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突然响了，我便借机朝着里面喊道：“亲爱的！我马上就回去……孩子又闹人了吗？好的，好的，我尽快！”
马天估计在里面听得云里雾里，说道：“木子，你受刺激了。”我没回话，直接挂断了，心想：“我倒是真受刺激了，得尽快摆脱掉崔景浩才好。”
他瞪着我，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说着：你狠。
我随手叫了张车子跑了，留他一个人失魂落魄般地杵在那，突然觉得有点可怜的意味。
我刚一到家，手机又响了，这回是叶然打来的。
“木子，孩子是你和马天的？”
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说道：“好冷。”
叶然停了一会儿，说道：“我就知道那家伙在胡诌——对了，今天你见崔景浩了吗？”
“你们一个在县城，一个在上海，你倒是挺热心，不远千里，通风报信。”我说道。
“我们班有个群，你不知道吗？我让你加，你偏不愿意，上个月崔景浩加了群，知道我和你最熟，就问了你的情况，可哪想你瞒着我这么多事！”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一遍，她愤愤不平道：“你怎么认识那种贱人！要是我，掘地三尺，也得把她挖出来。”
我自欺欺人地说道：“说不定，她有什么苦衷！不过……孩子一天天大了，我很担心没有办法给他上户口，不能上学。”
“好解决，你嫁给崔景浩，孩子的户口不就好解决多了吗？”
“叶然，你太自作主张了，我和他之间不像你想的那样！”
“可是我看他……好像对你旧情未了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说道：“那时候，还是孩子，懂不了那么多……现在……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我越来越不懂他了……”
“好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那么……我和你说的事情，你不要告诉他！”我提醒道。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崔景浩，与我而言，都只是空中楼阁，——我曾经不真实的欢喜过，如今只能消弭掉一切虚妄的念想。
转眼间，就到孩子们放暑假的时候了，王阿姨三岁的孙女朝言言说道：“奶奶说，开学就送我去上学了，你和我一起吧！”
“好啊！好啊！”言言兴奋地拍手道。
我看着他那颗小小期盼的心，笑了笑，想着：不知道还能敷衍多久？
我想了很长时间，带他回去，也是我下的很大的决定，既然我养了他，他的人生总该由我来负责。
我和叶然说我要回去，叶然高兴得不得了，说要亲自给我接风洗尘，还说要帮我租一个房子，给我们住，我嫌太麻烦，说我去我妈那住，她突然就沉默了，我不知道她沉默的背后是什么？说起来，我虽然五年没有回去，我也有拜托叶然向我汇报一下我妈的情况，她总是说着一切都好，一切都好，但是真的是一切都好吗？
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们就匆匆离开了，王阿姨询问我们离开的原因，我也只是说回去探亲，只是这次离开，没有来得及当面和马天说，直到他打电话过来，我才向他说明了情况，他在电话那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道：“你大老远回家，怎么不喊我，好歹路上有个照应，况且这件事也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
我就是因为害怕他不答应，才不告而别的，但嘴上依然说道：“你不陪我，还真有点遗憾，不过，我是回老家，本乡本土的，你还怕我被骗了不成！”
他似乎是觉得我说得有点道理，便宽下心来，让我一旦有事，随时和他联系。
我刚一挂断电话，火车站就开始报车次了，我拉着言言在检票口检票，言言看着检票口的工作人员说道：“阿姨，你是警察吗？”
检票员笑着摇了摇头，他接着说道：“那你不会抓我们吧！”
检票员止住了笑容，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怀疑我是嫌疑犯，她问道：“小朋友，这个阿姨是你什么人啊！”
言言拉着我的手，忽然卖起了关子，说道：“你猜？”
我铁青着脸，看着言言，他突然委屈地叫了声：“妈妈——”
我抱着他，准备往里进，言言的下巴顶在我肩膀上，朝着检票员喊道：“阿姨，我叫言言，一定要记得我哦！”
这家伙，不是故意给我制造犯罪证据吗？都怪马天，整天教他玩什么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弄得他小脑瓜里面神经兮兮的。我发现我的手心都攥出了汗。
一股混合着汗臭和脚臭的气味在拥挤的车厢里发酵了，难闻的气味刺激得我想吐，言言朝着那个男人喊着：“叔叔——叔叔——你可以把鞋穿上吗？”
