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人多年来第一次拥有同一个目标,暂且把仇恨放到一旁,保住陈缘是关键。他们怎么折腾都行,陈缘是个局外人,不可以搅合到他们这个浑水里。遇上他们这种人,她是真地很倒霉。人家好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被你们搞得不干不净,东躲西藏的。
阿良一夜没合眼,也实在是没有心思睡下去。他算着时间,希望高进能快点赶来。倘若真有个万一,他一定会恨死自己。
清晨如约而至。太阳依旧火热如初,没有因为人间任何一场灾难而失色。当年阿菲过世时,是个艳阳天。阿良恨过,恨这世上的一切,他们没能留住阿菲,就在这大太阳底下,阿菲没了命。若是真地有上天在看,他真地很想问一问,为什么是阿菲,为什么要带她走?为什么偏偏是阿菲?
当年,他没有守住阿菲,现在,他不能再弄丢了陈缘。
阿良有种不祥预感,这一次,他应该是大限以至。他的事儿要是往外扯,那是一串又一串,这次掉进坑里,再爬出来说不定是几时了。
他可以逃,逃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可是他父亲怎么办,女儿没了,还要白养个儿子孤独终老?再者,让他放弃逃跑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徐良累了,不想再这样过下去。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意义为何?他不知道人为什么活着,不知道爱一个人什么滋味儿,更不可能给爱的人幸福。三十多岁,他似乎开启了自己真正的人生之路,却是为时已晚。
如今,他能为陈缘多做一件事,多让她笑一笑,多给她一些温暖,他便觉得自己很有用很知足。哪怕她不爱他,也没关系。
念着陈缘连续两天穿着同样的衣服,有些脏了。阿良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红裙子。
“你没衣服换吧,暂时穿这个好了。”
陈缘正犹豫洗澡没换的,看看这裙子,像新的,挺干净。
“这样拿人家的衣服,不好吧?”
“没事,都说了是我朋友。这里东西就是给你准备的。”
“哦,那,那好吧。”
陈缘拿着衣物进到浴室。阿良最后嘱咐,“别锁门,有事大声叫我。”
阿良神情严肃,陈缘点点头,“我知道了。”
把门关好。阿良的影子隔着玻璃门渐渐变小,看样子他并没有出去,他就在门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缘脱下衣物,露出一身红印,虽已将近消退,还是留有她与高进缠绵过的痕迹。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他,也不知道他们这辈子还有没有缘分。
算了,事已至此,想也没用。人生就是这样,做再多计划都会有意外发生。
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疲乏解了不少。换上一套新衣,倒是有些当地姑娘的范儿了。浴柜里有个吹风机,陈缘拿出来,插-上电源,吹头发。
阿良在外头听见里头声响,放下茶杯叫了一声,“陈缘?”
“哦,马上好。”
听见她的声音,阿良才喝下一口。
又过了几分钟,吹风机还在响,阿良又叫了一声,“陈缘?”
这次,没人应声。
阿良几乎是即刻冲进浴室。
眼前的一切,让他傻了眼。
吹风机在地上倒着,还在往外喷热风。浴室窗户大开,窗帘随风摇摆。地上一串男人杂乱无序的鞋印,没有血迹。
阿良往窗外望,一个黑衣男人已将陈缘塞进车里。
“狗杂种!你给我站住!”
那人听见一声吼,抬起帽檐儿挑衅似的望过来,笑了笑。
阿良争分夺秒地从窗户跳下去,徒步追了出去。那车没牌照,开得很快。追不上,阿良赶紧跑回来抓了车钥匙,疾驰而去。
陈缘被人蒙了眼睛,头发还没干,贴在胸前晕湿了衣裳。
“真他娘地费劲,老子被你折腾了好几回,这回你可乖乖的,我保证不会动你,领了钱就没我的事儿了!”
陈缘听他声音是个年轻人,她自动联想到前两次所见的那个人。
“这位先生,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一定是搞错了。”
那人像是在确认消息似的,他似乎掏出了什么东西。陈缘听见纸张的声音。然后他说:“没错。你不叫陈缘么,26岁,高进的女人。别跟我闲扯淡,也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我保证你一根头发不少,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样,你自己掂量。”
陈缘听他口风,直觉判断这人情绪极端,不可激-怒,于是乖乖地答应,“好,我不烦你。”
“这才对,不惹麻烦,坏事就不会发生。聪明。”
陈缘被蒙着眼睛,不知道被带往何处。只是途径的所有声响她都留心记下来,以备逃脱之用。
车子大概开了三十分钟,来了一次急刹车。司机大骂一声,旁边那人急了,“你停车干什么?快走快走!”
