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蕙喝完药,软软靠在明玄怀中。
从江州回来至今,她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言行举止,都依仗这口气撑下去。
但在猜想得到证实,同时又生疑惑的瞬间,她终是绷不住了。
被她揉烂的纸团已被明玄重新展开,该问的,该知道的,他都已知道。
短暂的静默后,他低声开口:“黛娘或许是瞒了什么,可你对我,也未必坦白。”
“蕙娘,你我是夫妻,那是我们的女儿,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
长孙蕙红着眼眶没说话。
自打江州回来,他多以休养为主,也不见多有精神。
但此刻看他,竟也像无事人。
他二人像在换着一口气硬撑,她撑不住了,就轮到他来。
明玄搂住她,低声道:“明程是我亲弟,靖儿是我儿,你觉得他们能越过我,直接来找你?”
他眼神黯了些,语气也更隐晦。
“若黛娘和媚娘的事内有文章,牵扯宫中之人,也不该是你一人承担。”
他举起手中揉烂的书信,似在告诫。
“但诸如‘为何下杀手的只是黛娘’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都是爹生娘养的骨肉亲儿,你不想黛娘和媚娘出事,木府的就应该替了她们?”
他将她抱得更紧。
“若有人想伤害黛娘和媚娘,我们就讨回公道。”
“她们下落不明,我们就去挨着找。但不可有这样的心思,让自己想偏,走偏。”
“难道你忘了,你曾许诺过,要做慈祥和蔼的母亲,叫孩子们都喜欢你。”
明玄语重心长一番话,终是催出长孙蕙眼中泪水。
她一直知道的。
她不是什么仁慈宽容之人,她偏激行事,狠厉手段,自私自利。
方才那一刻,她当真觉得,为何死的不能是木氏!
又想,只要不是黛娘和媚娘遭遇这样的事,是谁都没关系!
这些,他都瞧得清清楚楚。
他自有一颗温软仁慈的心,耐心相待,叫她自惭形秽之时,也填补了心中那些缺漏。
当年,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放着皇后之位不要选了他。
其实,是他放着无数美好娇柔的颜色不要,选了并不美好的她。
她伏进他怀中落泪,哑声认错:“我不说了……”
明玄苦笑一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等长孙蕙稍稍宣泄一番,他才继续道:“你这心思,也未必都不好。”
“若非你坚持叫明程去查,回到长安又一番追究,也牵扯不出这些事。”
长孙蕙情绪平复,依旧伏在他怀中没动。
明玄既已过问了所有事,心中必然已有一杆秤。
当今太子并非皇后亲生,先太子病逝时,皇后曾一度疯魔。
是昔日的二殿下,如今的太子多番照料慰问,她才渐渐好转。
元德帝感念其仁孝之心,朝中亦是一片赞誉。
在外人眼中,他们不是亲母子,胜似亲母子。
太子心仪明黛,她从中牵引,亲上加亲,仿佛再正常不过。
可国公府的所作所为,很难撇开皇后的暗示。
黛娘不是逆来顺受委曲求全之人,此事上却选择隐瞒,也并不如他们所见那般心甘情愿。
而后,又是一场看似意外的刺杀,直至今日,木氏女也蹊跷的出了事。
抽丝剥茧剖出根本,太子和皇后之间,未必如外人所见那般母慈子孝。
他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黛娘和媚娘出事是宫中暗斗所致。
但这种可能,无疑是最糟糕、最麻烦的一种可能。
明玄声音极其低沉:“黛娘和媚娘无辜受害,我必会讨回公道。”
“但你我都知道,若猜测为真,想讨回公道就必须从长计议。”“甚至……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查此事。”
长孙蕙目光一动,自他怀中脱开,不解的看着他。
明玄指尖抚过她露出银丝的鬓发,轻轻叹息。
女儿生死不明,她既忧又悲,万般情绪折磨下,一心查明真相,只求血债血偿。
可此事牵涉宫中,他不能让她再执迷于此。
倘若有多一丝的希望给她,她也不至于靠这个撑下去。
明玄缓缓张口,将明靖送回的家书告诉了她。
长孙蕙在短暂的怔愣后,眼中溢出一丝又一丝光彩。
她抓住明玄的衣裳,不断求证:“是真的瞧见她们了?没有在羌河出事,她们上岸了!”
明玄扯扯嘴角,点了点头。
长孙蕙旋即露喜:“太好了!她们没事!她们一定没事!”
