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大天狗说小红叶怎么怎么的,荒川仔细考虑一番之后,也没把它当回事。不要自己吓自己,不要害怕这个,害怕那个。得到就不要害怕失去,拥有就不要想着什么时候把她丢掉。
荒川回话说:“有些孩子学东西比较慢,不着急,慢慢来。”
大天狗举杯喝了一口茶,再望一眼正在地上打滚的小红叶,从她身上,仿佛看见了谁的影子,他吹凉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说:“看来是我想多了,不过……”
荒川见小红叶把衣服弄脏,便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吩咐她老老实实坐着,听大人聊天。小红叶没听进去,又滚到一边去趴着,戳着地板上被白蚁蛀开的小孔。难道全天下的小孩都这么调皮,这么不听话吗?荒川不懂怎么照顾小红叶了,只让她就这么趴着,幸好现在是夏季,若是在冬季,荒川一定把小红叶用被单裹住,让她哪里都动不了。
大天狗发现荒川从未有过的表现,噗嗤一声笑了。荒川一双死鱼眼看着他,开始吐槽大天狗:“你确实是想多了,你家那个,都长这么大了,还不是照顾不好自己?”
说起家里的那个人……好吧,就当刚才的话是一个屁,响过臭过就算了。大天狗尴尬一咳:“咳咳,请不要对比好吗?”
根本无法对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好吧?不要互相伤害好吧?大天狗每天对着一个完全没有生活常识的人,让他苦恼至今。
深知戳到了大天狗永远的痛处,荒川回击一句:“那也请你不要说她了。”
不说了不说了,那个人真是……连大天狗也不晓得他这辈子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到了这样的大.麻烦,他会成为晴明的式神,也是糊里糊涂地。记得那家伙说式神不可以和自己的阴阳师谈恋爱,于是就自告奋勇地将他送走。送走之后又不懂照顾自己,大天狗还不是一样要定时回去照顾一下那个人,怕她哪天饿死了都不知道。
大天狗转移话题,关注起小红叶的名字来:“叫什么名字吗?”
荒川淡淡地说:“我给她取名红叶。”
“红叶?事到如今,你都没忘记过她?荒川,清醒点吧。”大天狗再瞧了瞧小红叶的样子,终于想起来这孩子长得长谁了,也难怪荒川会给她起这样的名字。但是……如果真的是那种思人思到一个孩子身上,也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
“她就是红叶。”荒川再度坚持。
她要不是红叶,荒川就跳河自尽!
“荒川!”大天狗呵斥着。
“她就是红叶。”荒川仍然不退让。
空气突然安静了,大天狗和荒川各自喝各自的茶,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在地上趴累了小红叶,又坐起来,左右看了看着两位叔叔争吵的样子,感到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僵持着。小红叶还不太懂事,可孩子的直觉可以让她通晓很多东西,她站起来,小跑到荒川那边,张开手臂,示意着说:“叔叔,抱!抱!”
“好好好,叔叔抱。”无论跟大人相处得如何不愉快,也不能忽略了小孩子。于是荒川朝着小红叶笑了笑,把小红叶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拿折扇给小红叶玩。
这般景象,可谓是其乐融融啊……大天狗看着也羡慕……他心里硌咯一下,一时被小红叶撒娇的行为软化了心,捏着茶杯,欲言又止:“那个……”
荒川诧异:“嗯?什么?”
大天狗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把自己的请求道出来:“可以给我抱一下吧……呃……我不是说要做什么,只是……小孩子的话……”
荒川看出了大天狗那点心思了,也不客气地将小红叶放进大天狗的怀中,并告诉他要怎么做:“抱好,手要这样放,托着就行了,不要太过用力。”
抱小孩子,大天狗并第一次,只是时隔多年,有点生疏了而已。要是一切都可以重来,他会……算了,过去的时光不会再回来了吧……笑过哭过就好,不追求什么。大天狗看着小红叶,眼神有些失落,他还苦笑了一下。
小红叶首先抬头,跟大天狗打了声招呼:“翅膀叔叔好。”那双掉了几根黑羽毛的大翅膀,是不是跟头发一样,掉着掉着,就会秃成一块,像村子里的很多大叔一样。小红叶好奇地伸手揪了揪,掉了一把毛!
