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大冷天光着膀子“供香吗?供香去前面。”
季橙点点头没再继续刚才的发问“我能在这逛逛吗?不打扰你们的。”
僧人有些害羞,点了下头“可以。”
季橙进了大殿,这回才见到了百年唐彩的佛像,掉漆严重,也没有再继续修复,面前的烛台上插着未被点燃的蜡,烛台生了铜锈,连带着面前的垫子都被跪得塌陷破烂,季橙不知怎的,在这空无一人的大殿里觉得异常安稳,她跪在释迦摩尼佛像面前,看着他慈祥的脸,拜了三拜。
周围像是有喇嘛在唱经,从遥远的地方隔着雨线传来,季橙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自己从来不信这些的,也不知道拜的对不对。
外面的微雨渐渐转大,季橙支着胳膊抬头看了看,准备快速迈出寺庙冲进雨里回到车上,后面却有人突然喊住她。
“施主。”
季橙回头,手还挡在眉前,她见到一个白须白发撸起智慧的老者,他笑着看季橙“施主留步。”
季橙站在那,等着他慢慢靠进。
老者走过来带着慈祥的微笑“施主,切莫为了世俗追求宽恕,欲速则不达,虚妄的事物总会迷了心智,因缘是很浅的命运,已经握在手中,不必过分取舍,反倒徒增困扰。”
季橙不懂,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云云,她只是点了点头“谢谢。”
僧人仍旧笑得慈祥“禾即为出生,子即为生长,生随人心,长亦随人心,生来心无旁骛,切莫官随欲念,迷了路途。”
季橙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这仿佛有人掐着她的咽喉,叫她语不成章,或者说虔诚信服。
“谢谢,我知道了。”
季橙跑回车边上,孔玥正坐在车里开着后拉门等人,她看到季橙招招手“这么快?他们还都拜着呢,有人回车里取钱,说要供香火。”
季橙低着头“我不信这些的。”
孔玥也认同“我也是,不信这些。”
世俗的人总是不信这些,他们以为祈求不灵,以为过往无因果不随天操控,只随人心愿。
这,也许只有自私的人才晓得,那是自己做了卑鄙的事,心里愧疚,心魔作祟,不愿在佛前忏悔,不愿得到救赎罢了。
季橙又回头看着寺庙的方向,人人都道请签不灵送卦最准,但她参不透,也不想参透其中含义。
车子缓缓发动,宋总依旧从包里掏出块巧克力,看了看季橙递给她。
季橙摆摆手。
宋总含在嘴里不说话,季橙看着他,拿过包里的记事本在上面写字,然后递过去。
“你跟荣总……昨晚可好?”
宋总起先看着字抬头瞪她一眼,然后咧开嘴笑了下,点了点头。
最不被看好的,往往才是最应该在一起的吧。
又回到步行街,五分钟车程,若不是下了雨大家都准备走过去,但现在车子停在路边,没人动。
小李回头看“山西会挺不错的,我昨晚查了tripadvisor,有好多外国背包客到锡林郭勒总会来这瞧瞧,现在这雨也小了不少,看着一会儿就会停的。”
还是没人动,小李首当其冲下车“你们不去,我去了啊。”
季橙望了望窗外,雨已经小得细如牛毛,她从后座挪到第二排,拉开车门下去。
这种天气才适合闲逛吧。
她对山西会没什么兴趣,见小李买了票进去,她自己准备逛逛步行街,也算不虚此行。
街心中央搭着戏棚子,正在唱着大鼓戏,虽然下着细雨但是听戏的人不少,季橙对这不感兴趣,往里面走就是套圈抠奖的小贩,她站在边上看了会儿,并没有参与,只是看热闹。
渐渐的雨停了,卖棉花糖的商贩出来,机器呼隆隆得发响,粉色的棉花糖被卷出各式形状,季橙站在后面看着一个小男孩过来给个三块钱硬币拿着棉花糖走了,微微发笑。
真好,现在的孩子真幸福,她小时候见着卖棉花糖和街边崩爆米花的都只有咽口水的份儿。
再往里走步行街顶头有个合影露天拍照棚子,里面居然养了两只孔雀,季橙皱着眉看,孔雀的毛掉了一地,站在金属架子上,店家外放着喇叭招揽生意,季橙觉得有些残忍,一看一路过继续往里面走。
步行街有当地赶集的特色,卖十块钱一条的裤子,卖手串,卖果脯和牛肉干,再往里去她居然被一辆拖拉机吸引,那辆拖拉机突突突得冒着黑烟停在步行街里,后车斗全是香瓜。
离远就闻着这香瓜的味道了。
季橙站在车边上,看着几个当地人一边挑瓜一边讨价还价。
季橙皱眉,这瓜已经卖得非常便宜了,五块钱能买十多个,现在已经不是产香瓜的季节,草原作物少,在这地方一年到头吃不上玉米和新鲜时蔬,倒是紫薯、沙葱、沙棘野菜这些多到顿顿下饭,季橙看着这瓜,觉得可能是附近有水果大棚。
突然有人站在她身边,默默得说“这瓜一定好吃,车都没熄火,卖瓜的是有把握半个小时内这车瓜能卖掉。”
季橙侧头看他,没说话。
陈启瞧她“咱们买点吧。”
咱们?