其实,明靖至今都没有两个妹妹确切的行踪,送回这封家书,也曾考虑很久。
在毫无消息的绝望和有一线希望的期盼两个选择里,他选择了后者。
年节将至,他不愿双亲沉浸在悲伤绝望中度过。
但此书送回,明程的行迹和动作便暴露了。
明玄这才知道,一味令他休养,看似平静理智的妻子,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
“年节将至,靖儿会先回长安述职,再前往江南探查,程弟那边也不会松懈。”
“所以,黛娘和媚娘一定会回来的。可能是年后,也可能就是明日。”
“她们已在外头吃了那么多苦,回到家里,理应不再受外头的纷扰,是不是?”
明玄点到即止,长孙蕙已了然。
随着木氏册封太子妃一事,长安城中对黛娘的闲言越发猖獗。
此前,她为调查个中真相,帮着托了木氏一把。
如今真相已有端倪,却不再是最紧要的。
若黛娘和媚娘明日就回来,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迎接她们才是要事。
家里有多干净,这长安城,就得有多干净。
绝望时的一丝希望,能够照亮整片黑暗。
长孙蕙脱了魔怔,整个人精神起来,明玄得话似有魔力,让她豁然开朗心生期待。
仿佛明日一睁眼,就真的有了消息。
明玄握住她的手,郑重如起誓:“此事对我们,也是一个教训。”
“至少叫我们知道,待她们回到我们身边后,万不可再叫她们与宫中争斗扯上关系。”
长孙蕙轻轻咬唇,重重点头。
明玄弯唇,压下心中苦涩,与她露笑。
“女儿的清誉,你这个做母亲的来维护,她们的公道,我这个父亲来讨。”
长孙蕙怔然望向他。
维护清誉,不过是叫闲言碎语都收敛。
讨回公道,却要触碰那些复杂麻烦的事。
他明知她行事风格,乖戾偏激,叫她做此事,便是挑着能由着她发泄的事给她。
那些更重要的事,换他来背负。
长孙蕙笑着落下泪来。
“这回,你不怕我胡来?”
明玄又把人搂紧一分:“倘若你事事与我有商量,我也不至于事事拘着你。”
继而轻叹:“黛娘和媚娘的性子,必是随了你。待她们回来,我必要好好说说。”
长孙蕙心头钝痛,回抱住他,泪水逐渐汹涌。
“嗯……等她们回来,我们一道说……”
……
腊月过去大半,年节氛围越发浓重。
刀剪锅铲各家都有,一年到头,这时候才会想起要打磨或修葺,焕然一新迎新年。
生意似流水般涌来,赵金最忙的时候,一整日别说坐下,就连饮水的功夫都没有。
明黛偶尔碰见,只觉他疲惫又憔悴。
但赵金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累。
不仅他不累,翠娘也是干劲十足。
因为肚子不能久压,摆在院中的绣架只能抬高,再微微倾斜。
翠娘便每日伏在那上头,一手在上一手在下,飞针走线,又快又熟练。
她不必像之前一样担心赵金发现,每日吃饱了走一走,便可趁着日光充足时干活儿。
原定一个月的工期,她二十日就完成了,这时,她的肚子已快要九个月。
明黛帮她交了工,拿了工钱给她,翠娘百感交集,除了谢不知能说什么。
回到家,翠娘这才将接活儿的事告诉了赵金。
赵金本就对秦晁和明黛怀着愧疚与感激,闻言更是震惊。
翠娘压到现在才告诉他,无疑是想叫她彻底放心。
她有晁哥儿夫妻引荐,做活儿不受刁难,认真做了就有钱。
干活儿时有人说话,每日按时用饭与走动,心情开阔了,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
有前例在此,她希望赵金能放心她继续做工。
“你一人挣得始终不如两人一起挣得,我知婆母怕我不懂你辛劳,只顾着败你的血汗钱。”
翠娘笑意温柔,轻轻抚肚:“可我也能自己挣了。待绣工磨练的更好,兴许还能涨价钱呢。”
赵金听她这样讲,心中又酸又软。
母亲是真的不喜她,生男生女那件事,她不顾家丑在村中闹了许久。
亏得是来了这,有晁哥儿一家人帮忙,才叫她脱了此前的疲惫阴郁,脸上也见了笑。
赵金眼眶发热,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事你应当早告诉我的。”
“你做的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也只是怕你劳累过度,对身体和孩子不好。”
他垂首自责:“我先前什么都不晓得,现在回想,才知道自己有多疏忽。”
翠娘回握他的手,还是笑意清浅的模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再说下去,又得说到她的委屈,赵金打起精神,露出爽朗的笑来。
“原先我就感激晁哥儿一家,现在更是得重谢了!”
