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了近两个月,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有了准备,想尽力维持着尊严,别再翻滚惨呼,可没多久就忍不住了!大师哥冷着脸看着我,并没有动手制住我维护我尊严的意思。我眼泪滚滚而落我已经是个武功全失的废人,这么一天一天地死捱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不忍伤你的心,这每天两次炼狱之苦到何时才是尽头?如今你既不在意我了,我还捱这份苦楚干什么?
想到这里,我心头陡然一阵轻松活得这样辛酸苦楚,死亡的安宁祥和像个天使一般在向我招手。我翻到大师哥身边,一把撤出他腰间长剑,便向自己颈中刎去。
大师哥叫声“风儿”,伸手来夺我的剑,我不知怎么力大无穷起来,两个人纠缠了好半天,最后大师哥还是一指戳中我右边肩井穴才算把剑夺了过去,气得狠命一甩,长剑直插到舱顶横梁上,兀自颤动不休。
大师哥看着我在地下辗转痛呼,抬脚踢中我左腿穴道我左肩受伤,左腿右肩受制,躺在地下动弹不得,只有右腿能活动,屈了膝狠命乱踢乱跺。大师哥拎起一根棍子向我扫过来,我抬腿一踢,就听“喀啦”一声,棍子断成了两截!
大师哥待我痛劲儿过去,躺在地下喘息的时候,向我道:“风儿,看见了吗?你说你内力尽失,可是没了内力这棍子是怎么踢断的?”
我不禁一呆,是啊,方才我跟大师哥夺剑的时候好像力气也不小!还有上次有人在背后砍大师哥,被我硬碰硬震了回去难道我的力气并没消失!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哥狠狠盯着我,看我一脸迷茫,道:“你什么时候觉得你内力没有了?”我回忆以前:“我服了那毒丸的当晚力气还很大(这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晚四十戒板打得山崎屁股肿了好几天),第二天再练拳就觉得身上跟抽了筋一般,感觉不到一点内息流转,还尽日全身酸软我一直以为内力被化去了。”
大师哥皱眉道:“我记得快到普陀山你第一次毒发的时候,我摁住你也花了好大的力气,后来一直制住你穴道,反而不觉什么了这样看来,这毒药并没有化去你的内力,只是让你感觉不到内力的存在!”
让我感觉自己全无内息,我自然也不敢跟别人轻易动手山崎这人古怪,用的毒药也这般古怪!我只要在他身边,自然也没人敢轻易启衅;而我被他缴了兵刃利器,以为自己连个普通侍卫也打不过,也就不敢逃走幸亏他只是一心防备我这“国中第一勇士”!没想到人外有人,我大师哥是南武林盟主,自有法子隔了海救我回去!
这一证明我不是废人,我精神一振!大师哥看出我眼中恢复了生气,微微一笑,道:“这回不想死了?”
我知道什么也瞒不过大师哥,跪在地下不敢抬头。大师哥道:“糊涂东西!你就是恨我打你罚你,你也该想想师父他老人家,你一死百了,师父八十岁的人,白发送黑发,你这不是催老爷子的命吗?”
我惭愧得无以复加,道:“是,风儿糊涂,请大师哥重重责罚!”
大师哥道:“我还敢责罚你?这就被人家骂我亲的后的不一样了!亲儿子我就打死他也没人敢说个不字,管教你两回就落一大堆不是。”
我听出大师哥话风里已经不生气了,想想五哥那些话未免让师哥心寒,过去抱住大师哥的腿如今千言万语赔罪也没用,我唯有贴着身子乞怜:“风儿实在是疼得受不住了才做出这糊涂事来,大师哥要真疼我,下回还是点了风儿穴道吧我疼起来真管不住自己,风儿没爹没娘的,大师哥要再不管,索性就一剑处死了我还干净!”
大师哥叹了口气,搂住我道:“风儿!师哥知道你的苦!相信大师哥,别灰心!中土人杰地灵,藏龙卧虎之地,一定有人有法子把你的毒治好!”