“我叫大天狗。”大天狗心疼极了,又强忍着不能说,毛会越掉越少的,很难长的!过后他一定要跟荒川赔护理费!
小红叶天真地笑笑:“我叫大天狗叔叔好。”
大天狗没好气地再重申一遍:“不是我叫大天狗,是我的名字是大天狗,你就直接叫大天狗哥哥吧。”
“大天狗叔叔。”
“……”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大天狗其实也不太想承认自己被人叫叔叔的,不过大家都这么叫,他也只好认了,真的有那么老吗?没有吧……他感觉自己还很年轻。
而荒川则是暗地一笑,笑大天狗一把年纪了,还不知羞地让别人叫他哥哥。
于是,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大天狗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过来和小红叶玩。小红叶渐渐变得开朗,时常要大天狗带她飞上天,遨游天际。荒川院子里的小妖们都很喜欢小红叶,经常带她去吃各种各样的东西,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女妖则是喜欢给小红叶梳妆打扮,给她穿漂亮衣服,教她怎么样让自己变得更美。
还是荒川比较正经,他认为孩子就不要好吃懒做,只爱玩耍。他时常计划着给训练小红叶懂礼仪,读书学弹琴,过上一些高雅的生活。
又过了一段日子,小红叶也一天天长大,有了自己的心思,荒川平常也不太好跟她说话。小红叶偶尔会蹲在大厅被修补过的地方,那是之前被鬼葫芦喷洒过的地方,这里的新木板跟其他的旧木板格格不入。她一看就是一阵天,总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有时候会有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场景会在小红叶的脑海里隐约闪现。
比如说……鬼葫芦和红枫娃娃……
小红叶觉得奇怪,就去问大天狗叔叔,大天狗只告诉她,那是一种既视感,前世经历过的事情,今世会在梦里或者一闪而过的想象中出现。
而荒川认为不可以拖延下去了,一定要让红叶读书写字,不可以净让小红叶一天到晚地瞎想,有事情做肯定不会想太多的东西。他立刻命令其他小妖,不可以再带小红叶到处乱跑,并下了禁门令。
这天,小红叶泪眼汪汪地跑着回来找荒川,自动自觉地卷起腿部的衣服,让荒川看看青了一块的伤口,一脸委屈样。以往只要摆出这样的表情,不管小红叶惹了什么祸,荒川都会原谅她。
“怎么了?摔倒了?”荒川还是一如既往地拿出药粉,帮她倒上,到今天为止,大大小小的摔伤已经不计其数了,身为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调皮呢?
小红叶撒娇道:“我从大天狗叔叔的翅膀摔了下来,好疼……”她说完后,本以为荒川会抱抱她的,结果并不,荒川只是单纯给她上药而已。
又是大天狗那个家伙……不好好待在家里,不好好完成晴明交代的任务,而老是过来这边撩小红叶玩,究竟有何目的!荒川捏了捏她的脸,说:“那家伙老是这样!下次不要和他玩了。”
“嗯……”小红叶低头不吭声了。
“哪里还疼吗?”荒川温柔地问。
小红叶卷起袖子,指了指周围被擦伤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荒川彻底恼怒了,一边帮小红叶上药,一边责怪大天狗:“伤了这么多!大天狗去哪了!?”
小红叶摇摇头:“他说要回家带小孩子了。”话说,小红叶回来告诉荒川她受伤了,不过是想荒川多关心她一下,不要经常只顾着一些公事,老是出去办一些大事。
听到这句话后,荒川就觉得奇怪了:“孩子?他哪里来的孩子?”他从来没听说过大天狗什么时候娶妻生子了。
未婚先孕?大事情了!