大热天的，我只抢到一张硬卧，不得不硬着头皮抱着他挤在靠窗的座位上。对面来了一个穿着紫红色背心的男人，平头，小眼睛，微胖身材。他一坐下来，就脱掉了鞋子，还堂而皇之得将脚搭在中间的桌子上，那个男人耷拉着眼皮，佯装熟睡的样子，我朝言言作了个嘘的手势，暗示他不要再说。这个时候上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拿着车票搜寻了一下，朝着熟睡的男人说道：“大哥，这个座位是我的，麻烦您让一下。”
那个男人没有言语，女孩子加大了音量，说道：“我说——你霸着我的座位，装什么死人啊！”
那个男人猛一睁眼，表情狰狞，他朝着那个女孩说道：“我还就不稀罕这破座位了。”
“你是没买票吧！座位都不知道在哪？”那个女孩质疑道。
那个男人迅速从裤口袋摸出一张车票，朝着那个女孩一挥，说道：“看清楚没有，13号，狗眼看人低，还真当我买不起票了。”
“您现在占着的是15号，拜托您看清楚。”女孩也无意与他在作纠缠，舒缓了语气说道。
那个男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光着脚的，直接让出来，朝车厢瞄了几眼。那个女孩说道：“谁的人字拖？”
那个男人看着自己光着的双脚，用脚勾出了车厢座位下的拖鞋，骂道：“妈的，人字还在，拖没了！”
那个女孩坐在座位上笑了笑，小声地说了句：“整个一13点。”
“我的座位在这儿呢！”那个男人的声音飘在耳边，我当时正看着窗外，一回头，发现他坐在了我旁边，心里便起了莫名的厌恶。
“HELLO!”那个男人摆动着他的大肥手，看着言言，言言正在玩折纸，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将头扭向了窗外。
由于是夜里的车子，言言很快就趴在我怀里睡着了，我睁着眼睛，不敢睡，因为旁边坐着一个彪形大汉，生怕是扒手什么的。
半夜12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打开一看，是崔景浩的，便直接挂断了。紧接着发了一个短信：你在几号车厢。直觉告诉我他也在火车上，可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想，自从上次我狠狠地将了他一军，我想他肯定对我死了一百条心了。
火车上暗沉沉的，偶尔打点光影照在人们脸上，也激不起人们任何知觉，大家各怀心事，或睡或醒，只有旁边这个男人，打着呼噜，像是毫无心事似的。
推着餐车的列车员喊着：“方便面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八宝粥。”
那个男人似乎是被这声音惊醒了，从兜里掏出钱包说道：“拿碗泡面。”
餐车员拿了包康师傅红烧味的给他，他摇了摇头，说道：“有海鲜味的吗？”
“我们只有一种口味。”
那个男人有些不悦，说道：“老子常年只吃海鲜，这红烧的一看就档次低。”他拿起桶装泡面，上下看了看，似乎在查找他的生产日期。接着说道：“老子今天就委屈一下，凑合着吃。”他说着，站起来，跑到饮水处泡开水去了。
对面的年轻女孩撇了撇嘴，小声咕哝道：“吃海鲜的主，有钱做什么硬卧！”
这时候，他捧着那碗泡面回来，嘴里哼着小调，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言言被泡面的味道熏醒了，揉揉眼睛喊了声：“妈妈——”
“不睡了吗？”我问道。
那个男人朝这边看过来，殷勤地说道：“小朋友，泡面要吃吗？”
言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吃垃圾食品。”
对面的女孩赞同地笑了笑。
那个男人像是受到羞辱一般，脸色异常地难看，他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小朋友，康师傅方便面，可是大品牌，红烧味的，这个可是经典口味，怎么会是垃圾食品呢！”他说出这句话时，好像是自打自脸。
我说道：“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您慢慢享用。”
他愣了愣，突然笑道：“没事，没事，我这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笑了笑，心想你也太抬举你自己了。
他吃完泡面，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本来我以为他要睡觉，可没想到他出其不意地朝着言言屁股上打了一下，言言哇啦一声就哭了。
“你干嘛！”我气愤地说道。
那个男人舔着笑脸，说道：“我逗他玩呢！谁想到他这么不经逗。”
“就算是他刚刚说话得罪了你，你一个大男人，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呢！”我抱着言言，拿起纸巾擦他的泪痕。
“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你要是不满意，我给你打一下，还不行吗？”他说着，转过身撅着屁股对着我，我真没遇到过这么无赖的人，以至于舌头都打了结：“你……你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