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晁第一次将友人带到淮香村的家。
也是他第一次将自己在外面的一切,大大方方剖开给阿公看。
胡飞和孟洋嘴巴像抹了蜜,浑似见到自己秦阿公一般。
刚打完招呼,他们二人便将一早备好的伴手礼从车上搬下来。
几坛美酒、县城最具风味的腌肉、鸡蛋、棉花和布。
还有两只烤的油汪汪的鸡和鸭。
秦阿公惊讶着摆手,太多了,太多了!
可他哪拧得过这二人?
胡飞手一挥,自来熟的呼唤秦心小妹指挥一下东西搁哪里。
秦心也被秦晁今日的举动吓到,她无措的用眼神询问明黛。
嫂子最厉害,听嫂子的总没错。
明黛站在秦晁身边,冲秦心露出个安抚的眼神,温声道:“你就告诉他们放哪里。”
得了嫂子的指令,秦心瞬间没了负担,脆生生应下。
正到了心思玲珑的年纪,这些东西她都喜欢。
秦心笑盈盈的安抚阿公,蹦蹦跳跳领着二人进屋,告诉他们怎么安置。
阿公把她教的很好,她虽高兴,也知感激道谢,转身倒来热茶,一口一句辛苦,活生生把两人的脸都谢红,低着头搬东西越发麻利。
明黛和秦晁看的分明,不约而同轻笑起来。
明黛心一跳,侧首看他,他也正看过来。
目光刚要碰上,明黛忽然移开,认真看着马车处,努力作出自然的模样,嘀咕道:“还没搬完吗?东西真多呢。”
秦晁盯着她,在心中暗笑两下。
他已至弱冠之龄,放在普通人家里,孩子都能走了。
加之这些年见惯风月,也有些过去,他早已不是轻易能被撩拨的少年郎。
姑娘家的羞涩和紧张,未必就是少女心动。
但凡面对的是一个并不讨厌甚至有些交情的人,对方忽然暧昧,都易催出这等效果。
秦晁活到现在,能顺遂心愿争取到的东西太少了,所以,他不敢自作多情。
她对他,顶多是并不讨厌,再多些,大概是……同情。
但有趣的是,她这人,多数时候端庄有礼温柔娴雅,少数时候也会活泼俏皮同人使坏。
唯一不变的,是对人处事那份干脆利落。
今日,她必是察觉了什么,才有此情态。
如此模样,与以往呈天壤之别,纯粹且稚嫩。
让人心中生出一股冲动——
想拽着她共赴一场红尘爱恋,于纠缠呢喃间,叫她看懂他所有的爱与痴。
至死方休。
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叫她也愿意回应?
她这样一个人,陷入男女情爱之中,又会是怎样一种姿态?
……
秦阿公今日高兴坏了。
他原本精神不好,今日竟亲自下厨,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热食。
秦心也高兴。
她长这么大,家里第一次这样热闹。
当秦晁提起带他们去县城的事时,阿公和秦心直接呆住了。
秦晁今日带友人过门做客,已是破天荒之举。
这些年,他与阿公甚少交心,对秦心更是不冷不热。
现在忽然说,他在县城置了宅子要把他们接过去,还是一早就有的打算,怎会不诧异?
这时,明黛终于明白秦晁带胡、孟二人一起回来的意图了——
“阿公,这可是晁哥辛苦攒下的钱买的宅子,就是为了给您休养用的。”
“晁哥随您,就不爱那些油嘴滑舌之道,只管埋头做事,道理都懂!
“晁哥一片孝心,您要是推拒,他得伤心了。”
要秦晁开口对阿公说些知冷知热的感恩话,大概比天上下红雨还难。
所以,他带两张嘴回来帮他说。
别看胡、孟二人生的五大三粗,这捧心话说起来简直老少通杀。
秦心最先动心,渐渐从惊讶呆滞变得兴奋激动,跟着一起劝阿公。
秦阿公考虑的远比秦心多,他听完一圈话,还是将目光放在秦晁身上。
明黛心想,也不怪阿公犹豫不决。
从前秦晁与他生疏时,他便频频自责,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如今秦晁转性子,他纵然高兴,但习惯成自然的思索方式,越发叫他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妥,打破了这份难能可贵的亲和。
明黛眼一动,和声开口:“我以为,倒也不必勉强阿公。”
她一出声,所有人都望向她。
明黛望向秦晁,尤似数落:“从前阿公想看着你成家立业,安居无忧。”
“偏偏你心性不定叫人担心,阿公想找人都没处去。”
又看向阿公:“如今他浪荡够了,想安定了,又觉得有人看着念着好,便来请您。”
她一副向着阿公的态度:“何必事事都依了他,随着他的心情来定?”
