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荒郊夜宿(1 / 1)

杨眉一时无语,感觉再跟此人说些什么也是多余,便闭了嘴吃馒头。一时谢瑜又把烤热了的牛肉递过来,杨眉便夹在馒头里做了个中式汉堡包,自啃着吃。正吃着,面前多了一只皮质水囊,杨眉咽了口中食物,伸手接过,一气饮了许多,便把水囊放在脚边。

谢瑜伸手拿在手中,拔了塞子,也自饮了半囊。

杨眉正吃着自家中式汉堡,见他这样差点儿没呛着……这什么跟什么就跟她喝一壶水?此时却不好发作,发作了显得自己多在意似的……

谢瑜吃了东西,把马车上拾掇拾掇,铺了个临时的床铺,让她上去睡觉,他自己却在那火堆旁躺了,用两件衣服遮盖,胡乱睡了。

杨眉折腾这一日早已困倦,躺在车内很快便睡了。半夜感觉阵阵寒意,便被冻得醒了过来,耳听车外风声疾劲,也不知这一夜会不会下起雪来。她揭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看,见那火堆几乎便要熄了,谢瑜蜷作一团睡在地上,借着一点点火光照耀,能看见他在昏睡中脸上表情痛苦非常,指甲一紧一松地掐着自己胳膊,也不知在梦里做着什么事。

杨眉心中一动,感觉此时机会大好,忙在车内一顿翻拣,找那婚书。找了一时又觉自己犯傻,不如索性驾着车跑了,她自己脱身不说,说不定婚书也在车上……她这么一想便再等不得,轻手轻脚地从车内爬出来,见马鞭落在不远处地上,便爬下车去拾,拾了马鞭将将爬回车辕上,便见视线内多了一双鞋。

杨眉这一惊抬头,便见谢瑜白似鬼的脸出现在面前,她不由自主便是一声惊呼,手上一个哆嗦,那马鞭便又滚在地上。

谢瑜冷笑道,“想跑?”

杨眉被他抓个正着,便也无所畏惧,大大咧咧地在车辕上坐了,淡定道,“本小姐想不想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谢瑜道,“刚才在找什么?婚书?”不等杨眉答话,便道,“可惜了,那东西早被我快马加鞭送到徐州了,隔几日消息便会过了黄河,到会稽谢中庭和你那皇帝舅舅那里啦。一般说来,消息走得可比人快多了,你觉得呢?”

杨眉大是无语,“你告诉我舅舅是想做什么?”

“当然是,求皇帝陛下为谢瑜做主啊——”谢瑜道,“天下之大不过法理人性,我有你亲笔婚书在手,你说到时候皇帝陛下是偏了我呢,还是偏了谢览呢?”说着又笑了起来,“就算你那皇帝舅舅想偏着谢览,谢中庭学究本色,会让谢览大人跟你一个有婚约在身的女子纠缠?却是休想吧!”

杨眉再不想此人已经想了那么远,一时竟无语凝噎。谢瑜便道,“火熄了,我再去拾些柴。你老实呆着,若再跑,我现在便去找拓跋揽胜,把谢览抓回来。”

杨眉道,“阿览明日就过了黄河了,你现在去抓个鬼。”

谢瑜冷笑道,“只怕未必。就算跑了也不打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跑了,他羽府那么多人,没个三天五天是走不完的,到时候全部坑杀了,等你那谢大人以后在史书上留下千古令名之时,脚底下踩的便是羽府他那些忠心耿耿的家臣,你觉得怎样?”

杨眉一听便有点呆滞,坑杀?拓跋揽胜有这么凶残?

谢瑜道,“拓跋揽胜当年入燕京,不愿顺从他的尽数坑杀,人数没有一万也八千,几曾见他手软过?”他说着又凑近了些,“谢览他老子要不是投诚得快,只怕如今也在哪个坑中吧……说起来……”他直起身四处望了一望,“此处应当离那万人坑没有多远才是。”

杨眉一个哆嗦,顿时只觉身旁风声莫名地凄厉起来,方才看着像是要下雪,此时看着……竟像是有百鬼要出来夜行。

谢瑜说完,哼了一声便走了,自去拾柴。

杨眉被他这么一说便知婚约之事已经无法遮掩,索性把心一横,也懒得再走,左右谢瑜不会拿她怎样,不如踏踏实实随他往徐州走一趟,等羽府之人尽数过了黄河,再设法南归。至于结不结婚的,到时却由不得谢瑜。若果真情势不由人,惹急了腿长在自己身上,包袱款款跑了就是。反正她穿来此处,初时的人生目标便是寻个地方吃吃喝喝等着回家,如今不过是回到原点,也没多大亏负。她这么一走,谢瑜还想从便宜老爹手里接管益州三郡,只怕是和尚娶媳妇——白日做梦!

