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这会儿看向沈月华手里头拿的描花盒子,这盒子是老夫人给的,当时沈月华虽然收了,可又要跟贺允宁出去,也没有打开,只让一个丫环保管,临走时,才又回到她手里。
所以说,她还没来得及看呢。
“是老夫人送的,算是见面礼罢。”
“送了什么呀,”王氏好奇。
沈月华便打了开来。
只见里头并排放着一对镶红宝的镂花金钗,红宝虽然不大,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已经很是贵重了。
王氏看的眼睛发直,“哎哟,这得值多少钱啊!你那些个首饰,就没见比这个好的,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家,这一出手,多大方,你这孩子就是有福气!”
沈月华笑了笑:“其实也不知老夫人看中我哪一点,不过我既然已经认允宁做干儿子,虽然再认干娘,非我所愿,但到底也不是坏事。”
反正她这辈子可能真的也没有孩子了,贺允宁就像是天降的一般,给她孤寂的人生增添了些许希望,她也愿意好好的去教导他,将来他长大了,不说回报,每年能抽出时间来看看她,也就足够了。
故而,老夫人认她做干女儿,一开始不愿,可事实上,这件事对她只有好处,加上贺琏当时也让她顺从,故而也没有再作挣扎。
至于贺琏后来的态度有所变化,则是从她跟贺允宁二人游玩之后。
现在想来,定是老夫人同他说了什么。
可沈月华也不可能知道的了。
秋季下了雨,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皇上自从景王被赶去梧州之后,身体似是愈加不好,已是连着五日没有早朝,如今又没有立太子,朝堂气氛诡异。臣子各有心思,早朝一趟,聚在几处,谈话一阵子,便各去衙门办公。
赵兰修来周王府讲书,这是他例行分内之事。
书房里,周王坐着,手里拿一卷书看,最近这段时间,他极是低调,除了正常探望皇上之外,几乎足不出户,可学问上却不曾懈怠。
他年少就被驱出皇宫,不若别的皇子不知民间疾苦,这些年通读经济史书,也是上奏了不少利于民生建议的奏折,可惜,皇上并不曾看重。
可周王也没有气馁,依旧坚持,想为国家百姓出一份力,说起来,他是真正的有抱负的人。
赵兰修向周王恭敬的行了一礼。
周王态度谦和,请他开始。
讲完书,已是过了一个时辰。
赵兰修在客房休息,下午还要继续。
午饭过后,吕步青来了,鬼鬼祟祟往四方看了一眼,才神神秘秘道:“我看楚王也是要作死了,如此一来,咱们真是渔翁得利。”
赵兰修早就知晓,淡淡道:“他轻信吴通与邓庆和,已是输了先机。”
“是啊,那吴通什么人,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楚王也是瞎了眼睛了!”吕步青嘲笑道,“还有那邓庆和,光是知道倚老卖老,他早年就得罪过皇上,被关了一阵子才放出来,现在还不是想利用楚王,他竟也相信。”
“谁让楚王急功近利,他等不得皇上做出选择了。”赵兰修眸中寒芒一闪,“现在只差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吕步青好奇,追问道,“你可是安插了人在他那里?”
赵兰修斜睨他一眼:“你只管把你的职位坐坐好,省得到时候人头不保,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吕步青吓一跳,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像真的要掉下来一般。
“怎么?还跟我有关?”
“你不是府军前卫统领?就算是轮换休假几日,也悠着点儿,别到处闲逛。”赵兰修拿起茶盏盖子,拨了拨茶沫道,“楚王最近可是住在文华殿里。”
文华殿与皇帝住的明荣殿很近。
吕步青一下子张大了嘴,脸色竟是变了好几变。
“你,你是说?”他有些磕巴起来。
“我没说,我只是提醒你。”赵兰修道,“快些回去罢。”
吕步青站起来就走。
眼瞅着就要到中元节,铺子里众人都忙碌起来,沈月华白天也没有多少休息时间,她虽然现在甚少亲自动手,可这种日子,样样事情都也还是要亲自过目一下的。
其中各种纸钱冥器,总是纸钱卖得最多,因为老百姓多为清贫之家,没有钱请他们做纸扎,一般都是烧些纸钱了事,不过纸钱也分好几个档次,有普通的黄纸,有加了佛印的纸钱,也有金箔纸钱,最后面一种,自然只有富人家才用得起。
沈月华在铺子里走了一圈,眼见各类事情都井井有条,也便放了心。
这日雷管事来了,沈月华不消他说,便知又是来订购牡丹园,笑道:“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今儿就开始做。”
自从见了那真的园子之后,她的构想比原先丰富许多,做起来肯定也更是得心应手。
“沈掌柜办事,总是叫人放心的。”雷管事把定金付了。
“贺少爷最近可还认真念书呢?”沈月华询问。
雷管事点头:“那是自然,每日还练字呢,不然侯爷也不放他来看沈掌柜。”他又故意透漏一点消息,“老夫人这次来,怕是要住到明年才走了。”
“哦?”沈月华惊讶,“老夫人不是从临安来的吗?”
