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仓千夏疯了。
这么说也许会被很多人嗤之以鼻,但是在监控到纱条爱歌的酒店房间里出现多个热感应源后匆忙赶来的希瑞尔的检测下,眼前的少女毫无疑问地,精神波动达到了当初那个时候都没有的高峰。
这若是不算疯的话,她大概会怀疑自己的运算逻辑出现了bug。
“……零?”小姑娘心下惴惴地出声。
一并赶来的贝利亚在直起身的少女眼眸涣散地看过来之时,瞬间张开了翅膀护住了希瑞尔。
别西卜张开了结界。
下个瞬间,三人被击飞了出去。
巨大的落地窗全都粉碎了。
“唔啊啊啊,我就说那个魔女不安好心!”堪堪化作灵体躲入异维空间,却还是在最后被能量撕破维度跌落出来的bb相当抓狂,“前辈疯了可怎么办啊!?”
更别提纱条爱歌死亡,她没了御主,根本无法长久呆在现世,要是就这么回去的话,看不到he是何等让人痛心疾首的情况啊!
“……对这个称呼没反应吗?”原本做好抱头鼠窜打算的ai抬头看向依旧呆坐在床边的朝仓千夏,忽然就生气起来,“说到底前辈对我一点都不上心,bb才不要担心你呢!”
“英灵这种存在,果然没什么用啊。”在朝仓千夏最后的那声尖锐喊声中苏醒过来并目睹纱条爱歌化作金砂消失的太宰治翻身坐起,冷嗤道,“没看到她正在死死压制自己吗?”
“……就算是前辈,暴走状态下,也不可能有理智的。”
“不是理智,”每向对方靠近一点就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越发加大的太宰治咬着牙说道,“是恐惧啊。”
当初那位玛丽死亡的时候,沙哈尔大抵就是如今的状态。
可是那一次的暴走,带给他了极深的恐惧也说不定。
所以无时无刻不在约束着自己,无时无刻不再强调着。
不能疯。
那个沙哈尔实力不足,杀伤力不算大。
这一次的朝仓千夏,无论如何,都不能疯。
可是啊……
失去珍视之人的时候,连发泄都不准的话……
不是太过可悲了吗?
喂,奥萨,把力量借给我。
能量暴发的情况下我没法压制住主人,你会死的。
我死了你不是该高兴吗?
她会难过。
但至少,总比她发现自己杀了更多人要好吧?毕竟死的只是一个她超级讨厌的家伙嘛。
……你救不了她的。
这种事,我试了很多次了。
那就别再不自量力了。
可是只要我没死,我就还能继续试下去,不是我自夸,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好像救过他了哦。
……最多十秒,超乎我的预计的话,也许只有五秒也说不准。
这就够了。
一瞬间,太宰治身上的压力骤减,少年直起了身,毫不犹豫地伸手拍住了朝仓千夏的脸颊。
他在朝仓千夏眼眸微动之际将她抱进了怀里,低声道。
“朝仓,哭出来。”
原本即将爆发的能量又一次被压制了回去。
“哭出来,累的时候要哭出来,疼的时候要哭出来,哭得越大声越好,毕竟……”
并不是很会安慰人的少年把先前自己想过的话说了出来。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会哭,才有人知道你在难过,才有人会来哄你,才有人会心疼你。
才会有人意识到,你并不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有一瞬间,这间屋子静得连太宰治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地听到。
少女的眼中缓缓有了聚焦。
她那嘶哑红肿的喉咙“赫赫”作响,却连一个完整的名字都念不出来。
不能哭。
会招来魔兽。
不能哭。
会让他们更加得意。
不能哭。
会让玛丽担心。
不能哭。
因为谁都不会在乎。
不能哭。
不可以给研二添麻烦。
不能哭。
因为大家喜欢笑着的朝仓千夏。
不能哭。
因为艾丽莎不准。
不能哭。
哭了,就输了。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么坚持着的。
可是啊……
脖子也好腰也罢,被咬断后,哪怕愈合了,有时还是会觉得又疼又痒啊。
石头砸进眼睛里好难受啊。
每次努力对人们示好总是招来冷眼好不甘啊。
清楚没人在乎所以很寂寞啊。
研二粗心大意根本不会知道她哭了没有啊。
那个笑着的,根本就不是朝仓千夏啊。
哭不动,是在说谎啊。
只是觉得,就算哭了,也没人会哄我啊。
眼泪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毫无意义的嘶吼声变成了悲恸至极的哭声,朝仓千夏一只手抓住了太宰治的衣摆,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她把自己蜷缩在太宰治的怀里,弓着身,在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的暗中,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心脏,哭得十分大声。
她不是没有哭过。
可是怕艾丽莎听到,怕赫莱尔知道……
所以每次都哭得很小心,哭得很安静。
哪怕是在睡梦中近乎无意识地哭泣,也几乎没多少声响。
什么都不知道的沙哈尔可以哭得无所顾忌。
什么都知道的沙哈尔不能哭出任何动静。
因为那没有任何用处,只能使在乎自己的人难过。
可是啊……
明明最难过的,是我自己啊……
真的好疼啊。
真的好难过啊。
怎么可以疼成这样呢?