为妖正直的荒川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很快,荒川又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恐怕是他乱猜乱想的了吧,或者大天狗想脱身回家,就随便找个理由忽悠一下小孩而已。又亦或是……真有其事?荒川暗暗下决定,下次一定要登门拜访一趟。
若是大天狗真的范这种无道德的错误,荒川绝对不会再让红叶和他一起玩。
小红叶又摇摇头:“我不知道呀。”
荒川叹了口气后,放好药粉,他就拿起一旁的纸张,展开给小红叶看,说:“算了,还是别理他了,你看看我写的字好不好看?”
为了让小红叶对读书写字感兴趣,荒川可是想出了这种循循善诱的办法。
红叶看着这些些得规规矩矩的字,点头同意:“好看。”
荒川听了很满意,接下去说:“红叶,快过来,我教你写字。”本以为小红叶会很有兴趣地过来学,可她依旧不动,从听到荒川邀请的话语开始,眼神就有些不对。
此刻,又是大天狗叔叔所说的既视感……教写字的这句话,从前在哪里听过?可小红叶就很抗拒这种感觉,她拼命摇头:“我不想学。”
为了让红叶可以接受,他说出了自己的期望:“不行,一定要学,你要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个名门淑女。”
“然后呢?”
“然后就可以受到尊敬,以后好在众妖面前立足。”
“然后呢?”
“受到尊敬才可以生存下去。”
不管问了多少次的然后,小红叶依旧不解,她问:“为什么我是妖怪?”
荒川耐心解释道:“当妖怪不好吗?我们妖怪的寿命都比人类长,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
红叶这次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好。”
荒川问:“为什么不好?”
红叶安静了,她挪到荒川身边,拽着他的衣角,说:“因为……红叶怕孤独。”
不知道什么时候,红叶总感觉曾经孤独过很长的时间,她对孤单走着莫名的恐惧,所以她才一直不能闲下来,不断和大伙儿玩耍打闹,才可以确定自己不会是一人的。
荒川将她抱住,揉了揉她的脸蛋,说:“有我陪着你,还会怕孤独吗?”
陪可以陪多久吗?小红叶年纪小,不懂的事太多了,很多时候都是靠着第一感觉来判断。谁对她好,她就粘着谁,谁对她不好,她就远离谁。这是所有小孩都拥有的共性,一种天然的属性。
每当想起大天狗经常拿一个叫酒吞童子的妖怪吓唬她的时候,小红叶都觉得害怕极了,她用小手扯了扯荒川小胡子,问:“你会永远陪我吗?大天狗叔叔说,有个叫酒吞童子的叔叔迟早会把红叶抱走,我好害怕……”
说到酒吞童子,荒川整个身体颤抖了下。大天狗到底对红叶说了些什么东西!荒川越来越觉得他是太闲了!让小红叶知道酒吞童子的存在,目的何在?!纵使荒川千般万般地不解,也不能表现出来,让小红叶怀疑。
“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抢走的。”荒川把小红叶抱紧了些,生怕她回从自己的手心里飞走。
“可是……可是大天狗叔叔说他很强,叔叔不够他打。”小红叶又把大天狗说的话回忆了一遍,说酒吞童子怎么强怎么厉害,还是鬼王啊之类的,是他们妖界的统治者啊什么的。
听到这句话后,荒川心情一落千丈。酒吞童子是很强没错,虽然那是公认的事实,可那又如何?他绝对不会让酒吞童子知道红叶的存在,更不会让他把红叶带走!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再没有资格再照顾她!拥有她!
“他胡说八道的,别听他的。”荒川用扇子敲了下小红叶胡思乱想的脑袋。
“那酒吞童子长什么样?他凶吗?”小红叶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他赤面獠牙,面目狰狞,还会吃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荒川摆弄了下折扇。
“好可怕!”小红叶不禁往荒川的怀里缩了缩,瑟瑟发抖。根据荒川的描述,她的脑袋瓜里就冒出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形象,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不要见到那么丑的妖怪!她要待在荒川叔叔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