掰开段越的手掌,执起血玉,轻轻的擦拭着上面的鲜血,直到一丝丝纤细的血沁清晰无比,她将血玉对着阳光,丝丝血沁犹如一条条小河流在缓缓的流淌着。
“血玉吗?”穆丁宁怔怔说道,眼神有些游离,这便是江湖上你争我夺的宝物,那丝丝血沁是代表为它而死的亡灵吗?
穆丁宁将千年血玉收入掌中,踱步走进大厅,环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归庄主身上,半响才道:“归庄主,归夫人和血玉如今在我手上,我可以为大家解毒,但还请庄主能答应我的一个不情之请。”
“姑娘请说。”
“我知这血玉是庄主送与归小姐的嫁妆,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我对这血玉甚是好奇,我想暂借几天,等将来归小姐出嫁之日,我一定完璧归赵,故还请庄主能够成全。”穆丁宁淡淡地说道。
归玄衍默默地打量着眼前之人,攥着所有人的命却依旧眉目寡淡的女子,思量再三,许久,沉声说道:“好,老夫答应你。”
“多谢了。”
得到了归庄主的同意,穆丁宁心情大好,想不到凭空杀出一个段越就将所有的事情顺理成章的解决了,这么一想,原先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顺带看着厅里厅外近百人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也觉得分外可爱。
“陆大公子还准备躺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要我一个人喂他们吗?”
陆习轩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慢条斯理地站过去,丝毫没有被人揭穿的尴尬。
“我又不认识他们,再说本公子这辈子还没伺候过人。”
语气十分的鄙夷,抬脚便潇洒的离开了,完全无视身后上百道想要洞穿他的眼神。
穆丁宁不以为杵,早就不指望那厮了,手脚麻利地替那些人解了毒,经过慕容陌林身边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望了望不远处轻蹙眉间的美人,笑得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一场原本喜庆的寿宴跌宕起伏的上演着一幕幕“惊”和“喜”,落幕之余,众人仍心有余悸。
想不到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如今却差点在阴沟里翻船,还不得不仰仗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相救,先前的壮志豪言简直就是一场讽刺的闹剧,众人脸上自然是青白交错,愤懑不已。
邱掌门最先起身,脚步虚浮,想着“玉琼散”毒性着实霸道,若非他有本门闭功心法,怕一时半刻还起不了身。
“玄衍兄,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邱松鹤阴着一张脸,无视穆丁宁的救命之恩,径自领着弟子离开了。
季书河跟在后面,频频地回头,他很想过去看看归藜落,邱松鹤见他在后面磨磨蹭蹭的,火气更甚,喝斥道:“磨蹭什么呢,还嫌不够丢人啊!”
季书河明了师父一向自视甚高,还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今日的耻辱定是咽不下,于是再不敢耽搁了,踉跄地跟上。
见邱松鹤离开了,几位掌门面露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归玄衍给搭了个台阶。
“各位,老夫已命人收好了厢房,若是想多留两日的便住下,若是有急事的,门口已备好了马车,今日多谢各位英雄抬爱,老夫在此谢过了。”归玄衍话落,陈总管便会意的下去安排。
众人见此,纷纷起身告辞,似乎后面有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归玄衍也不甚在意,今日来的皆是在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之事,说出去定恐怕会叫大家颜面荡然无存,自是不愿多留。
穆丁宁闲来无事地坐在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着厅里依依惜别的人群,犹如在看戏一般,看够了,穆丁宁便向归庄主辞行,经过慕容陌林身边时,低声轻语。
“这场戏,慕容公子看得还满意吗?”
慕容陌林瞧着她眼底的冷笑,低声问道:“你生气了?”
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带着甘冽醇厚的酒香,那如同情人间闹过别扭之后的呢喃,都让穆丁宁不自在地转过身,心头的冷意奇迹般地退去,两颊意外地有些发烫。
“我为何要生气,我们认识吗?”穆丁宁冷哼。
慕容陌林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柔声说道:“是我的不是,不该试探于你。”
穆丁宁不喜这样的感觉,彷如掉进了一团棉花中,连心都变得异常柔软,因此故作冷笑,“慕容神医大可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后会无期。”
话落,穆丁宁别上“凝雪”,冷着脸跨出了门槛,可恶,若非见他看到“凝雪”毫无反应,她都要相信这人是真认不出她。
风清清,云淡淡。一阵风吹过,有些冷,穆丁宁拢了拢衣襟,握紧了掌中的血玉,心情又开始莫名的烦躁,脑中总也抹不去他淡漠的眼,带着审视与怀疑,像把最能伤人心的利刃。
左手腕突地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穆丁宁眸光一沉,素手一翻便掐中了对方的命脉,转身便瞧见了一双温润轻柔的眼眸,猛得收回右手的掌力,尽管如此,她还是用了三成的内力打在了慕容陌林的心口上。
慕容陌林身子一震,脚步后退了几步,勉强地扶着墙站住,弓着身,嘴角溢出了一抹血丝,十分扎眼。
穆丁宁又气又急,他的身子骨本就羸弱,这一掌即便打在普通人身上都会成为内伤,更何况是他。
穆丁宁想要上前扶住他,一抹蓝影已经停在了慕容陌林的身旁。
“公子,你怎么样?”阿奴心急如焚地看着他,扶在慕容陌林手臂上的手青筋乍现。
“我没事。”
慕容陌林摇摇头,话一出口,一股鲜血顿时呕出,孱弱的身子摇摇欲坠,面色泛白,额际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阿奴红着眼眶,朝着穆丁宁大声吼道:“你敢伤了公子,我杀了你。”
阿奴反手拔剑,却叫慕容陌林死死地按住了手腕。
“阿奴,住手。”
慕容陌林冷冷地看着阿奴,神色凌厉,按住阿奴手腕的手指尖泛白,几乎嵌进了阿奴的皮肉里。
阿奴不甘地退下,慕容陌林拂去他的手,径直摇晃地走到穆丁宁的面前。
“‘活着虽不见得是种幸福,但起码是种希望’,所以我想证明你不是用心接近我的人,伤了你,对不起。”
低哑涩然的话语,轻易地击穿了穆丁宁的防备,原来他们都是在苦苦寻觅活着的意义的人,一旦找到浮木,就会牢牢地抓住,却又害怕浮木会飘然远去。
穆丁宁心里一片涩然,半响才闷闷地说道:“你骗我,我伤你,算是两清了。”
慕容陌林黯然的眸子,一瞬间柔和下来,漆黑如墨的瞳仁闪着莹润的色泽,如同一块上等的黑曜石,却叫穆丁宁看得心头一阵发酸。
慕容陌林,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绝望,甚至找不到了活着的意义,若是景愫君知道你活得这般如履薄冰,一定会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