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让,让让!大夫,救人啊!!”
树上的知了,被“蜕蝶医馆”门前一声疾呼给震慑住了,立马止住了聒噪的叫声。正在药堂捣药的朱昔时错愕地抬起头,便瞧见门口黑压压的人影朝药堂涌来。
心头一颤的朱昔时急忙放下手中的药杵,提着青纱裙奔了出去;跃过那些七嘴八舌的围观者,眼前的一幕也是把她给震呆了。
只见一个壮汉背后,奄奄一息地趴着一位女子,发丝凌乱,一张小脸上尽是大大小小淤紫,一只吊在壮汉腰间的手上还可见斑斑鲜红欲滴的血迹,让人看得心中发粟。
骇然之际,朱昔时已经奔至了来人身边,一边帮扶着,一边急急地大喊到。
“盛子骏,盛子骏,快出来!”
此时也听见医馆大院中动静的盛子骏,急匆匆地领着福禄出了诊室,瞧见壮汉背上那姑娘的模样,倏然间神色也是一变;上前就探了探了女子的鼻息,端详了她的瞳孔变化,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回应。
“快!将这姑娘送到诊室!”
焦急的朱昔时点点头,领着那壮汉就朝诊室方向急急奔去,而盛子骏深吸一口气,立马对身边目瞪口呆的福禄发话到。
“福禄,赶紧去取一枚‘还魂金丹’来。”
得令的沈福禄也是收住自己的惊骇,火急火燎地去药堂取药。盛子骏正想转身回诊室,却见这些凑热闹的百姓依旧在药堂门口叽叽喳喳着。心中顿时有火了。
“看够了就赶紧散了!要耽误了那姑娘的诊治,你们也是帮凶之一!”
火药味甚重的一句,顿时让这群凑热闹的百姓脸色悻悻。在盛子骏愤然离去的身影后嘀咕了几句闲言碎语,也是乖乖地撤离了。
此时跟着入了诊室的盛子骏,瞧着诊榻上那素裙尽染鲜血的女子,面色间的凝重更加深了。
“师父,‘还魂金丹’!”
情况危急,盛子骏接过福禄递来的“还魂金丹”,就径直走到诊榻前对面色焦急的朱昔时嘱咐到。
“扶好她。”
就着朱昔时的揽靠。盛子骏即可掰开了女子的檀口,将那枚“还魂金丹”塞入了她口中,而福禄也是眼色极快递来一杯温水。交由朱昔时为那姑娘灌服金丹。
“盛子骏,这姑娘下身还在流血!怎么办?!”
一边辅助那女子服下金丹,一边朱昔时又注意到那诊榻被血染红的褥子,脸色更加慌张了。自然是瞧见了这一幕的盛子骏。勾着一双倒八字的剑眉。朝一旁的福禄快速吩咐到。
“金针!”
半刻都不敢松懈的福禄,立马取来盛子骏平日里施术的金针包,面色沉沉的盛子骏一摊开,手如灵蛇出洞般拈起一根细细的金针,开始为这命悬一线的姑娘施针。
施针期间,诊室内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张万分地巴望着盛子骏将这姑娘从鬼门关拉回来。
约摸一炷香后,盛子骏将最后一支金针从那女子身上抽回。声音疲惫地交代到。
“福禄,去取一小玉匙‘雪蛤活宫散’。小半碗六分热温水,融了给这姑娘服下。”
“嗯!好......好的,师父。”
额间已见密密的大汗,盛子骏执着袖子拂了拂,缓声招呼到满脸担忧的朱昔时:“放心,命保住了,先放这姑娘躺下吧。”
惊心动魄一场,听见盛子骏这么一说,朱昔时顿时跟吃了定心丸般,七上八下的心落地了。小心地将肩头昏迷的女子放躺下,朱昔时看着这伤痕累累的女子,心还是不时的在发抖着。
“这姑娘一身伤因何而起,如此严重?!”
“被人施暴毒打,导致小产血崩。幸好救治的及时,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等这姑娘醒了,还需细细地调养,将腹宫中的碎胎排出。”
听到这番原委,朱昔时那惊慌失措的小脸上顿显怒色。谁这般丧尽天良,对个弱女子下如此重的手?!不平的目光顿时转向那壮汉身上,汉子也是蓦地明白了朱昔时怒意为何,连忙摆手解释到。
“姑娘千万别误会,这不关我的事情!在下也是出于好心,不忍这小环丫头丧命荒野,冒着危险偷偷将她送到医馆求医的。真的!”
