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立海的家具店。
艾信书其实很少来店里,因为每次来都感觉脚下的步伐都沉重了许多。
“二叔,我下午就和今衿回小年了,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吗?”
艾立海站在柜台,台面上摆着一把算盘。
“我就不回去了,这里还有生意要照看,我哪走得开。”
从小到大,艾立海回家的次数即使不止一手的数,两只手也足够数了。艾信书没问过父亲,只是偶然从张小花那儿听到几句,可也只是知道艾立海和艾信书的爷爷曾经把关系闹得很僵。于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艾立海就极少再回去小年镇。
“小晴呢?”艾信书问艾立海。
“收拾行李呢,昨晚把她高兴的估计一宿没睡好觉。”
艾信书脑袋悄悄朝着艾立海凑过去,然后小声地问道:“二叔,真让小晴跟我们回家过年啊?”
“她都跟我耳边念叨了很多次了,我再不同意,估计我这个年也过不好了。”艾立海朝艾信书挤挤眼睛。
艾信书拍了拍艾立海的肩膀:“那我可就把她带走了?”
“带走带走,省得她一直跟我闹腾,你可不知道这丫头讨人嫌得,让我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好多。信书,你带着她可要小心了。”艾立海和艾信书开着玩笑。
“二叔你放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对付讨人嫌的小丫头,我可比你有经验的多了。”
艾立海用手比了比艾信书的个子,都快比自己高一头了。
“信书,二叔记得以前没比你矮这么多啊?”
艾信书还故意踮起了脚尖:“是我长高了?”
艾立海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驼背:“是我老了。”
“谁老了?”门口艾晴拖着一个大箱子来了。
“是你爸我老了,被你愁的。”
艾晴吐了吐舌头:“你不愁我,你也会老。”
艾立海叹了口气看着艾信书苦笑:“交给你了。”
艾信书笑笑接过艾晴的行李箱:“小晴,为了让你爸变得年轻一点,我们走吧。”
“等我一下,信书哥哥,我还有一个东西落下了。”艾晴又跑出去了。
“这丫头总是这样,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事实上却偏偏冒冒失失。”
艾信书扶着行李箱:“死气沉沉的才不好呢。”
趁着艾晴还没回来,艾立海夹出一根烟。
“信书,其实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艾立海狠抽了一口烟:“如果有空的话,带小晴去南小渠走走,她毕竟也姓艾。”
“二叔”艾信书有些不解。
艾立海吐出一口烟雾:“我和你父亲,你和信武,信信,哪个不是从小绕着南小渠跑来跑去长大的?反正是迷信也好,是我的一种仪式感也罢,我一直觉得这条河就是村里的根,是我们的根。小晴是我领养的,我不知道她真正自己的家在哪,可是我希望她能去看看驻扎在我心里的根是什么样的。”
艾信书和方今衿来鱼望已经将将一年,可是每当回过头去看,所有的事也好,人也好,都无法像书中说得那样只是匆匆过眼。
车上的小晴因为脱离了父母而显得异常的兴奋,一直在拽着方今衿说个不停。艾信书一个人坐在一旁看着窗外,想安静地睡一会儿,可是很快就被打断了。车上很吵,但又不是吵架的那种吵。这一趟车是载着所有人回家的车,在外辛苦了一年挣了大钱的人们自然高兴,自然话说的底气十足。
有的时候气氛真的容易感染人,因为艾信书这一路总是在不知不觉地莫名其妙地露出笑容。
方今衿偷偷指着艾信书跟艾晴说:“小晴,你看信书的样子笨不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别人说的什么,反正别人笑,他也跟着笑。”
可是艾晴却一脸天真的看着方今衿:“可是明明是今衿姐你一边看着信书哥哥的笑,一边自己也在傻笑啊!”
车窗外的一排排高楼大厦正在离得愈来愈远,终于即使建得再高的楼也看不见了。此时扑面而来的变成了青草绿树,花儿清风。等到再变成一格格麦田的时候,似乎一种熟悉畅快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连车子行进间的颠簸也变成了一种律动。或许他们觉得离开了那些黑白的城市,只有这样蓝的天,这样白的云才属于自己。
“小晴,咱们到家了!”
艾晴不是第一次来小年镇,可是之前每一次来都只是匆匆几天。所有的夏天穿着短袖汗衫,肩扛着竹竿在溪水中钓鱼摸虾也好,冬天戴着雷锋帽在一片白茫茫大地上你追我赶打雪仗也好,艾晴都只是在艾信武的嘴中听过,却从来没有尝试过。
艾信书推着行李箱,似是看出了艾晴的心思。
“小晴,等下了雪。信书哥哥帮你堆一个大雪人。”
“大雪人,是多大?”
艾信书按着方今衿的头:“瞧,就跟你今衿姐个头一般的大雪人!”
家里,张小花和艾信武早就坐不住了,一桌子的菜早就准备好,灶炉里揣着小柴火熬着母鸡汤。
“信武,去村口看看,你哥和你嫂子来了没有。这天都快黑了,怎么还不到?”
“好嘞!”
艾信书拿着行李,方今衿牵着小晴的手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路两旁的树林很多,似乎遮住了光线,整个天都快暗了下来。冬天的小路上很寂静,没有夏天蝉鸣蛙叫的喧闹。艾晴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一种在鱼望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小路两旁的路灯前后间距不一,质量又参差不齐,有亮的,有不亮的,有半亮不亮的,不过所幸还能看到不远处的路口站着一道身影在挥着手,在等他们,等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