季橙没动地方,陈启已经走过去从店家要了塑料袋挑着瓜,回头皱眉看她“别傻愣着,昨晚没吃饱?”
季橙冷哼一声“是啊,这瓜肯定甜,都招苍蝇了。”
陈启呵呵一笑“好闻的花不仅招蜜蜂,也招苍蝇。”
他转头挑瓜不知怎的又回头看季橙“你也是。”
季橙没说话,转头往回走。
心里仿佛下着比刚刚更瓢泼大的雨,一寸寸,寸寸得淋湿心尖,那些枯萎干涸的情愫被这一场心雨浇灌渐渐重新吐绿萌芽,季橙快步得走,走进雨后潮湿阴暗的空气里,不愿想着那一颗心为什么有偏差得倾倒,不应该是他,一生一次的宿命,那种被称作老天爷造化的宿命,不应该这时候再次降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也没想过井绳的无奈吧。
陈启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我在山海里,爱在河流里,你在云雾里;尾生抱柱,至死方休;季橙,你说过你赌我爱你,那我赌什么?我赌你放不下。
雨过天晴,渐渐出了太阳,蒸腾着这这片大地,万物复苏,有些鸟儿在景区门口的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季橙披着军大衣上马,陈放跟在她边上。
刚刚大家中午喝了沙葱羊肉汤,现在身子正暖和着,陈放拽着缰绳回头跟大家说“多伦湖咱们是近不了跟前了,就在景区了转转,这有滑沙和垂钓项目,都先别下马,到尽头的草原转转,先说好,别进山,山还没有开发,里面都是树枝子和参天大树,进去就迷路了。”陈放还笑了笑“景区有个观音洞,都是建着玩的,谁信它是康熙年间建成的,都是改革开放后设的景点,大家别信,刚才都拜了佛,一次就够了,拜多了不灵验。”
大家骑在马上,昨天已经骑了半天,今天几个不适应骑马的也知道怎么拉缰绳怎么配合马的动作,陈放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中间跟着两个老乡,陈启跟在最后面。
走了不多久就见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多伦湖”几个字,这石头形状不规则,跟孙猴子蹦出来的那个差不多,陈放在前头给大家指了指“烟波浩瀚的多伦湖,大家可以拍拍照,别下马。”
有几个人倒是有兴致举着手机一顿拍,季橙身下的马偶尔低着头从鼻孔里哼哼两声喘着粗气,她还摸了摸马鬃,说了句“乖。”
老乡在边上牵着缰绳“你这马最乖了,老挨欺负。”
季橙瞅瞅“那给我换个不挨欺负的。”
老乡给指了指“那个,是这群马的头头,专门欺负你这头,你能行吗?”
季橙看荣总坐在上面也是有点小心翼翼,季橙也只是说说,她哪有那个胆,摇了摇头“跟着走,离它远点。”
马群继续前行,骑得好的几个已经奔驰着在前面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陈放回头看看后面这些人,跟陈启打招呼“我去盯着他们,别玩得意了再给甩下来。”
陈启点点头。
大家已经骑了有半个小时,孔玥也一直在后面溜着马,她有点跃跃欲试,问老乡“我也想快点骑,怎么办?”
“呦,姑娘,你可不行,骑快了一颠一颠的,怪难受的。”
“我这样坐在上面才难受,看人家骑快了反倒坐起来点,颠不到。”
老乡回头看陈启。
“你带着她去吧,别骑太快。”
还有几个人也是心痒难耐,跟着老乡一起,老乡喊了声“驾!”
群马就跟脱了缰一般窜了出去。
还能听到老远了孔玥惊得尖叫一声。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