小环?!见这壮汉一口道出了女子的名讳,朱昔时目光中的怀疑更加重了。
“你既然认识这小环姑娘,为何要眼睁睁地看她遭人毒手,差点送了性命。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姑娘,你这真是冤枉在下了!对于小环丫头的事情,在下一个贱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面对着哭丧着脸,极力为自己辩解的汉子,朱昔时和盛子骏都觉得里面的事情不简单,似乎另有隐情。
缓过气的盛子骏,稍稍安抚了下神色激动的朱昔时,便客气地询问到壮汉。
“大哥你别急,我们也不是不明事理乱冤枉人之辈;这姑娘的伤是怎么来的,还请大哥细细说说。”
“不瞒大夫,小的其实是金陵巷‘柳烟阁’中的一名墩子。”
金陵巷,柳烟阁?!壮汉一言,顿时让朱昔时和盛子骏都傻了眼,那......那不是个男子寻欢作乐的烟花之地吗?这姑娘和这壮汉认识,那她?!他们不是笨人,骤然间就明白了这姑娘的身份。
“这小环丫头,是两个月前被人强行卖进柳烟阁的。小环性格刚烈,自从进了院中,一直不肯屈从老丨鸨的威逼接客;不仅日日遭人毒打,还不给饭食,企图以此逼她就范。小的见这丫头是个可怜人,时不时偷偷给她送些剩菜剩饭,总算助她熬过了些日子。不想小环这丫头被卖入院子时,已经怀有身孕,如今显出了孕相自然是瞒不过老丨鸨的毒眼。于是逼着小环把腹中孩子打掉,结果她抵死不从反遭毒打,院子的护卫一时下手没轻重,以为将小环丫头打死;为了脱罪,他们悄悄将昏死的小环丢弃在城外荒郊,要不是在下即使赶到救助,恐怕她......”
听了壮汉细说了其中的原委,朱昔时这才明白自己错怪了好人,羞红着脸连忙向他致歉起来。
“小时一时气急,错怪了大哥,还望大哥多多包涵。”
这壮汉也是个憨实人,憋红了脸直挠着脑勺子,急忙推辞到:“姑娘折煞小的了,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觉得小环这丫头太可怜了;小小年纪遇人不淑,被人抛弃后居然还卖入了那种地方。”
说到底,还是那负心汉才是罪魁祸首,朱昔时怒目一转便直直询问到壮汉。
“不知大哥可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狗崽子,将小环推入那样的火坑中?”
“小的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小环丫头略略提到过,她本是宫家府上的小丫鬟,那男人好像是宫家人,而且身份极尊贵。”
宫家?!朱昔时听到这一大家子,脸上也是显出了疑惑不解。这宫家究竟是什么来头,有多财大气粗,居然敢背地里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大哥口中的‘宫家’,可说的是这名满大宋的第一商豪‘宫徽商家’?!”
“正是,正是!”
见盛子骏率先反应过来,壮汉立马点头示意到,看着诊榻上昏睡着的小环,他的表情也颇为无奈:“像宫家这样的皇亲国戚,哪个平民老百姓敢轻易招惹?!即使有什么冤屈也只能朝肚子吞。”
“这大宋还有没有王法?!”
朱昔时挑尖的声音,因为心中的愤怒而在上扬,盛子骏按住她的肩头,压制住了朱昔时冲动的势头。
“小时妮子,看来你啊还没活得清醒。你口中的王法,约束下寻常老百姓还行,可对他们这样的豪门望族来说,不过是儿戏罢了。不知道吗,‘官’字下面两双口,任你再有大道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是啊姑娘,这位大夫说的极是。招惹他们这样人物的下场,无疑是自讨苦吃,搞不好连小命都搭进去了。”
此时朱昔时一张俏脸满是愠怒之色,双手死死扣在自己的裙角边,似乎稍微用力就能把这青纱裙给扯破。可面对他们两个爷们的话,朱昔时也是一句反驳之言都说不出口,正如盛子骏所说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只能在他们这些贵人面前装王八孙子,忍气吞声!
“二位,小的出来太久,担心会引起院中怀疑,就此别过!希望二位能大慈大悲,好生照料小环这可怜丫头,千万别再落入他们的手里了。”
“大哥放心,在下会竭尽全力治愈小环姑娘的。”
壮汉听了盛子骏一句承诺,也是欣慰的点点头;看来传言不假,这“蜕蝶医馆”中的大夫的确宅心仁厚,他没白来一趟。
“小环丫头遇上二位是她的福报,告辞!”
恭敬地朝朱昔时和盛子骏一鞠躬,这壮汉就转身离开了,将安静再次留给了他们二人。
回转过头,盛子骏瞧着朱昔时不能释然的脸,也是瑟瑟地笑笑,安慰到:“好了,人各有命,有些事情也轮不到我们插手,尽人事便可。”
可朱昔时呢,冷冷地哼了一声,低下眉眼瞧着诊榻上的小环,目光中的寒光更加盛大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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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