这一点,翠娘并无异议。
是以,趁着赵金难得空闲的功夫,夫妻二人一同去了秦家。
除了原先就备好的肉和酒,还有一套寻常人家都能找到的刀剪。
赵金敦厚老实,挠着头,不好意思道:“我干这行当,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大礼。”
“晁哥儿乔迁新居,我们也还没正经庆贺过,这、这套家伙,保管能用一辈子。”
“若钝了不利了,你们只管拿来,我顺手就打磨了。”
说完,他略显紧张的看着秦晁。
送礼都讲究吉利,刀子剪子锋利吓人,多少有些凶。
但他是个实在人,这也是想了许久后,觉得最实用,也拿得出手的礼。
秦晁抱着盒子左看右看,笑了一下。
“金哥儿这话,是要把我们家这辈子的刀子剪子都包下了。”
“也好,月娘向来不擅家务,这刀子剪子到她手里,怕是没两下就造钝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他话中含着调侃打趣,却绝无贬低嘲讽之意。
赵金那点紧张和局促当即就消了。
明黛忽然被点名,又觉他当着外人的面揭她的短,悄悄剜他一眼。
就没见他当着旁人的面夸她什么好。
秦晁瞄见,轻笑起来。
因有翠娘和赵金登门,秦心拿出看家本领来招待。
翠娘与大家早已熟悉,比赵金自在的多,忙问秦心需不需要帮忙。
秦心近来有了两个帮手,加上胡飞本就会下厨,不知轻松多少,连忙拒了。
赵金看看厨舍,又看看端庄大方的江娘子,半天才意识到,秦晁这位娘子竟是不做事的。
明黛何其通透,赵金神情中的讶然,竟叫她有些尴尬。
寻常人家,就没有她这样不务家事的懒娘子。
可搬了新宅后,胡飞和孟洋唯恐秦晁甩了他们,笑嘻嘻挤进来一起住,包揽了所有粗重活。
胡飞还会下厨,秦心在厨舍基本不怎么劳力,索性包揽了浆洗的活儿。
又因明黛落水时大夫曾说过她体寒,此事有碍生育,秦心更是叫她滴水不沾。
阿公人在将养,偶尔也晒个药材活络筋骨,到她这里,俨然更像是供在家中的菩萨像。
所以,平日里她做的最多的,就是铺纸作画拿去卖钱。
得翠娘启发,她想过将这些钱分一些出来补贴家用。
不想秦晁得知此事,将钱袋往她面前一丢,揪着“补贴”二字与她计较起来——
她这个想法,是在质疑他养家的能力。
于是,明黛得到了成亲后第一份家务——管账。
秦晁把手里的现钱都给了她,家中一切开销从她这处走账。
这唯一一件事,明黛做的得心应手,偶尔也会教一教秦心。
翠娘轻轻碰了赵金一下,含着玩笑同他道:“如今知道晁哥儿有多会疼人了吧?”
翠娘不是多话之人,赵金平日里又忙,夫妻二人每日夜里才聚,聊得都是自家的事。
再者,翠娘也怕自己说多了,好似在羡慕抱怨似的,遂只字不提。
但见赵金一脸惊讶,翠娘怕明黛尴尬,这才打趣起来,缓和气氛。
赵金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妥,傻乎乎跟着笑。
“是啊,月娘好福气。”
秦晁嘴角轻牵,不予置评。
翠娘忽然想起什么,冲明黛招手:“月娘,我们去屋里说话。”
明黛不明所以,扶着翠娘去了自己屋里。
一进门,翠娘从身上掏出一副,软薄一片,用细细的缎子包着。
她笑着递给明黛:“看看喜不喜欢。”
明黛打开包布,捏住一根带子提起,竟是一件妃红底绣花开并蒂的肚兜。
她顿时瞪大眼,蒙着面纱的脸滚烫起来。
“你、你怎么……”
翠娘含笑垂首:“都是成了婚的妇人,你怎么倒像未经人事的姑娘。”
明黛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是从未有过的窘迫。
“我……”
翠娘已是有身孕的人,男女间那点事,私下谈及难免更大方些。
“我在你这里打扰那么多日,你和晁哥儿的感情,我都是瞧在眼里的。”
“晁哥儿是个会疼人的,想来到了夜里,也不会冷落你。”
“可夫妻之间,讲究你来我往,你若也迎着些,多些趣味,自会有你二人才知道的好。”
翠娘盯着那件肚兜,隐含催促:“愿你夫妻二人事事顺遂,早生贵子。”
明黛捏着肚兜,一时没有回应。
翠娘这番话后,她心中升起两股相对的情绪。
一则,翠娘白日赶工,竟还偷摸为她准备了这件小礼,她心里感激。
她与秦晁的感情,比起从前大有进益,只因他近来格外忙碌,夜里也坚持不断练习字画。
此事一直没有再提,他二人之间的亲密,不过唇舌之间。
然另一则,翠娘这席话,像一把小勾子,悄无声息探入心底,在她封存的记忆里勾扯。
那溢出的一两丝感觉,竟是一种莫名的厌恶。
不是对秦晁,也不是对翠娘,而是对这番话。
这种感谢、喜欢与莫名厌恶并存的感觉,委实有些复杂。
见明黛没有回应,翠娘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许是在月娘眼里,她们还没熟悉到能说这种私事的地步。
翠娘忽而尴尬:“月娘,我胡说八道的,自有孕以来,金哥儿也没少说我犯傻。你别听别听!”
