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千望强硬态度之下的话语,字字句句如刀锋,江顷半晌无法言语。
江顷当年能做到大理寺首官之位,便足以说明他并非愚昧之辈,朱怀古在见池千望从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后,她能想到的前因后果,不过片刻,他也渐渐想通了。
末了垂眼,江顷口中微涩,艰难道:
“是徇私了……”
纵是要承认自已为官徇私,犯下已身所最不耻的过错甚是艰难,江顷也毫无忌讳地直接承认了。
朱怀古听着不觉在心中松了口气,这便好,算是个不错的开端。
果接下来的对话,池千望问得顺利,江顷也答得颇为顺畅。
事从七年前说起。
当年自池家出来,江顷一路沉重地回到家中,费了不少心思婉转地同江绡寰说池千望拒了这门亲事,但再怎么婉转,江绡寰听明白后还是如同晴天劈雳般,瞬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那时候,江顷多担心江绡寰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没想过后不久,江绡寰一反常态,突然说要出府到大国寺上香。
池千望沉默地听着,听到此处问:
“江二小姐可有说什么缘由?”
江顷叹气摇头:“没有……”
事出突然,江绡寰昨夜刚提出,隔日一大早便坐了大车,让丫寰婆子跟了一路前往大国寺,江顷不放心,还派了府中好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跟着,总算来回无恙。
朱怀古听着有疑问,但见池千望没想开口问,她不禁急了,看着池千望一瞬不瞬。
池千望会过意道:“你有何想问的,问便是。”
又转对江顷道:“我这侍从时常也帮着我查案子,她问的如同侄儿问的。”
眼前这俊俏小子能形同池千望?
江顷不由上下打量了朱怀古,确是生得一副好皮囊,便是为奴,周身气派不短,颇为大家公子不卑不亢自有风骨的朗姿。
朱怀古向他长揖见礼,他摆手道:
“不必多礼,既是千望这么说,你当是有过人之处,有何疑问,只管问来。”
有了池千望与江顷这两番话,朱怀古再不必客气:
“请问江老大人,当年江二小姐到大国寺上香的整个过程,您可晓得?”
江顷未想朱怀古想问的竟是这个问题,反问道:
“女眷上香,不过是求佛拜神添香油的这些琐事儿,还能有什么过程?”
不必再问,朱怀古已晓得江顷并不晓得当年江绡寰突到大国寺上香的真实境况,转而问道:
“那敢问江老大人,当年随着江二小姐到大国寺上香的丫寰婆子中几人,现如今可还有谁仍待在江府?”
江顷这话听得明白:“你是想从丫寰婆子中了解到当年寰姐儿在大国寺上香时的一举一动?”
朱怀古也不隐瞒:“是,还请江老大人告知。”
江顷没回答,他看向池千望,眼神儿颇为急切,问道:
“你是不是也怀疑寰姐儿?怀疑寰姐儿与当年的大国寺失踪案有关?”
池千望也未回答,只反问道:
“莫非当年世叔就没怀疑过?半点儿也无?”
江顷被反问得一时没了话,他喉咙口噎着,像是一团棉花,也似是一股洪水,既是添堵又来势汹汹,他脸色不佳道:
“曾怀疑过,可后来经查实,寰姐儿并无作案动机,更无作案时间!”
他也不是没查过,他不仅查过,且查得十分清楚。
当年山清与圆坷是在日间禅堂坐禅失的踪,那会儿江绡寰早回了府,且因着被池千望亲口拒婚,心情萎顿,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终日待在闺房中半步不出,整个院子也是安静得针落可闻,谁也不敢高声,谁也都小心翼翼,那会儿谁都怕一个不小心便得触动江绡寰敏感且伤感的小女儿心事。
自山清与圆坷坐禅到午间两人的侍奉小师父推门而放,喊两人用午膳之时的这段时间里,江绡寰一直待在京城江顷的宅府后院中,并未踏出她的闺房一步,更别说是出江府大门。
朱怀古听罢道:“江老大人误会了,少爷的意思并非指是江二小姐将两位大师绑出或诱出大国寺的元凶,但两位大师的失踪,无论是从时间上看,还是现如今我们再翻查当年案的种种线索来看,两位大师的失踪皆与江二小姐脱不了干系,即便两位大师至今下落不明的结果非江二小姐造就,但这其中过程,大概也少不得江二小姐不为人知的一些参与。”
江顷圆睁着眼:“朱侍从这话的意思是当年老夫包庇了寰姐儿不成!”
朱怀古未被吓到:“江老大人方将也亲口承认当年确实是徇私了。”
江顷气咻咻道:“我承认徇私,是指当年在禅堂明明有发现暗道,最终却因着不想寰姐儿深陷其中毁了名声,而徇私擅长重封了开启暗道的机关!并非指寰姐儿涉案,而我包庇于她!”
江顷被朱怀古的话激得满脸通红,说完一长串话还猛喘着气,可见这些年他真是闭门不出,闲言碎语听得少了,混话真话假话也没什么机会听到,这会儿被朱怀古这么将话一堵,他动起气来,竟是大有发病的前奏。
当然他也没什么病,只是被她气得不轻。
朱怀古赶紧上前,捧起榻几上的茶递到江顷跟前:
“江老大人消消气,小的倘若说错了,您只管教训便是,切莫因小的话而恼出个好歹来。”
江顷看了不看朱怀古双手捧着的茶盖碗一眼,冷哼一声,撇过脸去与池千望道:
“这就是你身边的好奴才!”
池千望挥手示意让朱怀古退下,朱怀古即刻重放下茶盖碗,慢慢退回他身侧站着候命。
江顷见状又是冷哼一声。
池千望浅笑道:“小古是新到侄儿身边侍候,诸多事情不甚了解,于案情上,特别于七年前的大国寺失踪案,她随我一路从京城到这南昌,却是了解甚深,即便小古言语不当,但所言却也非妄言,倘世叔觉得小古说得不对,只管反驳便是,最后当真是小不是,侄儿自当严惩于她,绝对会给世叔一个满意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