“是啊,所以也懒得回去,打算今年过年就在这儿住了,还叫四老爷过来相陪,咱们这新年定是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沈月华深以为然:“那是好事啊!”
任何人,见到贺琏父子俩,只怕都会替他们觉得冷清,偌大的府邸,人烟气却嫌少,在冬日里,更像是个大大的冰窟。
雷管事颇为唏嘘:“是好事啊!”
作为劳心劳力的侯府管事,他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老夫人此趟过来,多半是要成事的,到时候,府里有了当家主母,他也能少操些心,侯府也能重新兴旺起来。
“沈掌柜,到时候做好了,还麻烦您亲自送过来,可成?”
沈月华一怔,往常他们是从不要求她送的。
“老夫人从来没见过牡丹园,想看看呢,也不晓得是不是要加做几样,反正,沈掌柜尽量早些做好了送来。”
既是生意上的事,沈月华自然一口答应。
在就中元节前几日,楚王在皇宫之内发动叛变,他想利用地理优势,直接带兵去明荣殿,胁迫皇帝立储。因为皇帝病重,指不定哪日就驾崩,加上周王是嫡次子,楚王为防突变,故而抢先下手。
结果人还没到明荣殿前,就被吕步青抓了起来。
皇帝得知,气得吐血三升,病情又再告急。
楚王的命运可想而知,被贬为庶民,从此幽禁起来,再也不见天日。
朝堂风向忽然就转了。
全都转向了周王。
不过这乃理所当然,周王虽说不受皇上宠爱,可到底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后权衡再三,觉得自己也应举荐他。
首先,皇后这辈子就只一个儿子,便是太子,可惜已经去世,余下的皇子全是别的贵妃所出,但现在景王,楚王先后出局,剩下的便只有周王了。
其次,假如不立周王,便要在皇帝的几个子侄中去选取,或者又是皇叔,可这不符合历来规范,也对皇后不利,想皇帝到时候撒手而去,新帝又不是她儿子,他们家族的利益如何保证?就是皇太后的位置恐怕都要让出来!
再次,经过皇后观察,周王为人宽厚,每次进宫,对谁都礼貌恭敬,外头名声也极为不错,假如这时候她抬举一下他,将来周王登基,必会记得她的恩情,她这皇太后也是当的稳稳的。最重要的是,周王的生母已经去世,他现在的娘亲,也只有她了。
如此深思熟虑一番,皇后坚定了想法,当皇帝说起立储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提到了周王,但皇帝并没有立刻做下决定。
可是,他也知自己身体不好,立储乃是大事,一旦出点差错,一个国家也可能就此被毁,所以皇帝很是慎重,专门招来亲信的人去彻查周王。
然而,周王一直洁身自好,就算有人与他作对,可竟是一个大的污点都难以发现,至于些许小的,人无完人,就算禀告上去,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皇帝听到此结果,老怀安慰,又满心忧愤。
周王原是他最不喜欢的儿子,结果却成才了,长在身边的几个,不思进取不说,还敢对自己老子对手,想谋朝篡位!
作为父亲,他显然是失败的。
皇帝虽然不甘,但还得要尽早做出抉择,最终还是大笔一挥,昭告天下,立周王为太子,即刻迁入东宫。
周王亦是不卑不亢,宠辱不惊,行为举止与先前并无二样,又再一次博得了众家好评。
至此,赵兰修方才放下心来。
谁料,这一松懈,人就病倒了。
傍晚,珊瑚打开门,只见赵霖扶着赵兰修立在门口。
珊瑚惊呆道:“怎么回事?赵大人怎么了?”
“病了,也不肯去医馆,非得要来这里。”赵霖叹气,但他也拗不过主子,只得带他过来。
“哦,哦。”珊瑚有些不知所措,“我去告诉掌柜一声。”
等到沈月华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到门口。
赵兰修径直往她的大床走去,摸到床边,整个人往上一躺,立时昏睡了过去。
沈月华目瞪口呆,回头看向赵霖,训斥道:“他这个样子,你不给他请大夫,还真领他过来?你是怎么当他随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