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这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着实是难受得慌。
这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个大爷?
“可是、可是我就这么出来了,府里的人铁定是要出来找的,”阿福自知自己强硬起来也没用,这下想着秋实和玄玉已然是着急万分了,“不行,钟爷您提个条件罢,怎样才肯让我立马能回去?”
既然将她带了来,刚刚又让她露了一手验证本人,想必作为一个大绸缎庄的公子,应是对自己这门手艺很有兴趣。
她也只能大胆一问了。
只是钟秀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接茬。
反而是神色如常的朝床榻上一指——
“要么你就往那床上一躺,好好歇一夜,明日一早就送你到考场,”钟秀说着就看了阿福一眼,“要么,你就陪爷在这儿唠嗑一晚,明儿一早去考场,你选一个罢。”
“你——”阿福看着钟秀掀开衣摆就卧上了床榻旁的一张小塌上,大有就这么和她熬一夜的打算,这一下总算是彻底没了主意。
“好不讲道理!”阿福憋了一会儿,只吐露出这一句,就气呼呼的走到床榻旁,蹬了脚下的靴子,重新躺了回去。
钟秀将小塌上的一张袄子拉了过来盖上,瞥了一眼床榻上的阿福,很是满意的笑道:“就当是夸爷了。”
夸你妹。
阿福朝床里侧翻了个身,垫着自己的手,看着床上的帐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呢?
这位不知来头的钟公子让人猜不透心思。
将她掳了来,还让她住一夜,这是何意?
想到这儿,阿福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塌上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正阖眼躺着,一时间倒不知是否是睡着了。
阿福看了一会儿,没见他有什么动静,遂将身子转了过来,枕着另一只手,盯着这位钟公子的脸看。
这床榻上的被褥枕头看起来都是新的,但都透着一股熏香,阿福往屋子里打量去,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张矮几上蹲着一只三足纹金炉,仔细一看,那三足上分明是三只兽头。
这品味,倒是豪气。
再复看钟秀,还是闭着眼睛没动静,阿福小心的往外看了看,隐约能看见隔着一道帘子后紧闭的门扇。
脑中暗暗思量了片刻,她便打定了主意,悄悄的从被子里滑了出来,一手拿过床榻下的靴子,就这么蹑手蹑脚的准备往门外去。
“看来杨姑娘精神旺盛,不思睡眠呐。”
一道悠悠的声音在这当口乍然响起,阿福脚下一顿,旋即转过身来。
钟秀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打算秉烛夜谈?”
阿福看着钟秀这般模样,心知今夜真的是没办法脱身了。
几步走回了床榻,将手上的靴子往地上一放,盘腿坐在了床榻边上看着那头小塌上悠悠看过来的钟秀说道:“钟公子,就算你让我在这住下,能不能派个人回府里去通个信儿?”
她当真是不知道钟秀到底将她留下这么一晚来是为了什么。
“照你这么说的做,不就没意思了么,”钟秀挑眉,“别急,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是么,不能把她怎么样。
听这口气,倒不像是要加害于她,可那日青袍阁阿真遇上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那日青袍阁的事,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您若想问图样的事情,大可光明正大的问,何必这么折腾?”阿福问道。
若不是因为出了这一茬,阿真怎会刚巧碰上夜里出来巡游的皇上,如今身陷宫中?
钟秀将视线移到了小塌旁的矮几上,拿起桌上的一只簪子,去挑那灯芯儿:“好玩儿。”
“好玩儿?”阿福眉尖一抖,对钟秀这一句话暗自揣摩起来。
到底是怎么一个好玩儿的意思。
灯烛上的火焰轻轻的抖动了一下,钟秀手上一顿,随即将簪子收到了手里,看着上头沾上的烛油,说道:“看,这好玩儿的不就来了么?”
就在顷刻间,房里的门扇突然打开,一股强风猛然袭入,阿福只来得及眨巴了一下眼睛,就感到自己被这股风劲儿带着落到了地上。
待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地上站住的时候,再往前头一看,如浓墨般黑亮的斗篷还鼓着风在轻轻摆动,一股熟悉的气味混杂在其中,目光再触及到眼前这道熟悉的身影,令她不自觉就喊了出来。
“玄——”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将玄玉的名字脱口而出,阿福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来得有些慢呢。”钟秀半躺在小塌上,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这么望了过来。
阿福一听钟秀这话,再看钟秀看着玄玉的神情,像是窥探到了什么秘密般,心中乍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两个人分明就是认识!
“日后,别再做类似的事了。”玄玉将阿福护在身后,视线里含着些许复杂的意味,看着钟秀说道。
钟秀丝毫并未被玄玉这般气势所吓到,只顾顺着自己的话道:“她很重要?”
