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汤冷了,方今衿身边的小锅一直开着小火慢慢耗着,熬着,熬到梨梨饭都吃完了,熬到自己困了。忽然一双大手轻轻拨开方今衿遮住脸的碎发,轻轻将她的头放到自己腿上,艾信书轻轻吻了她的耳边。
“哇!唱歌,唱歌!”
方今衿被梨梨的大喊惊醒,抬头却发现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快趴到了艾信书腿上。
“你回来了?哎呀,我的汤快熬干了。”
方今衿想转身去关火,却被艾信书抓住手。
“没事不要慌,我已经关了。”
“呼,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方今衿抹了一把还没完全睡醒的脸,才看到门口居然放着一台录音机,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梨梨刚才在喊什么了。
“你怎么想起买这个了?”方今衿有些兴奋。
“至少你在家无聊的时候,可以放一些歌来听了。而且我今天听到一些歌很好听,我想你一定会特别喜欢。”
“好嘞!可以听歌了,梨梨要听歌!”梨梨的小脸红红的,一层一层的衣服裹得自己像个球,越发惹人宠爱。
白君约听着梨梨的声音也跑出来看。
“小艾真是浪漫。不像我们家梨梨他爸,一点不懂宠自己媳妇儿。”
向之易也端了一个小碗出来:“谁说我不宠媳妇儿了?熬了两个小时的骨头汤,媳妇儿,第一碗一定是你的。”
自从这台二手的录音机被买回云岭西路之后,艾信书和向之易又多了一件事要干,修录音机。
大雪纷飞的日子,经常有两个人蹲在某个角落里,手里拿着工具,地上贴着胶布。
“小艾,你说你怎么带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三天一小坏,十天一大坏。”向之易话说得极其不耐烦,手里的动作却慢了又慢,劲儿小了又小,生怕一个用力给弄坏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哄她们开心嘛。”
“她们是开心了,我们哥俩可以改行修录音机了。”
身后的三个女人坐在书桌旁,面前摆着书和清茶,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
“怎么还没修好?你轻点,再给弄坏了。”
“好好好,我修着呢,轻着呢。”
小艾站起来又换了个姿势蹲着。
“哥,别说,你这手艺真不错,每次都能让它起死回生。”
向之易撕了一圈胶布贴在豁口上,绕了两圈。
“你拍我马屁有什么用,我有预感,这录音机迟早得折我手里,到时候估计我们仨得一起完蛋。”
艾信书默默后退一步。
“哥,我没碰过它,它要是死了可跟我没关系。”
向之易一把扯住小艾的袖子将他拖过来。
“我们仨这船都划到湖中央了,这时候你想下船,小艾你不仗义。别说下船,你跳湖里,我都给你捞上来。”
“俩人嘀咕什么呢,我们这等着呢,那盘磁带还没放完呢。”
向之易赶紧抬头朝白君约笑笑:“快了,快了。我和小艾正商量着怎么弄呢。”
屋外的雪下得跟不要钱似的,可是无论怎样肆意而狂放,屋里的人儿们却始终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录音机修好了,艾信书和向之易像两位刚打完胜仗的英雄,也能坐椅子了,也能喝口清茶了,虽然是剩下的半杯,好赖还热乎着不是?
“人要懂得知足,小艾你知足吗?”
女人小孩们手里拿着刚买的磁带兴冲冲地跑到角落,梨梨嘻嘻哈哈地跟着哼着歌,白君约挽着方今衿的胳臂跳着不知道名字的舞,哪怕录音机里的声音还是出来得磕磕绊绊,可是谁又在乎呢?
艾信书后背倚着木椅,双手抱着后脑勺,脚尖有节奏地点着地。
“知足的很呢!”
宽二虽然现在赚得比以前多多了,可是宽二老婆第一次觉得,其实不用挣这么多钱也可以。宽二已经好长时间没能安心的和自己好好吃一顿饭了,宽二老婆不想听他讲生意,讲挣大钱的计划,只想和以前的十年里一样,与他笑笑骂骂,一起数今天卖了多少货,还剩多少货没卖,与他一起想着念着家里的湘湘。
“你今天不出去吗?”宽二老婆搓着围裙。
“小毛单独出差了,今天雪下这么大,我有点累就不出去了。”
“哎哎哎,那我再去炒两个菜,都是你喜欢的。”宽二老婆突然笑得很开心,眉毛都要跳起来了!
宽二有些走神,有点想起自己刚谈恋爱刚结婚那会儿,她还没有现在这般啰嗦,脾气这般不好。那会儿她还喜欢笑呢,就像刚才那样的,眉毛都会飞起来的!
“老婆,再烫三两黄酒!”
这一场大雪似乎憋了很久,既然下了就想一次性倒光,连老严停在院里的三轮都快被白雪盖住。
“今天这个天你还出去干什么,哪还有生意?”老严的老婆给老严塞着衣服:“跟你生活了半辈子了,连个衣服都塞不好,每次都要从裤子里掉出半截,你怎么那么笨?”
老严穿衣服永远给人感觉不齐整,永远觉得要不少一块,要不多一截儿。
“我这不是给你找点事儿做嘛。”
老严老婆狠狠扽了一下衣服:“我谢谢你哦,让我苦死累死一辈子。”
老严摇摇头:“不会再让你苦多久了,等过了年,帮大春把小轿车买了,我就不干了,咱就呆在老家天天打牌喝茶。”
“那我算熬到头啦?”
“到头喽!”
冬天给人的感觉总是过得很慢,很漫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的风雪也能将时间冻得走慢了一些。总之因为这些原因,冬天里能让人兴奋起来的事情不多,然而一封单薄的书信能够打破所有的冷清。
这一天艾信书照旧下班回家,却没见到方今衿在门口等自己。方今衿此时坐在椅子上,桌上的灯开得比往常早了许多。
“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开灯了?”艾信书解下脖子上的围巾。
方今衿将艾信书拖着坐到床上。
“家里来信了。”方今衿手里握着一封未启的信。
艾信书没有立刻接过信。
“谁的?”
“一封我家的,我看完了。一封你家的,喏,等你回来开呢。”
“我家的?看来信武最近学会了不少字嘛。”
“不是信武写的,是方第去家里找信武玩,照着妈和信武的话写的。”
艾信书拿过信撕开了口,字迹隽永。
“我去给你泡壶茶。”方今衿将灯往艾信书的面前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