“你他妈让我撞人啊?我可不想背人命!”
“我操!”
两人没等说上第三句话,车上的男人似乎被人揪了出去。
陈缘听见扭打的声音,铁棍的声音,还有不知道什么的敲打声。
“高进!是你吗?高进!”
两个人的争斗似乎又有更多人的加入,陈缘很着急,却一点力都使不上。她被锁在车里,大声呼唤高进的名字。
然而喊了几次,她就被人揪出车去。有两个人架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到一处。那里似乎距离打斗现场更近了。
“姓高的,你还要不要你的女人了?”
这时,打斗声停了。有一人不住呻-吟大骂。
陈缘被两人狠狠攥着胳膊,困住双腿。
“高进,是你吗?”陈缘感觉自己在颤抖,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不要哭。
高进从那人身上爬起,扔了铁棍,吐掉血水,举起双手。
“放了她,你们不就想要我吗?我跟你们走。”
“高进,真是你。”听见他的声音,陈缘数度哽咽,可她还是忍住没哭。
“是我,我来接你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对不起你,我来晚了。”
“不晚,你来了,永远不晚。”
“小两口别他妈在这儿晒幸福,老子不是来干这个的。——姓高的,你跟我们走一趟。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有什么事儿大家讲道理,好商量。别动这些粗的,否则,这里路况可不好,到处是盘山道,情急之下万一车没开好,造成什么人员伤亡可就麻烦了。”
这种文明的威胁高进是明白的,高进点头答应,“可以,我跟你们走。但是,你们得把她放了。”
“那事情可不是这么办的。要听也不能听你的,我可没拿你一分钱。”
“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话是挺好听,可事情不是这么个事情,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我只能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你就方便方便,这样大家都不麻烦。”
“高进,你不要管我了。”陈缘在一旁颤抖发声。她很怕,她当然会怕死。可她不忍心高进为了她去冒险。她很纠结,她希望英雄救美,她希望安然无恙。可当真面对生死命数,她愿意坚强起来独自面对。
高进视线回到陈缘脸上,手握成拳。
“我再管你最后一次,听话,相信我,不要害怕。”
陈缘点头,眼泪浸湿了眼罩,“我相信你,我不害怕。”
“我跟你们走!”
“高进。”
高进举着双手一步步向着陈缘走来。那两人交换眼色,将陈缘塞进车里。两人警觉地看着高进,“你坐前面那辆。”
高进眼看就要来到近处,脚步停了。
“去呀!我们有那么笨,让你来抢人啊?”
高进目露凶光,似乎都能听见自己手指节咯咯作响。
他转过身去,慢步朝着前头那辆车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
“你他妈快点儿,别在这儿耍花样,没用了!”
才说到这儿,发话那人被人从后面扼住脖子,扭打在地。另一人也被利落地拿下。来人并未要人命,他从车里先救出陈缘。
被人扯掉眼罩,陈缘重见光明。
“徐先生?”
阿良二话不说,将陈缘拉起就跑。
陈缘放不下高进,“高进!高进!”
紧要关头,高进朝着阿良大声喊,“阿良,带她走!快走!”
高进此时正与一群人扭打在一起。
陈缘已经被人劫走,最重要的任务是拿下高进。于是,高进成了唯一一块鲜肉,被一群狼围攻。
“高进——”
山间回荡着陈缘的呼喊,高进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天上忽然一个响雷,来雨了。
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模糊了视线,陈缘绝望般地呼喊高进的名字,再没听见回音。
高进睁着眼睛看着那条火红长裙在风中摇曳,直到那抹红消失不见。
陈缘被阿良带到一处偏僻之地,地处山间,路上零星遇到几个采茶姑娘。山间有一栋一栋的小木屋,阿良带着她走了一条长长的阶梯,到达高山里的一间小屋。
打开木门,阿良先走进去。陈缘整个人呆呆的,被阿良拉进去。
关好门,阿良紧紧拥住陈缘颤抖的身体。
他想安慰她,想给她一个坚实的拥抱,想让她在他怀中尽情哭泣。被他抱了一会儿,陈缘像是开始回魂,搂住他的腰身,泣不成声。
“徐先生,求你救救他,我不想让他死……求求你了行不行……”
她似乎站也站不住,耗尽了所有的元气,未等阿良应她一声,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