“虽说县城往来方便物富民丰,那宅院也格外适合将养,但您今次千万别应!”
明黛冲胡、孟二人使了个眼色,笑里夹着狡黠,说:“叫他多回来求几次!求来不易,才知珍惜。”
孟洋率先反应过来,立马改口:“阿公,还是嫂子说的对!”
“您这次千万别应,等下次晁哥回来求您时,我们还能再尝一回您的手艺!”
胡飞瞬间顿悟,跟着加入阵营:“那下次也别答应,我们还能多回来吃几回。”
秦晁在看到明黛冲二人施眼神时,心里便堵了一下。
他不想她这样看别的男人。
尤其这两兄弟反应这么快,好像他们多默契似的。
他眼神沉冷:“索性一直别应,让你们直接住这,成吗?”
这样的秦晁,秦阿公可见的太多了。
他本就被两个小辈哄得犹豫不决,想听听晁哥的意见。
现在月娘一开口,他若不答应,好像在端着长辈的架子拿乔一般。
秦阿公这才道:“我、我是怕麻烦到晁哥儿。”
明黛笑道:“他的性子您不知道?倘若他不愿,岂会回来?”
“方才已说了,晁郎的意思就是您听到的意思,但您的意思,不必急着表露。”
这次,就连秦心都上道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嫂子,你们下次啥时候回来?”
明黛忍俊不禁,阿公没忍住,拍了秦心一下:“鬼丫头,跟着闹什么。”
秦心被数落,一点不难过,她可太高兴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谁敢开晁哥的玩笑?
可自从有了嫂子,她不仅敢和晁哥说话,还敢打趣他了。
家里越来越热闹,越过越好。
这都是嫂子带来的!
秦心冲着明黛直傻笑。
阿公是不敢直接拒绝了,想了半晌,他问秦晁:“我和心娘,当真不会麻烦到你们?”
此话一出,明黛便知,阿公还是想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
秦晁捏着酒盏,缓缓望向阿公。
明黛眼一动,拿过一旁的酒壶,扯一下秦晁的袖子。
秦晁看她一眼,目光跟着落在酒壶上,瞬间了然。
他放下酒盏,接过酒壶,给阿公满了一杯。
斟酒的动作十分恭敬,瞧着便是晚辈为长辈斟酒。
又端起自己的,作敬酒状——
话不必言说,都在酒里。
这一举动,阿公已有了答案,险些老泪纵横。
……
要去县城修养居住,就得好好收拾了。
秦晁和明黛趁着这功夫,回了一趟那边的屋子。
路上,秦晁忽然说:“多谢。”
明黛转头看他,“什么?”
秦晁笑起来,坦然的自嘲:“看来,我也有拉不下脸说话的时候,上次不该笑你。”
明黛一点就通,想到书肆的事情,也笑起来。
还真是。
那日,她因穷困窘迫拉不下脸,今日,他因人情负债拉不下脸。
她背起手,步子闲散:“无妨,一人一次,扯平了。”
……
彼时日光正足,秦晁走到门口时,瞧见门外那面墙,驻足停步。
这面墙的样子,他上次回来已然瞧见。
但今日再看时,心中之感大不相同。
他想起那日曾对她冷嘲热讽——是你自己不选的。
不选赵阳,只选秦晁。
所以,他也没有办法,秦晁不会替她讨什么公义与说法。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当真是很可笑。
也绝对想不到,不久之后,他也选秦晁。
“看什么?”明黛站在他身边,也望向屋外的墙。
秦晁忽然很像问她,能不能再画一幅。
这次,他愿意去辨认所有画具,替她打下手,不叫她那么累。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是他心中最美的颜色。
秦晁犹豫几番,终究没问出口。
“没什么。”
……
秦家门口停着大马车,又内外收拾一番动静,惹来不少人看热闹。
但今日,淮香村的热闹不止一件——一个妇人绕着村子来回走动,大哭大骂。
明黛不是爱凑热闹的人,直到她听到翠娘和赵金的名字时,手中动作顿住,走到门口。
秦晁见她站去门口,三两下忙完手头的事,跟出去站在她身边,抱手倚门。
“你什么时候也爱看热闹了?”
明黛问他:“那是?”
秦晁淡淡道:“赵金的母亲。”
明黛跨出门,站在围篱门边细细听了一耳朵。
都说家丑不外扬,可这赵母似乎不在意,竟跑出门诉苦。
每到一处便往地上一坐,蹬脚哭嚎说委屈,恨不能将家里一点事传遍全村。
往来村民都能听一耳朵,还有看戏不嫌事大的,跟着这赵母走,看她能嚎多久。
明黛听了半晌,只听明白两点——
赵金是不孝子,纵容媳妇欺娘;翠娘是祸害精,迟早败了老赵家。
秦晁见明黛微微皱眉,笑起来:“别人家的闲事你也要管?”
