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是她没错的,”阿福说道,“照这么看,这回没能让我吃点苦果,她那性子未必肯依,一准还有后着在后头等着。”
“或者和陈亦临也有些关系,”秋实想到了她之前发现陈亦临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提了个开头,却又将话头转了方向,“你且专心考了明日的试,之后再好好的查查。”
明日的京考为上。
阿福和秋实小谈之后,便回了自己这边的屋子。
看了看滴漏还有大概五个小时就要起来了,阿福决定今日不洗澡,直接睡下。
来了这冰冷干燥的北方之地后,她才发现这里的人并不是每日都洗澡,她虽坚持每日都洗一下,可最近也有被影响的趋势了。
阿福打着哈欠借着外头的火光走向床榻,在床榻上将鞋脱下,正要缩脚上床,却突然想起脚上穿的袜子在钟秀那儿的时候已经踩脏了。
遂顺手又将袜子一并脱去,才躺了下。
这一躺下,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借着外厅的火光,阿福扭头往床榻里侧一看,玄玉正侧着身子贴在床榻里侧看着阿福笑,“你不是回去了吗!”
“你不愿来我的院子,我也只能委身此处了。”玄玉说道。
“我明儿个还要考试呢!”阿福压低声音呵斥道。
玄玉笑了一声,将被子拉了拉:“早些歇息罢。”
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哎——”简直不敢相信,阿福伸手去推了推里头的玄玉。
无奈玄玉就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阿福凑近了去瞧,玄玉的唇角分明还挂着一丝笑意。
这家伙,竟然这么耍赖皮!
阿福又近身去推了推,见玄玉还是没动,她便伸手去翻他的眼皮。
谁知指尖才碰到玄玉的眉毛,手腕就被抓住了。
“哎哟——疼!”阿福低声叫了起来。
其实也没有很疼,阿福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抓玄玉那一松劲儿的时刻。
果然,玄玉闻声就松了力道,阿福眉眼一弯,指尖顺利的碰到了玄玉的上眼皮。
正要翻开的时候,玄玉的眼睛却恰好睁开来,吓得阿福手轻抖了抖,差点没戳到他的眼睛。
“你怎么突然就睁开眼了,就不怕我不留神戳到你?”阿福有些恼怒的说道。
“我若是瞎了,你只能日日牵着我。”玄玉笑道,眉眼里汪着一弯明亮的泉。
“……”这距离,有点太近了啊,阿福轻咳一声抽回手,往后退了些重新躺回了自己的位置,“那什么,今日考的象棋,我应是能过了。”
“嗯。”玄玉应道。
“我有听你的,留了一成的实力。”阿福说道。
“嗯。”
身边的玄玉很安静,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要察觉不到。
阿福忍不住侧过头来看看他还在不在。
“明日的,没有什么要交代于我?”阿福问道。
“没有。”玄玉挑了挑眉,笑道。
看着他笑,阿福满眼满心的就控制不住的装满了这个人。
忙将脑袋转了回来:“嗯。”
“往后,别太接近钟秀。”玄玉看着阿福,想起了今日的事,叮嘱道。
“若是他接近了我呢?之前那件事他应是还需要找我的。”阿福回道。
钟秀问她的话很简单,但阿福总觉得,今日这一回,更像是钟秀想要确认玄玉会不会来救她而故意为之的一幕。
也顺便确认了她当真就是画出那些图样的人。
只是不知,他和玄玉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
而能在六皇子府里出入自如,玄玉这会儿又如此叮嘱,看来这个钟秀当真是个危险人物了。
她的存在,会不会果真如钟秀所说,给玄玉带来了弱点和麻烦?
阿福望向帐顶的目光里渐渐不能隐藏她的担忧,就在此时,脖子上像是压到了什么,接着便是玄玉的手伸了过来,随即圈住了她的脖子。
阿福脖颈一僵,正想问话,却突然就知道玄玉这是在做什么了。伸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摸,果然。
“这个——我不能要,你自己——”阿福手里抓着那坠子,另一只手就要阻止玄玉给她系上。
“别动,听话,”玄玉欺身上前,大脚一伸,将阿福压制在自己身下,“先前是我的错,这个你带着,比我带着要安全,替我好好收着罢。”
阿福这下一动都不能动了,看着玄玉的眼睛,只能晓之以理:“若是我出事了呢,别人夺去了呢?你说过这个很重要。”
“嗯,所以,你要好好护好自己,如若是遇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它兴许能保你一命。”玄玉说道。
当初他直觉阿福就是那个能替他保管这个坠子的人,并未太过考虑就将这个坠子给了阿福,之后生了那事,怀疑起她的意图来才察觉到自己竟轻易的就将这坠子给了她,想来冥冥之中这东西也该是她的。
“可我……”阿福攥住那坠子,熟悉的手感让她生出了些失而复得的怀念,“若我回去同庆了呢?”
