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圣、无名以及二位道童迈步进了正房,就见正房之中,围聚数人,焦急等候。
这户人家姓王,育有三子,每个儿子又各自成家立业,此时聚在正厅的几人正是王家的儿子和儿媳们。
他们见到医者前来,脸上的焦急略有缓解,都围拢上来,纷纷拱手施礼道:“李圣。”
“嗯。”李圣点点头,“事不宜迟,患者在何处啊?”
大儿子上前一步,引李圣几人到侧室,就听门户内有低浅的呜咽声阵阵传出,此声虽低,却夹着痛苦。
“神医,便在此处。”大儿子道,“父亲的病,断断续续也有三年光景了,每次端阳聚会,都请丹门的人来看过,虽然开了药,吃过后症状有所缓解,但父亲总归年事已高,病情发展愈演愈烈。此日您若能根除病痛,定有不菲的酬报。”
李圣点点头:“我一定尽力而为。”
说着,他就要进入屋里。可就在此时,他的袖子忽被拽住,回身一看,正是长子。
他吞着脖子,把李圣拉离房门口,怀中置银,低声道:
“李圣,若是您能让我近前观摩您的医术,我能把酬劳加到这个数。”
“我真纳闷了,你们又不是行医的,干嘛非要看我治病呢?我在金驴不说是救人无数,也算是尽心尽力,虽然有时患者重伤不治,但那也是病症过重无力回天。莫不是还担心我是妖怪,对患者有不轨之心,或者不尽心给患者治病?”
长子苦笑一下,分出一两银子放到李圣怀中,苦笑道:“我没那意思。这一两银子您先收着,刚才的事您就当我没说过。”
李圣甩手把那银子击落:“哼,就算不给钱,我也会尽心医治的!”说着,转身进了房间。
长子又想讨好二位道童,没想到他们也连看都不看,只是挺胸仰脖,骄傲地走到一边,同时故意抬高声音道:“莫要耽搁了,快给师傅置办烟叶吧。”
三个道爷不管不顾,令王家大儿子很是难堪,被挂在原地。这时,就见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无名上前一步,将那银子拾起来,拂去尘埃,冲他微笑道:“这银子,我就替我家老爷收下了,他是个倔人,你也莫难过。”
大儿子压根不认识这人,但想来也是个徒弟之类,于是毕恭毕敬地上来想要给他揉肩。
无名一扭身躲过他的手去,然后也扬着脖子进了屋,跟着反手把门关上了。
他一进屋,便听到病床上传来清晰的呻吟之声,李圣坐在榻上,正在给王老爷子问诊。
无名走过去,将银子放在李圣身边,笑道:“这银子我帮你收下了,不用谢。”
李圣咧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但是由于正在问诊途中,也没有多说。
“进食如何?”
“三餐尚可,今早一如往日,食了粥饼。”
“方便呢?”
“亦可。”
“嗯……”李圣点点头,“你是头内嗡嗡作响,阵阵作痛,似有激流涌动,一旦起身便头晕目眩,对吧。”
“是。”王老爷子躺在床上,虚弱地说,“我眼中似有云翳,就连您的样子也看不清了。”
“嗯……”李圣沉吟一阵,伸手便去掀盖在老爷子身上的被子。
这一掀,王老爷子却像是受了很大刺激,惊慌地把李圣的手打落,疑神疑鬼地叫道:“别!你要干什么?”
李圣眉头一皱:“我要触诊,给你诊断病因,你又不是那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就算是,也不用怕医生!”
无名的神情也认真起来,他问道:“这位患者莫不是有伤寒症状?如今江南炎热,金驴虽不是旱地,却也绝不凉爽,您却仍要紧裹被子,此乃伤寒之证。”
所谓伤寒,就是一种夏季却如坐冰窟,也有冬季却像是身处火炉的病状,简单来说,是因为身体异状导致的神经障碍表现于外的结果,并不是一种直接的病因。
李圣很满意无名的推测,于是也等着老人回答。
没想到王老爷子摇了摇头:“不……不是伤寒,我也觉得热,可是这被子你不能掀!”
“这是什么道理?”李圣又气又笑,“您的病症应与气血猛击脑部有关,我先前就检验过您的尿液,发现尿中有些物质较之常人甚少,故而怀疑您的肾出了问题。而今触诊,就是想实地检查一下病因。”
“肾?”王老爷子瞪大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笑道,“哈哈,我原以为李圣真是神医,没想到是庸医一个!我王天宇育有三子,如今还有两厢小妾,肾怎么会有问题?您还是请回吧。”
“白痴!我说的肾不是传统中医说的肾,你行房用的那个东西在我们门里叫前列腺!”李圣伸手就去夺他的被子。
王天宇虽然看不见,但是仍敏锐地躲向一旁:“你这庸医!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唔唔唔!”
无名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李圣笑着说:“这老爷子可真正聒噪,要不弄些麻醉散,实在不行太玄经也行。”
李圣见无名的样子大吃一惊,连忙把他的手拨开,慌忙查证王老爷子的气息,等发现王天宇气息顺畅,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唉,你小子也太鲁莽了,他再怎么样也是病人,而且年事已高,怎能这样对他嘛……”
无名无奈地摊摊手,然后问道:“那你打算为之奈何?”
“隔物触诊。”李圣自信一笑,“王老爷子,既然你不愿掀被子,我就隔着被子给您诊断,这下可合您的心意?”
“呼呼……”王老爷子喘着粗气,语气倒温和下来,“行,只要不撩开被子,怎么都行。”
无名听说隔物触诊,也显得饶有兴趣,凑上前来:“我倒真不知还有这种手段?”
“哼,这不是丹毒派的手段,”李圣自信道,“我从丹门下山后,发现医疗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很多小姑娘待字闺中,不让医者碰她们的身体,而家属也不能理解我们。此外,还有一些人体肤溃烂,不得不带着手套诊断,所以我就研究出这隔空触诊的技术。”
“有趣。”无名笑道,“立刻让我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