明黛想起一事来:“翠娘对我说,你曾救过她。”
秦晁记性很好,满不在乎道:“哦,那件事啊,都多久了,提这做什么?”
明黛看向远处的赵母:“我觉得翠娘没有赵夫人说的那样糟糕。”
可赵母就是不喜欢翠娘。
秦晁噙着笑:“怎么,你也怕遇到这样的婆母?”
说着,他又凑近了些:“别担心,我觉得,我母亲应该很喜欢你。”
明黛觉得他在挑逗,别开脸:“我只是略有感慨,你别胡说。”
秦晁察觉她的抗拒,并不逼迫,往后退了退,岔开话题:“什么感慨?”
明黛见他收敛,略松一口气,说:“我虽与他们打交道不多。但每次见到赵家郎君与翠娘一起时,他们都很要好。翠娘言谈之间,三句不离他,且都是愉悦的颜色。”
“他们夫妻二人各有不易,却贵在一个愿意尽力给与,一个愿意努力回馈。”
“倘若没有外力阻挠,他们本该是一对令人艳羡的夫妻。”
秦晁心头一动,忽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明黛:“嗯?”
秦晁思绪飘了一下,缓缓开口——
“我与你成亲前,你对我说过一番话,可还记得?”
明黛顺着他的疑问回忆,想起来了。
成婚之前的坐谈,她曾对他说,即便是假夫妻,也该有夫妻的样子。
又于言辞之间,认真严肃的对他设下许多条条框框。
结果被他的污言秽语气跑。
明黛不解:“怎么忽然问这个?”
秦晁倚着门,目光看向更远处。
“那时,你我相识不久,甚至算不上熟悉。”
“我也向你阐明,这一切只是为安抚阿公,我们……只是假成亲。”
“所以,能约束我的,是阿公这道关系,而不是与你的夫妻关系。”
“有此前提,你还是说出了那番话……就像……”
他笑一下,渐渐品出真味:“就像在早已在心里立了一个夫妻的模子。”
男人几句轻语入耳,顺着血液脉络直入心间,在那片静谧的心湖上掷下巨石。
明黛情绪波动,微微失神:“……模子?”
秦晁没看她,笑道:“是啊,模子。”
“像是期待过,计划过,待结成夫妻,应当如何,理应如何。”
“将这视作一件严肃的事情,容不得儿戏。”
他声沉了些:“所以,即便是假成亲,你依然希望这段关系能有模有样。”
“哪怕你都不确定我能不能做到,依然对我说了这些……”
明黛不知他为何提这个,察觉他看着自己,微微垂眸。
“可我记得,你后来又答应了。”
秦晁见她并未看过来,笑起来。
“我倒是不想答应,可有你那般心机,谁架得住?”
明黛这次没犹豫,转头看向他:“我、我怎么心机了?”
秦晁挑眉:“怎么不心机?明明已被我挡回来一遍,偏偏又挑在替我上完药之后重申一遍,那个情形,我能拒绝?你不是心机是什么?”
明黛抿住唇,也不听热闹了,翻他一眼,转身进屋:“你故意找茬,我懒得与你说!”
秦晁没想惹她生气,手都伸出去想拦,却又半道顿住,无声的收回来。
他不是找茬。
只是想知道,若她心中早就塑好夫妻间该有的样子,那到底是什么模样。
至少,他也有的学。
……
秦阿公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并不容易收拾。
秦晁也没打算把他完全拘在那方小院,若阿公住的不习惯,后面可以继续换。
哪怕再回来也可以。
明黛将这番意思转达给秦阿公,他明显更放松些,去的路上,脸上笑也多了。
秦心自己的东西收拾的不多,倒是把那框鸡给带上了。
这是她如今最宝贝的东西!
马车嘚嘚儿欢跑,远比牛车更快,他们一大早回村,黄昏前抵达小院。
一进门,秦心提着鸡笼到处转悠,口中是不是发出惊叹声。
这方小院子,她太喜欢了啦!
胡飞和孟洋都喜欢秦心这个妹子,觉得她活泼喜庆,趁着兴头告诉秦心,不止这院子好,外头更好!
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城南夜里最热闹,满街的花灯,还有游船。
秦心的心立马被勾走,拉住明黛的手:“嫂子,我们可以去玩吗?”
明黛本想说,姑娘家还是不要夜里外出游荡,秦晁忽道:“可以。”
胡飞和孟洋也来劲了。
秦晁还是赵爷的时候,没少赴夜宴,夜间游船也格外有风味。
今日一家人团聚,大家都处于兴头,他们建议稍后可以去游船。
秦心还没失去理智,看了一眼阿公,懂事的摇摇头:“不了,我在家照顾阿公,晁哥,既然夜里这么有意思,你可以带嫂嫂去呀!”