爱歌,我还没来得及带你去看高山,去看沙漠……
任性的公主大人,怎么就离开了呢?
赫莱尔……你可会因此而感到难过,感到痛苦?
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你可能感受到一分一毫?
若是真的再次遇到……
你是否也会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小了下去。
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少女,第一次真正用最合理的睡姿昏睡了过去。
她已经累到连保持警戒都没有精力了。
“真少见……”在确认朝仓千夏周围不再逸散能量后就凑上前了的bb弯**打量着闭着眼的少女,“话说回来,为什么前辈会哭成这样?”
“发生什么了?”
垂着眼难得轻缓地梳理着朝仓千夏发丝的太宰治眼都没抬:“不关你事。”
果然,异世之人死亡的话,会被法则抹消所有痕迹啊。
朝仓,假使有一天我死了的话……
算了,在你绝对不会为我哭的情况下,谁都不记得地死掉,也太过悲伤了。
一片狼藉的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堆非人类。
圆桌众满脸内疚地看着朝仓千夏,却又压制不下自己对太宰治的杀气。
倒是别西卜和贝利亚站在了少年那一边,毫不掩饰自身的威压。
别西卜打量了太宰治一眼:“表现尚可,能力不足。”
“啊,不爽。”贝利亚懒洋洋地感叹道,“但你违约的账姑且算了。”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年连一丝眼神都欠奉给这位在游戏里把他关了黑屋的家伙,只是道,“这样下去不行。”
“……”
“虽然睡美人是很不错,但是公主死亡,王子大人睡着的情况下……谁能唤醒她?”
“虽然的确是没见她哭成这样过,”贝利亚有点好奇地歪头问别西卜,“赫莱尔最长一次性睡过多久?”
“……”
“别这个时候装正经了,搞得好像天天盯梢的家伙不是你一样。”
“除去被神召唤的时候,”别西卜望着朝仓千夏,语气笃定,“你要是不在殿下边上,每隔十天休息三个小时。”
好奇地伸手戳着朝仓千夏脸颊的贝利亚停下了动作。
“但那依旧是浅眠状态。”别西卜移开眼,看着窗外飞速赶来的一众秩序维护者,“然后多亏了你、米迦勒还有利维坦,殿下有时候不得不忙上三十年来处理你们三个的烂摊子。”
“那这回,可得好好地睡上一觉啊。”
在朝仓千夏的发丝上落下一个吻,青年的紫眸泛起璀璨流光。
远处的执法者都跟酒驾似的跌跌撞撞地掉到了地上。
“沙哈尔。”
“喂!”
“沙哈尔!”
“快醒醒啦!玛丽在找你啊!”
金发金眸的男孩猛地睁眼,然后从树枝上跌落了下来,险险伸手抓住枝干做了下缓冲,却还是因背部着地疼得呲牙咧嘴。
“都说了叫你不要老是呆在树上了,”金发的女童双手叉腰出现在他眼前,又是嫌弃又是得意,“现在知道不听我的话的结局了吧?”
男孩置若罔闻,只是揉着背道:“玛丽在哪?”
“骗你的啦,给,今天我跟妈妈学着做了新的面包,吃吃看?”
“……爱丽,你回去又会被打手掌的。”没头没脑地又跟他这个混小子凑一起,被别人告一下状,大概又会被普鑫森太太打的。
“没事啦,妈妈只是看着凶,打起人来一点都不疼的。”
摸摸自己当初被对方抽得肿了足足十天才好的腿,男孩没有说话。凶残的大婶,不就是偷了块面包……
好吧,那是错的,不正确的,需要忏悔的。
“再说了,沙哈尔不是要去当骑士嘛,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去当骑士吧?”