船上日长无事,我既然武功还在,便恢复了每天早上练拳习剑的习惯想想自从半年前服了毒丸浑身无力,以为练功夫也没用,这半年筋肉也养懒了,上回师父一碰就觉出我没练功,可见功夫是要日日修炼的。反正每日无事,我除了早上半个时辰早课外,午前午后又各加了半个时辰练功。
虽说练了也没感觉,手臂和腿脚就跟几节木头似的,二十多天练下来,四肢和肩背的筋肉又逐渐硬起来。
船到了岸,大师哥的手下禀报,旁的我也不在意,就听见说有位陈湘陈公子半个月前曾来找我,等了我两天不见回来又走了。
陈湘来找我?他在江南!我赶紧问:“陈湘还说什么没有?他现在哪里?”
那人告诉我,这位陈公子是听说我中毒求医的事,所以过来探望我,说他这两个月随学政大人江南督学,我要找他,只要打问学政杨大人到了哪里就去哪里找就行了。
我懵懵懂懂,一问才知道这两年我飘泊海外,先皇去年龙驭宾天了,换了太子登基,大赦天下,估计陈湘颇有才名,所以又得重用。
至于学政大人驾幸何处,那简直出去一问便知这个月是秋闱的日子,江南学风鼎盛,才人辈出,学政大人驻跸杭州府。
杭州是江南最繁华之处,大师哥本来也说带我到杭州求医的,我简直一天也等不得,自告奋勇打前站,几百里路骑马直赶过去。第二天晚间到了杭州城外。
不是不想再赶这三十里路进城,而是又到了我毒发的时候,必须赶紧找个地方住下。
我一边吩咐人进城去找陈湘,一边奔进客房,大师哥还没过来,周五哥怕我有事,成日跟着我。我自己封了哑穴和左臂双腿穴道,躺下等着心痛过去。
陈湘进来的时候,周五哥正给我按摩解穴他练的都是外功,点穴解穴之法他不会,我自己能点中自己,但点穴之后经脉受制,便无法自己解开。周五哥见过大师哥给我解穴点的都是哪些地方,揉捏半晌才把我哑穴解开,我便指点着他继续解开我四肢。
两年不见,陈湘又长高了一截,脸色也丰润了。问清了我怎么回事,从身边取出个盒子道:“我来吧。”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是里面自有一种令人折服之气,周五哥搞得满头大汗,我的左臂还是抬不起来这也是因我中了毒,经脉里有没有气息流转我丝毫感觉不到,自然也没法子有的放矢地指点陈湘从盒中取出两枝金针,在烛火上一烧,向我几处穴位上刺了片刻,我当即站了起来。
周五哥大是折服,对这位文文弱弱的“陈公子”立时敬重起来,敬茶倒水请上座。我道声:“五哥,他不是外人,您歇着去吧。”上去一把抱住陈湘,怎么也不愿放开这样九死一生、历尽劫波才相见,我是再也不能让他离开我了。
陈湘身子一僵之后,也就抱住了我,见我半天也没有撒手的意思,柔声道:“峋风,你让我把针放下。”
我松开了他,笑道:“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本事。”陈湘一笑,道:“我在王府时因王爷身体不好,就开始钻研岐黄之数;这针灸术还要谢你呢。”
我奇道:“怎么?”陈湘道:“你忘了,你曾经传过我以内息吐纳调理身体的法子,经脉穴位还都是你教我的呢?后来发配到役所,承你托人照应,我没受什么罪,倒在里面结识了一位针灸世家的朋友这针灸术就是他教我的。”
我喜道:“那你就是能治病救人的大夫了,太好了!”我们就是求医来的,他能不能治好我的病倒不要紧,既然他是大夫,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他往来,大师哥总不能不许我看大夫。
陈湘道:“我听说你中了奇毒,周盟主重金求治,去找过你一回,说你南下访名医去了。治得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还是没人知道这毒怎么解你也不用太担心,就是一早一晚疼两回,好像也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