“你若回去了,也带着它走罢,它是属于你的。”玄玉顿了顿,说道。
她主意已定了吗?
阿福看着玄玉,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么呆呆的看了片刻:“你当真信我?”
玄玉看着阿福的眼睛,没有迟疑:“我怀疑过一次,从今往后,再不会怀疑你。”
伸手抚了抚阿福额角的发,玄玉的眸光温柔几许。
“为何?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你信任的事不是吗?”阿福问道。
“阿福,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答案,”玄玉将那坠子好好的系在了阿福的脖颈间,“现在,什么都别问,替我好好的藏好它。”
“今日,女子书法京试正式开考——”
书院的大殿里,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看来这人数可远不止是五百人。
阿福坐在西下角,昨夜睡得晚,可今日的精神头还是很足。
想到今早是在玄玉的臂弯中醒来,阿福不由老脸一红。
竟就这么说着话睡过去了……
摇了摇头,随即专注的看着眼前铺展开来的一叠宣纸。
她的字虽说已经和刚来的时候泾渭分明,长进不少,可这拿出来让人鉴赏……就差远了。
阿福长舒了一口气,拿笔沾了些墨水,沉稳了下气息,然后便从右到左一竖一竖的写了下来。
只消一个时辰,考试结束的铜锣声便响彻了整个书院。
下午的绘画也很是顺利,题目仅有一句诗,任尔东西南北风。
阿福虽并无十成把握,但也画出了自己满意的东西来,故出了考场后,面上也是轻松笑意。
“你画了什么?”秋实问道。
“到了贴榜之时,你就知道啦。”阿福并没有告诉秋实,她想看看,这个画法,到底会不会有胜出的可能。
“有古怪。”秋实说了一声,便也不再追问。
看阿福的神色应是考得不错,秋实暂且就放下心来了。
这些日子总担心阿福的京考,待到这会儿,就只剩下一门星象就考完了。
还真是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走,阿明说徐善之请客,一起去用晚膳。”阿福一手搭上秋实的肩头,另一手便朝正等在对街上的徐善之招手。
一座古朴雅致的小饭馆里。
“倒上——”徐善之让小二给在座的都倒上了一杯酿酒。
阿福闻着小二手里端着的坛子里飘出来的酒香,赶紧的摆手制止他往自己的杯子里倒:“欸——我不喝酒,待会儿还要考星象。”
“这是糯米酒,喝不醉人。”徐善之笑道,又催促小二赶紧的倒酒。
阿福一下就伸手将自己的杯子口捂了个严实:“喝不醉人我也不喝,万一待会儿考官让看天象,这一抬头满眼都是星星,你可怎么赔我?”
“也是这个道理,”徐善之也不再勉强,转头一看一旁已经端起了酒杯正要好好的尝上一口的宋思明,徐善之赶紧的制止道,“你也别喝了。”
说着就伸手将宋思明手里的杯子给拿了下来,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宋思明看着徐善之这一套流畅的动作下来,真是好笑又好恼:“我和阿福可不一样——”
“过来这京考,你想怎么喝我都奉陪到底,”徐善之将酒杯往自己跟前放下,将一壶清茶挪到了宋思明跟前,“来,喝茶。”
“且饶过你。”宋思明瞪了徐善之一眼,拿过茶碗就喝了一口。
徐善之见宋思明和阿福都不能喝酒,遂又转过去跟一旁的秋实推荐这款他十分喜爱的糯米酿酒,二人在那说话间,宋思明也悄悄的凑到阿福身旁问道:“如何,刚刚你是画了什么?”