玄玉没有回答,拉过阿福转身就走。
看到玄玉这般不念旧情,钟秀眉头一皱。
“初听闻时我还纳闷,怎知这一见,倒是出乎我意料了,”钟秀说道,“你可别真的有了弱点才好。”
“多谢费心,”玄玉重新走到了窗前,一手揽过阿福的腰,“这个人,你最后不要动。”
说完,一个纵身,带着阿福便消失在了这片漆黑的夜里。
出了钟家后,玄玉将阿福放了下来,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了不由分说的给阿福披上,随后让她趴在了自己的背上。
阿福本是不愿,但看着四周黑漆漆的饿夜,想来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干脆的趴了上去。
二人沉默了一段,玄玉突然开口道:“想问就问。”
阿福听着这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确实是想问的,但是她也知道很多事情还是不要问的好:“嗯……”
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你们认识?”良久,阿福还是选择问了。
“他是钟家三公子,钟秀,”玄玉像是松了一小口气,“多年以前的旧友。”
感觉到玄玉的步子轻快了起来,阿福在黑夜里悄悄的笑了。
旧友啊。
看着像是旧相识,可是却并不像朋友的模样啊。
倒是觉得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阿福又问道。
“回去后,搬来我的院子。”玄玉并未作答,反而是如此说道。
一听到这话,阿福趴在玄玉背上不淡定了,立马就将脑袋往前头凑:“这不成,我和秋实住一个院子就好,怎么能去你那儿住,我不去。”
这虽说是为了安全,但府里的风言风语她可受不得。
况且,她是要去西北的。
“今天只是意外,他找我是谈之前柳家绸缎庄和钟灵毓秀的事情,也没把我怎么着,就是没能和你说一声……”阿福想着解释一下今日这件事,让钟秀将她掳走这事尽量讲得没那么严重,可说到后来,却发觉自己也没本事编下去了……
“你若不搬来,我就搬过去了。”玄玉很是认真的说道。
“别——”阿福差点没跳起来。
玄玉也停下了脚步。
夜里风刮着,二人站在这不知是何处的地方,阿福心里有些害怕,拉了拉头上斗篷的帽子,小声说道:“你看,就算我被人悄无声息的带走,你不也知道我在哪儿吗,何必要大费周章搬去你的院子?”
玄玉没出声,只是脚下又走了起来。
阿福侧耳听着他的动静,等了一会儿没见玄玉再说什么,阿福也就当他是默认了。
心里这才放心了下来,身上的紧张也一并卸下,身子软软的趴在了玄玉的背上。
夜里风凉,但玄玉的斗篷很是暖和。
玄玉的背很宽厚,很暖和,阿福这么趴着,很是安心。
若是没有这个人,她恐怕会多了许多凶险。
他这么护着她,她能回报他什么?
阿福圈在玄玉脖颈上的手紧了紧,脑袋轻轻的窝进了玄玉的发尾处。
该如何是好。
阿福冰凉的脸颊蹭到了玄玉脖颈上端裸露出来的皮肤,玄玉的心陡然一紧。
只是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将背上的阿福抱紧了些,玄玉加快了步伐。
没多久,二人就回到了府里。
“到这儿就成,我自己走回去。”到了离自己院子不远的一处路口,阿福悄声在玄玉的耳边说道。
此刻府里四下静悄悄的,阿福虽也觉有些怕,但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在玄玉的背上。
“你敢走回去?”玄玉像是背后长了一只眼睛,将阿福的心理摸了个门儿清。
阿福使劲的眨巴了两眼,看着前方的路。
府里的路虽说没有外头那么黑,也没那么多未知的可怕,可这到底是在夜里,而且四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前头远远的虽是摇曳着几盏灯笼光,可看着真是有些渗人。
“送我到院门,就放我下来,”阿福认怂了,趴在玄玉的背上嗫嚅道,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你——”
“嗯?”玄玉说道。
玄玉走得很稳,阿福的视线落在离得很近的玄玉的一侧脸上:“对不住了,害你受累。”
如她所料,玄玉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刻,阿福突然就鼓起了勇气:“阿于,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留我下来,本是打算替你做些什么?”
她是该为他做些什么了,这一路来,连累了他太多,而她不日就要往西北去,兴许他日再难相见,只能趁如今,好好的替他做些事罢。
“想做事了?先把明日的京考完成了再说罢。”玄玉回道。
阿福听着玄玉的说话声,知道他并没有察觉她的意图。
“明日的京考我自会尽力而为,”阿福坚持道,“现在我就想知道你有些什么需要我做的,或者你有什么棘手的事——”
棘手的事,她知道的倒是也有一件,只不过如今她并没有本事能将这件事处理妥善。
“皇后娘娘那件事我也正想着办法,只是除了那些,我还是能帮你做些别的事情的。”阿福想替玄玉分忧。
她知道,玄玉其实是真正的太子,这次回京虽不知他的打算,但毕竟是位皇子的身份,自己的势力都会培养。
而且就她看来,玄玉也并非没有志向的人,他身边的邢少连,云安,沈念秋等人看着就不像等闲之辈。
她虽没什么本事,但身为一个现代人,倒是比古代人在某些方面多了很多优势的。
她一定是能帮他做些什么。
也好报答他一直以来的照顾。
又是一阵沉默。
“既是如此,后天便随我去个地方罢。”玄玉淡淡的说道。
带她去一个地方?
“很棘手的事?”阿福手上紧了些,脑袋往前伸了些问道。
“嗯,正苦恼着该如何解决。”玄玉感受着脑袋一侧传来的温度,有些出神道。
这个人,如此真实的存在,此刻就活生生的趴在他的背上,有着温热的呼吸,有着同样的心跳。
“好——”阿福笑着应道。
她一定会竭尽全力!
阿福的院子就在前头,玄玉知阿福的脸皮子薄,在院子门前的灯笼光能照亮的地方就将她放了下来。
阿福下了地,忙将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顺势就要给玄玉披上,却被玄玉阻止了。
阿福顿了顿,还是执拗的给他重新披了上去,然后系好。
“你快些回去罢,别着凉了。”看着自己系出的蝴蝶结,阿福一脸满意的笑着说道。
玄玉也没有低头注意,只看着阿福道:“你进去了我就走。”
阿福也知玄玉的性子,这般也是为了她的安全,想想心里很是感激,遂跟他道了个别,转身快走几步进了院子。
这几下动静,就惊动了里头正担心得不得了的秋实。
“阿福——你可回来了,可有什么事?”秋实一看到阿福的身影从院子外走来,登时跑了上前紧张查看。
“无事,回去再说罢。”阿福笑着拉过秋实就往屋子里去。
二人关上了门,在厅里说了好一会儿话。
阿福就将她今晚从钟秀那里察觉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钟秀?”秋实说道,“这么说果然是和林筱雯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