只是阿览……

杨眉此时想起谢览在北宫时的那个眼神,便觉心间阻滞,他若知道她与谢瑜有婚书,也不知会有多么难过……

杨眉正想得出神,忽觉面上凉丝丝的,伸手摸了一摸,竟是天上落起了零星的雪珠子。杨眉便把衣裘笼得紧了些,仔细又在心中描摹了一次谢览的模样,心中生出十分的不舍之意来……若果真阿览不能谅解,要不要豁出面皮再去哭求一下?

当然得去……

杨眉大概回想了一下谢览这么些时日对她说过的话,便觉此番若想求他谅解,只怕要难于上青天……然而事已至此,便是上青天也只能试上一试。

眼前当务之急,须是他和羽府家臣尽数过了黄河。

其他的,以后再想办法。

她这儿正满腹肚皮官司打得个没完,静夜里忽听急促的马蹄声过来,杨眉便有些惊悸,古代治安不比上辈子,谁知这夜里会不会出来个劫道的?这么一想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两下扑熄了火堆最后一点儿残烬,也不回马车,自在不远处一丛灌木里躲了。

刚刚躲好便见数十骑快马疾驰而来,杨眉看那些人身上甲胄仿佛是早前见过的北军制式,便猜测来人应是外出返京的北军军士。

此时夜色深沉,又落着小雪,十分寒冷,因杨眉熄了火,那些人急于回京,竟也没发现静悄悄立在树林里的马匹和车辆,只片刻间便呼啸而去。

杨眉又等了一时才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见谢瑜气喘吁吁地回来。杨眉见他两手空空,便嘲笑道,“不是去捡柴了吗?”

谢瑜却不理会,只催她上车,赶紧上路。

杨眉奇道,“你这是急什么?”

“刚才过去的是宇文氏大公子宇文常的前哨,大部队就在此后不远,我们赶紧走。他们今夜若进不了京,多半便要在这林子里歇,一会儿若与宇文常遇个对头,只怕不好脱身。”谢瑜说着又补了一句,“宇文常的亲爹便是被谢览割了舌头还杀了头的宇文擎苍,以你跟谢览的关系,还是莫要心存侥幸的好。”

杨眉皱眉,“他老子被杀了,他还能将军?”看不出拓跋揽胜有这么宽广的胸襟。见谢瑜一直瞪她,也只得爬到车上坐了。

谢瑜自赶了车,马车又跑了起来。谢瑜阴沉的目光仿佛透过眼前黑漆抹乌的夜色望向不知什么地方,口中道,“也就是近来的事,你那谢大人不得北帝信任,与他亲近的人也跟着失势。宇文常这才从一介赋闲武官渐渐掌了大权,他这么匆忙回京,难道是听到你那谢大人离京的消息?你赶紧求你那谢大人走得快些,不然我手中的料,只怕宇文常此时也猜到一半了。”

杨眉心中一动,“你早知阿览的事,怎么能忍到今天?”以他谢氏父子二人的脾气,只怕早就跑到北帝那儿去揭发了。

谢瑜道,“我父赋闲之后,去了一趟会稽,当年服侍谢览之父的一个老仆如今被谢中庭赶了出来,过得穷困潦倒,欠了一屁股赌债,我父也就只花了几个钱,便知道了象牙绣球的秘密。既如此,其他的稍加留意,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谢览处心积虑藏着的老底,就被人五十两银子卖了,也不知他得知会是什么表情?”他那笑声十分瘆人,活似坟场里昏叫的老鸹。

杨眉一听他这笑声便觉脊背发凉,脑补了一下万人坑什么的,无比后悔没等着路春一块儿上路。如此说来,此事起因还是谢中轩因为打了阿览被北帝免职……都说老天有眼,怎么好处尽让谢中轩父子二人占尽了?着实可恨。

杨眉不欲与谢瑜再多说,自爬回马车睡觉,只是雪夜寒冷,把车里的被子都裹在身上也没有多温暖,杨眉只得哆哆嗦嗦地闭目躺着。正在神思昏茫将将入梦之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停,杨眉一个不防便被贯到车壁上,磕得肩膀生疼,便问了一声,“怎么了?”

车外谢瑜阴森森的声音传来,“有人来了,快下车!”

杨眉忍着疼从车内爬出来,见马车正在通衢大路之上,左右两边皆是一望无际的光秃秃的农田,毫无遮挡,只右手边有一条并不算宽的河,河边几丛树木,河面上一座石桥。

谢瑜侧耳听了一时,道,“前面有人过来,人数还不少,多半便是宇文常,我们需得赶紧躲一躲。”

杨眉左右看看,“躲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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