秦阿公看着一群晚辈,终于体会到儿孙绕膝颐养天年的滋味。
他最是不喜成为后辈的麻烦,所以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拘着这群孩子。
“你想去就去。这里比村里更方便,我不用人照顾。”
秦晁闻言,思忖片刻,说:“从这里去最近的岸边并不远。游船也不是什么吃力的事,我记得阿公不怕水,其实……可以一同去。”
秦心一听,当即高兴起来,蹦蹦跳跳抱住阿公手臂:“阿公,一起去吧!”
胡飞也笑道:“是啊阿公,您只当出来散心。我们绝不叫你累着。”
秦阿公今日,最难做的一件事就是拒绝。
于是,夜行计划就此定下。
距离出门还有些时辰,秦晁让大家先歇一歇,然后独自去灶房烧水。
秦阿公自然住最大的正房。
秦心挑了与明黛临着的厢房,胡、孟二人也笑嘻嘻挤了一间。
明黛看着大家兴致正浓,也没说什么。
原本,她应当找机会同阿公解释一番,可今日气氛太好,她开不了口。
再者,还有秦晁……
他竟说,要随她同行。
或许在向阿公解释之前,应该先与他谈一谈。
看着灶房的方向,明黛摇摇头。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这个,好像更难开口。
……
热水充足,明黛洗去一路风尘与疲惫,又换了一件衣裳。
出门时,其他人都整装完毕,也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唯有秦晁还是那一身,他一直留在灶房烧水。
马车已叫好,秦心扶着阿公,欢欢喜喜出门去。
明黛与秦晁走在最后,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说话。
抵达水岸时,秦心第一个跳下车,立马瞪大眼睛。
水上真的有很漂亮的游船,岸边挂了一排又一排的灯。
胡飞兴致勃勃:“上元节时你再来看,这里全都是带灯谜的花灯,好看还有趣!”
一行人欢声笑语,秦阿公也满心欣慰。
秦晁亲自去打点好船只,过来叫他们登船。
游船的登岸处修的十分别致,从岸边一路向水中延伸出一条回形走道。
走道的宽度刚好站两人,通常是画舫游完一圈,停到回形道中央。
前一波游客从一边下船,新的游客从另一边登船。
这两人宽的回形道,就是对应一进一出,省时有效。
夜间游船时间有限,赶在宵禁之前,能多载一波,就多赚一笔。
船已靠岸,秦晁催促:“走吧。”
这一次,胡飞孟洋打头,秦心与阿公在中间,秦晁与明黛在最后。
走上回形道时,明黛只觉脚下木板都在震——这上头的人太多了。
她的心忽然一颤,莫名生了退意。
“怎么了?走啊?”秦晁在最后,一直留意她。
明黛轻轻吞咽,努力镇定,“哦。”
她捏紧拳头,继续往前走,稍微偏头,便能瞧见走道边沿外水波粼粼。
她就站在水上。
周边人声鼎沸,夹着水波拍打船只的声音。
【公子说怕两位姑娘夜里睡不惯船,所以咱们白日行船,夜里登岸】
脑中忽然闪过画面,是她在登船,回过头,一个身影模糊的妇人站在岸上。
明黛心跳加速,呼吸渐渐不畅。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感觉,快要从狂跳的心里蹦出来。
在登船那一瞬,脚下骤然虚浮的感觉,令明黛浑身汗毛竖起!
她转身想走,正正撞入秦晁怀里!
秦晁飞快握住她的双肩:“怎么了?”
她竟在发抖。
明黛觉得脚下的甲板随时会列出一道缝,将她吞入窒息的冰冷中。
她看到一把冒着寒光的长刀朝自己砍过来——
“秦晁!”明黛闭上眼:“我、我不游了,我想上岸!”
然而,闭上眼,没能阻止那些可怕的画面蹦出来。
长刀砍下来时,并未落在她身上,却有鲜红灼热的血喷洒在她脸上!
“我要上岸!”明黛忽然推开秦晁,逆着人群下船。
“月娘!”秦晁看的心惊肉跳,连忙追上去。
前面几人听到动静,却因大家都在登船,无法追来。
秦晁狠命拨开人群,“你等等!”
明黛脑中一片血腥,心中全是冰冷的恐惧。
站到回形道上一瞬,她眼前是大片的水域,水域尽头,没入无边黑暗。
明黛脑中一嗡,身子软软倒下。
回形道上发出尖叫声时,已有人落水。
“月娘!”秦晁大吼,几乎是想都不想,跟着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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