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信书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应该睡着了,许姑娘想着坐一会儿,再坐一会儿,等把这口气喘匀了就走。
屋里天花顶上的灯太亮,许姑娘怕刺着艾信书眼睛让他睡得不舒服,于是关掉了头顶的灯,只开了一盏桌上的台灯。
台灯是蓝色的很小巧,而且灯光也不那么强,勉强把桌面照个半亮。许姑娘把脸侧贴着桌面,听着像是从桌子里传出的微微鼾声,好像与自己的心跳渐渐跳在了同一个频率上。许姑娘忽然瞄过一眼台灯的背面,站着一个圆木笔筒,里面立着几根铅笔,有长的有短的。许姑娘拿出笔筒里的一根铅笔和桌上的一把小刀,借着和月亮一样微黄的灯光,手指间攥着小刀认真地给艾信书削着铅笔尖。
“今晚没有雨雪,月光又亮,大路街边上摆摊卖馄饨的老板应该还没回家,再多呆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手中的铅笔已经削好,细细尖尖的,连一圈圈削下来的木屑都被摆得整整齐齐。许姑娘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掌心托着下巴,发现虽然屋里的面积不大,但是这张木桌子却是挺宽敞,有卷尺,有铅笔,有一把纸扇子,居然还有几本漫画书,大概是艾信书还没来得及送给秋宝的。许姑娘假装是被那几本漫画书吸引了,可是翻开一本却被几张画纸迷住了,而画纸上画的东西,许姑娘再熟悉不过了,甚至每天中有一半时间都与她黏在一起。
“这梨木床原来改了这么多遍吗?一张,两张,三张”许姑娘数出了一叠,甚至有很多因为实在擦了又改,改完又擦了许多遍后,纸张都已经糊了,薄了,透了。
许姑娘仿佛看见了坐在灯下的人是艾信书,看见他把袖子往上卷了好几道,托着腮抓着头发在冥思苦想的样子。
许姑娘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直缠着他,希望他做得好一点可又总是提一些稀奇古怪,不切实际的想法。
明明今晚没有风,许姑娘看着墙上的窗户总觉得有风漏了进来,于是起身走过去想拉起窗帘,可是转身的时候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
许姑娘小心踮着脚,摸摸胸口好在没有吵醒艾信书。许姑娘蹲下身子,拾起被自己踢倒的一排磁带,又小心翼翼的一盘一盘摞好,摞到最后一盘,许姑娘看见了磁带上有一首歌,照着微弱的光线,隐隐约约能看见歌的名字叫做,你怎么说。
许姑娘拉起了窗帘,心里哼着这首歌,有点高兴又突然想哭。
床上艾信书的鼾声越来越小直至隐去,应该是睡熟了。许姑娘悄悄走到床边,看着艾信书踢开了被子,心想外婆说的话果然没错,喝醉的男人果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许姑娘坐在床头,轻轻捂着艾信书微凉的手,替艾信书掖紧了被子,然后学着外婆的样子,轻轻拍着艾信书的后背。许姑娘不知道自己手上的力道对不对,可是拍着拍着,艾信书还真像个小孩儿一样睡得舒服了也就不再踢被子了。
尽管明月光依旧在撒遍每个角落,可是夜却真的深了,连卖馄饨的老板都抖着身子收了摊,冻着脚等了半夜的客也该归家了,家里的老妻也在点着灯等着自己呢。
许姑娘站起身关了台灯,往门的方向走,摸着黑许姑娘走得很慢,走得很艰难。可是再黑再慢,短短几米的距离,几个呼吸间也够走到了。许姑娘摸着门的铁插销,不知道是不是生了锈,怎么都拔不出来。
许姑娘狠咬着嘴唇,微微跺了一下脚,干脆转身往回走,回到了床边。许姑娘的屁股稍稍靠在床边,牙齿咬着嘴唇一直不肯松开,眼眶里涌上了很多某种代表懦弱的东西。许姑娘气自己不争气,又不敢开灯,只能傻傻坐着。
坐了很久以后,许姑娘终于下定决心,摸着黑脱掉了红色的高跟鞋,悄悄爬上了床。
“当个坏女人就坏女人吧。”
许姑娘躺在艾信书的身边,跟艾信书枕着同一个枕头,身体却僵硬着不敢去看艾信书的脸。
“艾信书,你为什么不能早点出现在我命里?”
许姑娘仰着头,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问艾信书。
“既然不能,你又何必要出现呢?”
许姑娘忽然翻了一个身,看着艾信书的脸。
“艾先生,你可不可以把我的爱情还给我?”
黑夜里,屋里的一切都安静极了。屋里的面积不大却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台灯,是艾信书和方今衿刚刚来到鱼望时,两个人一起挑的,方今衿说颜色很像蓝天,蓝蓝的很好看。
台灯的后面摆着一个圆木笔筒,笔筒里放着两只毛笔和四五支铅笔。毛笔是方今衿的,她喜欢抄写一些经书,是从小养成的习惯。铅笔是艾信书的,方今衿每次都会将他用过的铅笔重新削好,削得细细尖尖,齐齐整整的。
桌上还放着一个墨色砚台,是离开小年时方今衿父亲送的。砚台的旁边放着一摞书,除了几本漫画书还有方今衿平常抄写的经书诗词,压着这些经书诗词的是一把折纸白扇,打开来正反面各有一个字,一个方一个艾,字体小楷,字迹清秀。
窗户上挂着的窗帘是方今衿跟着白君约学着自己做的,墙角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录音机,里面卡着一张磁带,磁带里有方今衿最爱的那首歌。
谁都做不到视而不见,只是她想,她希望此刻她的眼里能只放下他,哪怕只是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