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领班踹了借吉他的倒霉歌手一脚:“还愣着干什么,救场啊!”
灯光重新暗了下来,只有钱姐手上的红酒杯还在明晃晃地晃。
“之前你总是撅着嘴羡慕我的背后有一个英雄,现在好了,我该羡慕你了。”
方今衿拽着艾信书捂着脸溜出了歌馆。
“今衿,你拽我干嘛,我还没唱完呢。”艾信书停下了脚步。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唱得很难听吗?”方今衿假装捂着耳朵。
“我是想好好练的,可是你连那盘磁带都没留给我。”艾信书看着方今衿。
方今衿脸上满是气愤又很委屈。
“艾信书,我什么都没要,我只带走了那盘磁带,这样都不允许吗?”
“你还带走了雪花风车,带走了圆木簪子。”
方今衿咬着牙瞪着艾信书:“可是那些都是我的东西。”
艾信书给方今衿掰着手指头。
“风车是我拿烟跟范老头换的,圆木簪是我对着木头亲手磨的,磁带更是我跑了十几家店才买到的。这些也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你已经送给了我,东西既然已经送出了手,哪里又有收回的道理。”方今衿坚持道。
艾信书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着:你真的不懂我想收回的究竟是什么。
大概是夜真的有些深了,说是已到夏天但毕竟还没热到光着两条大膀子还能唰唰滴汗的程度。总之夜风开始有些凉了。
小年镇,凤平村,南小渠旁。
天气热了,艾立海和三爷搭伙建了一个小棚子。
气温微热,蚊虫还没肆虐,这个时候艾立海唯一不满意的可能就是三爷常年光着的裂着皮的,只愿意踩塌鞋跟的那双脚了。
“三爷,你说你天天在这河边洗脚,怪不得河里的鱼越来越少。”
棚子简易,艾立海透过缝隙,抬头就能见到满天星光。
“你懂什么,我这可是亲吻黄土地的一双脚。”
三爷嘴里抽着桥头吴老九的烟,表情得意自豪。
艾立海叹了叹气。
“三爷,你真不抽我这烟?”
三爷耍起了大爷性子:“说了以后不抽,到死都不会抽。”
艾立海瞧三爷嘴硬也就不再问他,只是默默侧过身子,歪着头,享受这一片寂静。
艾立海安静了,三爷自己却又耐不住沉默了。
“立海,我听到风声,村里那帮崽子开始偷偷摸摸到某些人家当说客了。”
“人家既然是偷偷摸摸的,你又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艾立海转过了身来问三爷。
三爷指着有疏有密的棚子:“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艾立海弹了弹烟头:“那你觉着那些墙透风的人家能变卦么?”
三爷瘪着嘴:“不好说,现在还能僵着多半是那些人还没见着好处,要是那帮崽子真能下下血本,肯掏几张票子,到时候这人啊一见票子,腿软不软我不知道,眼睛倒是肯定会红几对的,那时候我估摸着就难守喽。”
“那些崽子这些天来来回回就会说那么几句话,说我们老顽固,说我们目光短浅,说我们就是窝在井里的蛤蟆。其实啊他们还真没说错,我们这些老家伙对他们说的修路致富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毕竟河变成了路又不是河变成了钱。你说要等个几年?可是再等几年,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能有几个不死?”
艾立海把烟头从缝里扔了出去,跟三爷开着玩笑。
“你也快死了?”
“快了快了,我要是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还真的就不管这事,还真的想看看那帮崽子能不能让河变成钱。不过可惜了,我现在恐怕是等不到十年八年了,说不定明天你一觉醒过来就再也叫不醒我了。不过要是真能一觉睡到阎王殿,说明我这辈子还是做了不少好事的。”三爷嘴里的烟也快到了末尾。
“大晚上的,你别这么吓人行么。要死回家死去,死了还得赖着我?不过话说回来,三爷,你这辈子还真没干过什么大善事。”
“我干个屁的善事,从来就没见有哪个人来善善我,凭什么还得我去善别人?”
艾立海笑笑:“活该你该去阎王殿而不是去南天门。”
三爷也笑了,可惜也露不出几颗牙齿了。
“至少在我到阎王殿之前,我希望看到的,这月还是月,这河还是河。”
“三爷,你怎么说话文邹起来了。”艾立海问三爷。
三爷呸了一声:“你三爷我好歹也读过几年书。”
“我都忘了,三爷你小时候还教过我们认字儿。”
“我记得,尤其是你跟你哥俩人还真不像一个爹妈生出来的,你哥勤奋好学,字写得工整漂亮,你虽然聪明却整天贪玩,摘瓜偷果,偷鸡摸狗的,没想到现在也混出个人样来了。”
提到哥哥,艾立海也是神色暗淡了许多:“谁让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呢。”
三爷笑了一声:“你终于承认自己是个祸害了。”
“三爷,这儿可就我们俩人,我说得可不是我自己。”
夜越来越深,坏棚子里的说话声却不见小。
“立海,你说我们是那个井底的蛤蟆也就算了,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这几个老头儿瞎掺和儿?你都多少年不回来过了,现在又为什么还要回来?”三爷抽了好几根烟,烟雾熏得他都有些困了。
艾立海又重新侧过身去,歪头,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