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枫叶,似火,又似血。
天气微凉的时候,没有什么比这枫叶更好看的了。
有时候,柳念雪也不免感慨,这叶子怎么能长得比花儿还好看呢?
“主子,有好消息。”
柳念雪正伸手把玩着枫叶,见小德子一脸笑容而来,心中已猜到了大半。
“可是那花匠招了?”
“招了,主子真是神了。”
柳念雪微微一笑,此刻,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梅香,一会儿的午膳,好生准备,陛下要来用膳的。”
“是,主子。老爷是不是也会来的?要不要奴婢做些老爷喜欢的?”梅香问道。
“老爷不会来的,只有陛下一人,你去准备吧。”
梅香点着头,心里虽不太明白,倒也奉命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每日请脉的时辰。
柳念雪回到寝殿,见萧远一瘸一拐的走进来,便笑道:“怎么,你的脚还没好啊?”
只见萧远白了一眼,“明知故问。”
柳念雪笑了笑,伸出手放在脉枕上,对小德子说道:“小德子,去把周姑娘请来。”
“诶诶诶!你要干嘛!”
不等小德子答应,萧远就炸开了。
“你们俩,不是好了吗?”柳念雪疑惑地问道。
“好……也说不上有多好……我就是……”
柳念雪摇了摇头,这男人看着潇洒,原来都是装的,实则别扭地很。
“小德子,那你直接告诉周姑娘吧。”
小德子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什么好事儿啊?”萧远见小德子走了,便好奇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好事儿啊?”
“我看你今天,双眉舒展,脉象平和,喜上眉梢,还不是好事儿吗?”
“你若和周姑娘说话的时候,有这一半的自然,想来周姑娘对你的好感就会翻一翻了。不过么,这一半就够了,若你真那么贫,怕是要把人吓跑了。”
“行了行了,快告诉我,什么好事儿?”
“太师府的花匠招供了,冯爷爷安然无恙了。”
“噢哟,你这丫头真有办法。看你小时候一副横冲直撞的样子,我以为你早晚会撞坏脑子,没想到现在还挺好使。”
柳念雪白了萧远一眼,“是你撞坏脑子了吧。脑子里还撞出另外一个萧远,那个看到周姑娘,怕得要命。”
“切!”萧远高昂起头,一脸自信说道:“我告诉你,我和周姑娘之间,已经有了质的飞越。”
“去你的飞越吧……我看你见了她,若能腰板挺直一些,也能算是质的飞越了。”
“你怎么那么看不起人啊。我好歹也是神医,我是你的主治太夫,你知道吗?你得讨好我。你和你儿子的性命,都在我手里呢。”
“儿子……你说是儿子?”
“是啊,怎么了?我早就摸出来是个儿子了,就不告诉你罢了。”
萧远本以为柳念雪听到肚子里是个儿子,应该高兴的,谁知却见她脸上的笑容竟凝固了起来,一时间转喜为忧。
“你怎么了?儿子不好吗?这宫闱之中的女子,还有不想生儿子的?”
萧远不明白,以前老头子明明说过,宫里的女人都去找他帮忙生儿子的。
怎么如今,柳念雪自己怀了个儿子,非但不高兴,还担心。
“你不明白我的难处……”柳念雪叹了口气。
“这……已然是个儿子了,现在不要也来不及了啊。”
“谁说不要了,我的儿子,我怎么能不要。”
“那你还担心什么?”
“担心以后的日子,就要麻烦了……这孩子,是陛下的长子,将来难免议储。”
“这不是很正常吗?陛下就宠幸你一个人,议来议去,不都是你的儿子吗?”
柳念雪听了不由得一愣,她倒从来没这么想过。
一直以来,她担心腹中是个儿子,不过是因为觉得裴峰会有很多女人、很多儿子,她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听了萧远这句话,倒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念雪!真的是个好消息!”
正在柳念雪还在思绪飞扬的时候,周幽儿得了消息,高兴地冲了进来。
门一推开,才发现萧远也在。
只见萧远和周幽儿对视了一眼,两人竟都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
萧远站起身,对着周幽儿作了个揖,“周姑娘有礼了。”
周幽儿低头一笑,也对萧远福了个身,“萧公子有礼。萧公子的伤好些了吗?”
