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儿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你告诉我啊,魏迟彻,你告诉我!”
苏云深见他停顿了,急切地问道,跑到他身前,一把抓住他宽敞的手袖。
魏迟彻深吸一口气,看着她节骨分明的指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袖子,微微发抖。
许久,才冷下心来,“苏云深,你是不是疯了,谁人能在这么大的火中活下来?何况苏琢还断了一条腿!”
断了一条腿,魏迟彻也不曾派人营救,所以,苏琢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苏云深呐呐,张口说不出话,抬眼不死心地看了看魏迟彻的眼神,却见他神色认真,反倒是带着几分不悦和奚落。
她猛地松开手,背过身去,俯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魏迟彻这样的神情,大抵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不仅不知道,说起来,反倒还对他们多加嘲讽。
是啊,苏琢断了的腿本就行动不便,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可能,她昏迷在火场之中,再加上火势猛烈,又有什么人能够去救他呢?
她哀叹一声,簌簌的泪水捶落,缓缓站起身,“知道了。”
见她微微发抖的肩头和闷闷的声音,魏迟彻知道她又在垂泪。
每每说道苏琢,她总是如此失魂落魄。
沉吟片刻,看她骨瘦如柴的身影,他有些于心不忍。
站起身来,走至苏云深的身边,侧目看着她,缓和了语气,“苏云深,本王不知你为何会想起这些,只是倘若是你这样失魂落魄,只怕是你弟弟也不想见到。”
“见?”苏云深冷冷一笑,吐息之间,像是把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用尽,阴沉的声音传来,平淡的不再泛起波澜。
她微微翻起眼,带着棱刺的眼神紧盯着魏迟彻,不自觉地扯了扯嘴,“他应该如何见得到?琢儿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也再也见不到琢儿了!”
她忽然伸手,抵着魏迟彻的肩头,狠狠地往下压下,像是手中拿着一把利刃一般,想要刺破他的胸膛。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夏芸儿,如果不是你们两个人,琢儿怎么会死!他才十几岁啊!他又做错了什么!你们就这样容不下他,容不下苏家唯一的男儿!”
苏云深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回想起那日的一幕幕场景和之前在王府的一幕幕,心中刺痛不已,“都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和夏芸儿两个人,若不是你们,琢儿怎么死!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若无其事的在我面前说起琢儿!魏迟彻,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
她斥责的声音凄惨,无尽的绝望满上面庞。
“我此生往后的念想再也没有了,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夏芸儿!你们两个狠心之人!你们便是该死,也该去那火场之中,体会琢儿那时候的绝望和苦痛!”
魏迟彻的脸骤然就冷了下来。
他握紧了拳头,却又缓缓松开。
苏云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猛然将所有心中的怒气都脱口而出,冲着他怒喝。
他猛地抓紧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掰向了桌上,感觉到腕骨处轻微的颤动,“苏云深,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你是朝廷罪人,是本王救了你们二人,不然你们二人也是死路一条!往昔你残害本王,残害本王的母妃,本王既往不咎,现在还敢这样来指责本王,你又有什么资格?!”
他声音冷淡沉稳,并未被苏云深的怒火牵连,却字字珠玑,刺痛了苏云深的心。
她想反驳,张了张口,像是忽然哑巴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更何况,不管她如何解释,魏迟彻又曾有相信半分?
狠狠地甩开苏云深的手,魏迟彻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失神的她,跌坐在地上。
“本王最讨厌好心当成驴肝肺,这件事情,往后再也别来问。在彻王府中,再不许人说起这事情!”
苏云深收敛了神色,低着头,头发披散,因为方才疯狂的举动,面色还有些通红而滚烫。
眼神涣散在精细的地毯上,温软的绒毛让人跌坐下来也不觉疼痛,反倒是胸口痛的紧。
“是我多虑了。”她轻声说道,像是恢复了理智,有些愧疚似的,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搀扶着桌子。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回过头去,猩红的眼死死看着魏迟彻。
“当年是我和我爹救了你!是我们将军府中的人救了你,你危在旦夕,是我派人送你去边境躲避追杀,你自想想,我什么时候害过你?这么多年了,你可见过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为何你当时又要恩将仇报,这样对待我们!”
她声音陡然升高,划破了魏迟彻的沉稳,他豁然睁大了眼,像是恼怒,又像是讶异。
“苏云深,你说什么!”
她瘦削的身子却坚定无比,说出的话铿锵有力。
魏迟彻心中颤抖,看着这样的苏云深,一个念头划过脑中。
若是她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他的这些报复又算什么?
那将军府一家——
想到这里,他像是有些否认她所说的一切。
当年救了自己的人,明明是夏芸儿。
自己身受重伤,落下隐疾,也都是夏芸儿翻看了无数医书找到了药方,一直在自己身边照顾!
又怎么——怎么可能会是她?
可是苏云深不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魏迟彻,便疾步朝着前方走去。
掀开帘子,那双通红的眼对着景风惊讶的神色,只是抿嘴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就缓缓离开了。
“王爷……”景风回过头去,讶异地看着房间里的狼藉。
不用想都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魏迟彻理了理衣服,肩头处还留着方才她狠命的压痛,只是微微拍了拍上头的褶皱,他才微微抬起头来,“收拾好。”
“这样没事吗?倘若苏大夫再来过问呢?”景风无不担心,“为何不告诉了苏大夫?毕竟明明是王爷你——”
“景风!”魏迟彻却是突然一声戾呵,睨眼看了看他。
景风自知失言,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赶紧收拾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