硬得硌牙的面包被递到了男孩嘴边,长相乖巧甜美的女孩笑得日月生辉,只是如此诱哄道:
“吃吧?”
“不吃。”男孩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我当骑士跟你又没关系,”
“可是沙哈尔只有当了骑士后,才会去当我的王子大人吧?”
“这是两回事,再说了,那么多家伙想当你的王子大人,老是催着我去做干什么。当骑士可难了,据说还得过好长好长的时间,有了屠龙的功绩,才能当上真正的骑士。”
“我觉得你还是别指望我了比较好。”
为了摆脱那个黏人的小姑娘,他是难得说了这番长篇大论,试图让她听话。
虽然想也知道,等到成年后,一定会因为当初选择靠近他而悔不当初。
毕竟年纪越大的,就越讨厌他。
玛丽除外。
好吧,年纪小的实际上对他也不客气,但并没有恶意。
“不要。”
女孩双手捧着长长的面包,很是果断地又一次反对了。
“沙哈尔和我约好了的,不能违约。”
男孩大大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打算去找玛丽:“行吧,那你就等着吧,等到变成老婆婆了,没准我就来当你的王子殿下了。”
身后女孩的声音传来,带着十足的期待:“约好了哦。”
“约好了,只要你不反悔,我没死之前当上骑士的话,就去学怎么当王子。”
那个声音忽然不复童音的稚嫩,变得如朝露般清甜。
“那爱歌,就一直等着你了哦。”
男孩停下了脚步,猛地扭头看去。
已经成年,有着金砂般颜色的长发及腰,喉咙却破开一道大口,汩汩淌血的女子依旧在对着他微笑。
成年后,就会后悔的。
“沙哈尔,那个约定,失约的是我啊。”
她的眼中流出清澈的泪水。
“沙哈尔当不成玛丽的骑士了。”
相貌足以和精灵媲美的女子忽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通红着眼抽噎起来。
“所以,也绝对不会再当爱歌的王子大人了。”
“对不起。”
“我没能守约。”
遍体鳞伤的青年金眸暗淡,只是望着对方,没有说出任何话。
“但是啊……”飘渺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沙哈尔还是当了我的王子,守住了我们之间新的约定。”
“爱歌很高兴哦。”
“所以啊,再和我约定一次吧。”金发扬起,翠绿长裙漾出一朵一朵的浪花,飘在青年身前的少女声音里透着暖洋洋的温柔。
“不可以逃避。”
“不可以害怕。”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透明的笑意,闭着眼中缓缓渗出眼泪。
“骑士,还有需要保护的人。”
“还有人在等着你回家。”
“所以啊……”
“你一定要回到朝仓千夏的世界去。”
哪怕爱歌是个坏孩子。
哪怕爱歌是在无理取闹。
温柔到答应成为我的王子大人的千夏啊……
还请一定,
要继续走下去。
没事的。
爱丽早就死了。
爱歌只是个路过的陌生人。
家里还有千寻等着你呢。
哪怕接下来你还会遇到这样的事……
哪怕所有人都可能会觉得你疯了……
还请一定,要活下去。
毕竟哪怕再怎么可怕,再怎么虚无……
你的心脏,一直都还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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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动失败,继续吃玻璃渣。
明天吃点糖(误)。
那个镇上的人,从最初的排斥厌恶,到接纳,是有一定的过程的,但就算接纳了,沙哈尔依旧是个小混蛋,该追着打还是追着打。
但至少,没人会因为他的眼睛而真的把他当作异类。这在那个时候已经完全算是背叛神谕的传播者教廷了的,一旦被发现灭了全镇都不会被人指责的。但因为艾因镇真的是犄角旮旯里的一个小镇子,玛丽又很有人气,所以他们才故作不知地留下了他。
这个过程他花了足足七年。
然后半个小时内全毁了。
莱恩有份,该隐有份,爱歌其实也有份。
她是那个真正把玛丽出卖了的人。
因为嫉妒。
但在看到沙哈尔变成那副模样后,她后悔了,所以毫无反抗地被该隐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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