“周姑娘放心,这等小伤,萧某还不放在心上。”
说罢,竟然蹦跶了两下,以示自己并无大碍。
柳念雪盯着萧远,见他每蹦一下,眉角就抽搐一下,抿着唇,明显在极力忍疼。
说不想笑是假的,不过是见两人此刻氛围正好,不想就此打扰。
说白了,就是想多看会儿戏。
周幽儿没想到萧远会当面蹦跶,也觉得有点好笑,掩了嘴,低着头。
那双美目,在眼角微微一勾,露出些笑意。
萧远看着,立马就有些呆了,也忘了蹦跶,一双凤眼火辣辣地盯着她。
这两人,旁若无人一般,早已忘了柳念雪还在身边。
柳念雪也不着急,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了起来。
一边品,一边看着二人,你侬我侬,好不乐乎。
却说裴峰下朝之后,便往玉宸宫来了。
看着时辰,怕柳念雪在休息,便叫李福全不要唱喏。
来到寝殿门口的时候,见殿门开着,便以为柳念雪不曾睡着。
梅香一进门,便见到了眼前的一幕。
柳念雪坐在一旁喝茶,眉眼间满是看戏般的笑意。
萧远和周幽儿两人面对面站着,红着脸,不好意思一般,却也不说话。
萧远一见裴峰进来,吓了一跳,忙行礼道:“参见陛下。”
周幽儿也吓了一跳,福身的时候,手的方向都摆反了,“参见陛下。”
裴峰没有直接叫起,而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柳念雪,见她一脸坏笑,不由得也笑着摇了摇头。
“免礼,你们下去吧。”
两人心中害羞,红着脸便跑了出去。
见两人离开,柳念雪的笑容更深了,对着裴峰伸出手。
裴峰顺势牵住,在她身边坐下。
“夫君,你看他们俩,好不好玩?”
“别人是给你玩的吗?作弄他们俩干嘛。”
“我没作弄他们,我就在这儿坐着喝茶,看他们两人陌陌无语,已经一段时间了。我可没打断他们,什么都没说。”
裴峰宠溺地笑了笑,揉了揉柳念雪的脑袋。
“消息可收到了?”
“收到了,夫君派二叔去听审了吗?”
裴峰点了点头,接过柳念雪倒的茶,抿了一口。
“夫人果然神机妙算,那外室,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撺掇着花匠招了。”
柳念雪叹了口气,“做人外室的女子,多少也是率性之人,睚眦必报的,难道深明大义的女子会做人外室吗?”
裴峰不置可否,继续说道:
“听探子来报,那女子连夜便去了刑部大牢,将此事告诉花匠,花匠本来是百般不信的,直到女子提到了令牌,才信了。”
“花匠本想就此算了,想法子逃出去。”
“可那女子劝花匠,只有将此事闹大,祸及太师,他们才有可能逃得了。否则就算逃走,天下间也没有容身之所。”
“花匠犹豫之际,那女子又以花匠家中夫人、子女相劝,终于让那花匠下定决心,反了太师。”
柳念雪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大约是自己运气好?这外室,竟然还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可自己的运气,真的会那么好吗?
如果不是运气好,又是为什么呢?
一时间,她想不明白。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身后有一只手,在推她前行。
只是这只手,到底是命运之手,还是什么人的手,她说不清。
不管那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人。
“夫君,冯爷爷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今日既有结果,冯尚书即刻就能回府了。”
“太好了。”柳念雪舒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担心。
“那……太师的事,夫君打算怎么办呢?”
裴峰握着茶盏,凤目微转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不可说。”
柳念雪嘟起嘴,想到自己昨天的那句“不可说”,这男人可真小气。
裴峰见状,不由得笑着捏住她的唇。
她别捏得生疼,忙拍开他的手,“干嘛呀!”
“为夫怎么舍得不告诉夫人呢?只有夫人舍得瞒着为夫。”
柳念雪讪笑了两声,求饶道:“我只是个小小女子,不及夫君深明大义。夫君就告诉我吧。”
她撒着娇,拉着他的袖子甩来甩去。
“审讯的结果今日就会出来,我会与太师单独相谈。想不想听啊?”
裴峰见柳念雪难得乖巧,便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问道。
她乖巧的点着头,眼里满是期待。
“那下午,我们一起去紫宸宫吧。”
“不是宣政殿吗?”
“太师到底是我的老师,我实在不想再宣政殿处置了他。”
柳念雪点了点头,知道裴峰心中难受,便窝进他的怀里,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