没曾想宋思明会问这个,但想想这回的题目,她也想知道阿明画了什么:“我啊——”
阿福凑到宋思明的耳边,将自己画的简单的告诉了宋思明。
“嗯,”听毕,宋思明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个我倒是没想到……”
“你呢?”阿福问道。
宋思明也将自己画的告知了阿福:“我是怎么解题的……”
“你们俩在咬什么耳朵?”这一下徐善之回过头来看到宋思明和阿福在窃窃私语,问道。
“自有我俩的道理,吃你的酒去——”宋思明执起筷子,夹了一把青菜放进了徐善之的碗里。
秋实也只是顾着自斟自酌,全然不管阿福这边在说什么。
听了宋思明这一番话,阿福对自己画的东西才放心了些。
不算是很另类,阿明既能理解,那就没问题。
这么放下心来,阿福的食欲大振,也放任宋思明和徐善之两人小打小闹,和秋实二人专注的往桌上的碗碟里夹着菜,好好的享受这一顿美食。
夜幕降临,阿福和宋思明二人一道回了书院,徐善之和秋实在外头的马车上等着。
夜里的书院挂上了许许多多的红灯笼,倒是无意间增添了一番年味。
进了书院的大殿里,却听闻宣旨的公公道:“诸位,此番星象女子考试前,请诸位移步往书院外头去,自有专人带路前往观星阁。”
是和往年一般无二的程序,阿福心里有准备,拿好自己的牌子,跟着一众考生便移步观星阁。
观星阁,其实就是个用墙围起来的露天大院子。
阿福跟着众人依序进去,发现里头除了树木什么都没有。
院子很大,进去后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发出一丁点的说话声,只呆呆的站在原地,随便你看,随便你听。
人群都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后,院子里便很是安静了。
阿福抬头看着天,耳旁还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今夜的星辰稀稀落落,虽并无浮云遮挡,但光线很是微弱。
阿福看了一会儿,就低下了头。
身边的人都在紧紧的盯着夜空,阿福突然觉得这场景很是搞笑。
大致一刻钟后——
“时辰到——请诸位考生返回大殿——”
接着一大拨人便往大殿里移动,待众人都在殿内安然落座后,考试正式开始了。
“女子星象考试正式开始——”
待秋实看到书院门口涌出一大群考生的时候,就知道阿福这一关总算是全部过了。
“怎么样?”待见到阿福走了过来,可脸上的神色却不似往常般,秋实有些担心的问道。
“说不好。”阿福摇摇头。
“怎么个不好法?”秋实问道。
徐善之人已经到了书院门口去等宋思明,此刻马车旁就秋实和阿福两个人。
“唉,这题出得古怪,”阿福伸手摸了摸下巴,“历年的星象考题都只有五道,可今日,分明只有一道啊。”
“这一道是什么题?”秋实问道。
“一道白纸——”
“阿福——”突然,一道清澈的女声从前头传来。
“兰溪?”阿福定睛一看,竟有些吃惊,“请问有什么事?”
不对啊,兰溪竟会主动找她?
奇怪。
“听闻你和陈府是亲戚,能否将我引见给陈大人?”兰溪和秋实小行礼后,有些急促的问阿福道。
“这是为何?”阿福不解道。
“阿福,求你了,此事对我来说很是重要,我需和陈大人见上一面。”兰溪一下就拉住了阿福的袖子,脸上的神色也很是着急。
“可——”阿福看向秋实,秋实也是不解。
“是让你进到陈府见到陈大人就行了吗?”秋实虽不解,但也上前来替阿福挡了挡。
“嗯,只要让我见到陈大人,拜托你了,阿福。”兰溪往阿福那侧又挪了挪,扯住了阿福袖子的手仍然不松开。
阿福看了看周围,许多人都看了过来:“好吧,不过话先说在前头,这件事能不能成还说不好,毕竟我虽是和陈家有点亲戚关系,可你也知道,陈大人是首辅,京中贵族,我只是八竿子才打着的远方穷亲戚,上回借住已然是给陈府带来了麻烦,这回也说不好他肯不肯见。”
边说着边将自己的袖子从兰溪手里拿了回来。
“只要阿福你肯带我去,兰溪已然是感恩戴德!”听到阿福答应,兰溪连忙说道。
“这话就严重了,你住在什么地方?我这边方便了就去找你。”阿福问道。
“我当下就要去,阿福,拜托了——”说着又一把抓住了阿福的衣袖,声泪俱下的说道。
看着兰溪就要落下泪来,阿福脑壳都疼了。
“欸——快别这样,”阿福将自己袖子死命的护住了,又往怀里掏了条帕子出来递给兰溪,“你这样我可真帮不了你了。”
兰溪接了过,忙将眼泪拭去。
“走罢——”
看来这一回还要再去一趟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