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喧闹的文府归于宁静。
后院家主卧房内,依旧亮着灯烛。
文俶洗漱完毕坐到榻上时,看到王萱仍在梳妆榻前,便笑着走过去,见她仍在端着酒杯,问道:“夫人为何不喝,莫不是这酒不好?”
王萱正想心事,被他一打断,回过神来说道:“不是,宓儿这酒是极好的。”
文俶看出她有心事,坐到她面前,笑着问她:“夫人还在为今日之事苦恼?”
王萱迟疑一下,轻轻点头:“妾身带来的这些仆役,向来不好管束。今日宓儿方回,便做出这种事来,实在令妾身羞愧,愧对宓儿一番苦心。”
文俶对她摇摇头,说道:“夫人莫要多想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宓儿已说不再追究,夫人也莫要记在心上。宓儿毕竟离家多年,甫一回转,急于给你我表达孝意,想要让你我对他有个好感。只是心急一些,并无恶意。家中一些事情,都是陈年旧事,那些仆役不知你我心思,妄自揣测,才引出这事来。如此也好,这类事早发生,便早压下去,宓儿也好早一天安心住在家里,你我也好放心。”
王萱听了,点点头表示赞同。
文俶接着说:“为夫知道夫人在担心,担心宓儿回来会引发家产之争。”
王萱听到这里想要开口,文俶按住她的手,说道:“夫人听为夫说完,为夫能理解夫人的担心,毕竟宓儿以前性情乖张。即便夫人心思纯良,可总有人在夫人耳边说这事,夫人难免也会担心。”
王萱听他说得委婉,知道自己与娘家人的一些事传到了他耳中,低头说道:“妾身知道了,妾身日后不会再与旁人议论家中之事……”
文俶拉起她一只手来打断她的话,说道:“夫人误会了。为夫知道夫人的苦楚,这些年夫人嫁到文家,跟着为夫吃了不少苦。而今,旻儿渐渐长大,夫人要为旻儿多找一条路,这才多与王家来往。为夫知道,这本是为夫之事,可文家没多少依仗,宓儿先前又是那一副模样,这还要辛苦夫人代为夫受累,代为夫去受一些白眼与冷遇。为夫愧对夫人与……”
王萱听了,心中感动,抬手按住他的嘴,说道:“夫君莫要如此说,妾身身在文家,自然要为文家,为旻儿着想。”
文俶拉着她的手,说道:“为夫知道夫人有担心,为夫也有担心。前几日陈公点醒为夫,说封赏诏书有蹊跷,让为夫留心。不过,经过今日之事,为夫倒放心下来。”
王萱听到这里,倒一杯酒递给文俶:“夫君,宓儿今日那张纸上是如何写的?”
文俶接过酒来,一饮而尽,想了想说道:“没说庖厨内事,只说了他的一些想法,待为夫与他谈过之后,自会告知夫人。”
王萱点了点头,表示接受,接过文俶的酒杯,又给他倒上。
文俶看她仍有心结,想了想说道:“为夫对宓儿放心,为夫已找小壹问过宓儿这一路的行止。夫人不知,宓儿这一路随长公主与彦孙回来,深得长公主青睐,长公主在淳于县便赐给宓儿一口宝刀。在临淄时,宓儿一展所长,做了一席全猪宴,深得长公主赞赏。彦孙接连两日在齐王府与宓儿、卫岳、张环三人饮宴,长公主更是无宓儿做的饭食不食。在历城时,宓儿与彦孙和长公主在泉边饮茶,畅谈至夜。”
王萱听了微微惊讶,她最清楚两家的关系。她嫁入文家数年,时常见甄德来文府,却从没见长公主来过。甚至她儿子出生时,长公主也没道贺,她夫妇二人更是从没被请到甄德府上,这都是因为当年扬州旧怨。
而这文宓短短半月便讨得长公主欢心,看来是成熟许多,懂得了人情世故。是了,若是没有王传生事,她自己如今也会对文宓有很多好感,这仅仅才半天,文宓只用了几份礼物和一顿饭食,以及一个良好的态度。
文俶缓一缓又说:“如今,宓儿懂事许多。还有一样,宓儿拜的无用山人老先生是位世外高人,此人不光调教好宓儿的心性,又给宓儿留下了许多珍藏,还教给宓儿许多本事。今日的白瓷酒具和琉璃瓶,夫人也看到了,这还不是最好的。还有陛下要去的紫砂壶,这壶虽不起眼,却是绝世孤品。小壹说,这壶是专为泡茶而制。而宓儿正好会制茶之法,彦孙对宓儿的茶艺大为推崇,似乎有意招宓儿去鄳县制茶。此事若成,不光能使两家关系更好,文家也能多一项家业。”
王萱听了,微微惊讶。瓷器和琉璃瓶虽是难得,可说到底,独门秘法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文宓真能做成茶叶,文家离兴盛不远。
文俶看她神色缓和,接着说:“小壹说,宓儿与以往大不一样,待人接物很有大家风范。这黄酒是宓儿的私藏,从不轻易饮用。这一路他在临淄给季德留下一坛,之后从历城出来,与卫岳、张环饮用了一坛,还把精美的酒具赠予了卫岳。此外还有陛下重金换回的紫砂壶,无用老先生曾说,此壶非爱茶好茶之人不增,虽万金不卖。宓儿在东平陵与彦孙议定茶叶事之时,赠予彦孙一把,又赠予卫岳一把。这些可都是奇宝,宓儿却不是视财如命之人,他更看重的是情义。以他这副心胸,还有如此多的奇宝,他不会和旻儿抢这点家业。”
王萱觉得文俶说的有道理,可她终归放心不下,倒杯酒递给文俶,说道:“夫君说的是,宓儿确实比以前会做事。”
文俶喝一口酒,叹道:“事在人为,为夫知道夫人或许还是放心不下,为夫也一样。何不稍待时日,再看文宓如何对待你我?不瞒夫人,为夫如今不担心这家业与爵位,为夫最担心宓儿的心思不在文家。”
“夫君为何如此说?”王萱闻言,提起了兴致,难道与文宓写的那张纸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