明黛这才回神,见翠娘脸色微红,连忙笑道:“不是,我很喜欢。”
她拉着翠娘去床边坐下,将肚兜仔细叠好放到枕下。
“本是怕你劳累才有那些安排,可你腾出来的功夫又拿来做了这个,到底还是劳累了。”
翠娘见她如此,方知多想的是自己,这才又笑了。
“你不嫌我手艺粗笨,等你与晁哥儿有了孩子,这小娃娃的衣裳肚兜,我都能给你做齐!”
听着翠娘的话,明黛垂首笑了起来。
翠娘一怔:“我又说错啦?”
明黛摇头,温声道:“只是忽然觉得,我不止有夫君,小姑,阿公,还有了能说话的好友。”
“好友”二字深深地打动了翠娘,许是在孕期,她竟有些泪意。
“我……我又何尝不是呢。”
她嫁进赵家,有那样一个能折腾的婆母,村里人看他们家就像看笑话。
哪个与她走得近,那便是她婆母的敌人。
一个乡下的蛮横老婆子,骂起人来不留情面,怎么脏怎么说。
加上她的确是赵金赎回来的,从前游走于各处谋生,便更无人亲近她了。
“我出生不好,也不是第一次遭人嫌弃。”
“但现在,我也有疼我的丈夫,有腹中的孩子,有谋生的活计,还有你这样的好友。”
翠娘含泪笑着:“我再没什么求得了。”
两人说了好一阵话,直到秦心叫饭,才牵着手从房里出来。
走到堂屋,明黛眼尖的瞄见秦晁与赵金交换了一下眼神。
两人似在说什么,但因她们来了,又及时止住,换上笑容不再谈及。
赵金不似秦晁那么懂掩饰,没见隐有愁色,明黛便留了个心。
……
夜里,秦晁照例为她打水泡脚。
明黛双手撑着床沿,盯着他的头顶,脑子里是一片妃色。
少顷,她又猛摇头,暗道自己胡思乱想。
秦晁察觉,抬头看她:“你头上长虱子了?”
明黛别开目光:“没事。”
秦晁看她一眼,为她擦干净脚,起身去倒水。回来时,见她抱膝坐在床上,有些出神。
秦晁放好盆,坐到床边,斜撑着身子。
“想什么呢?”
他手就撑在枕前,若稍微往后挪几寸,伸到枕头下面,就会摸到那片肚兜。
明黛脑子一嗡,眼瞄着枕头,嘴上问:“白日里,你和赵金聊什么了?”
秦晁微微挑眉。
她不是无事生非的人,既然问了,必是察觉什么。
他弯唇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白日里,秦晁问起赵金还准备在这留多久。
他们两家不同,秦晁连阿公一起接到县城,村里的房子在翻修,想在哪里过年都可以。
但赵金是因家中老母闹腾,借故把翠娘接来这里。
村里守旧又多事,赵母尚且在堂,他们夫妇二人万没有移居别处过年的道理。
但翠娘月份已经很大,再一个月就要生产。
她来县城后,日子充实心情也大好,上次诊脉,大夫说她身子很好。
年节事多,易生矛盾,若这时回去再生矛盾,影响了她腹中孩子,赵金是万万不愿意的。
明黛光是听都觉得愁。
“那要怎么办?”
秦晁笑了:“还能怎么办?劝呗。”
“赵金见翠娘高兴了一阵,也不想叫她烦这些事。”
“距除夕不到十日,他想借机回去同老母好好说道,至少让翠娘先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眼见她垂眼沉思,秦晁也不想她想别家的事。
不是他想看低她。
面对解家秦家那些纷扰斗争,她自是能游刃有余出谋划策。
可她这种聪明和谋略,并不适合那些张口就是粗话的蛮人。
村里那点家长里短的事,他从小看到大。
所谓计谋盘算,有时还不如一枚强势的拳头来的管用,就得以暴制暴。
秦晁微微倾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问完了,该我问了?”
明黛抬眼,见他满眼邪气,话刚出口,手已经往枕头下伸——
“这里藏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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