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非见楚若和宁国生都一脸震惊的表情,她自己也震惊了,楚凡这死老头子到底跟别人怎么说的!
“那你到底是谁,父母可还在,家住哪里,还有些什么亲人?”楚若坐回主位,冷着张脸,开始审问元非,宁国生站在一边皱着眉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非无奈地摊手,“我什么都不记得,后来流浪的时候遇上你大哥,非赖着我,说他是我大哥,留下这个大摊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也没办法啊。”
听了元非的话,楚若有些头疼,不会是大哥把人家的记忆故意弄没了,拐带回来的吧,可为何又不将计就计告诉这孩子,他就是楚家人,没了记忆反而还有名有姓的,这叫什么事!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怎么记得名字?”宁国生也奇怪,楚疯子到底打算干什么?
“因为不记得其他事情了,所以就取初始元开,是非皆往的意思,打算好好活下去啊。”元非蹲下去捡起自己的荷包,抬头看着两张疑惑的脸,更加郁闷,她果然不是楚家的娃儿,这事儿跟死老头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现在轮到她疑惑了,“原来我真不是楚家的人啊!那我是谁,老叫花子为什么死赖着我!”元非警惕地看着楚若,觉得事情不简单,君乐可说过她身上的玉佩均是官造,若不是楚家,那该是谁家呀?
三个人一时间无言相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元非翻了个白眼,不爱再和这些可能有精神病历史的人说这事儿了,她还是等死老头子回来再问吧。
元非走了,可屋子里的两个人心里都各自存了一个疑影儿,楚凡虽然疯疯癫癫,可做事却最是精明的,他一手神算,说不定真的是有什么关窍不能说破。
楚若添了一碗茶,撇去浮叶低头正要喝,突然看见水影里自己的倒影,他猛地抬头看了看宁国生,心里一沉,有一丝线索被他抓住,而这个线索是他最不乐见的,慕容明锐失踪无果,眼前这孩子难不成是……
宁国生白了楚若一眼,大摇大摆走了,楚若看着宁国生的背影,一个人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大哥到底要瞒到几时才算。
三天后,武林大会正式召开,元非作为东道主,是叶家祭礼的主祭,其余客人都是陪祭,宁国生是朝廷派来监视众人的,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视线就没离开过元非。
祭礼结束,凤总管带着元非见过各位前辈,元非应酬得当,进退得宜,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顽劣,叫宁国生和楚若都很是意外。
“死冰块,这个元非有没有易容的痕迹,不会是你那个疯大哥派来的吧。”宁国生接着敬酒的空地,低声问楚若,他真的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会咬人的臭小子了。
楚若也不敢置信,这般礼数周全,不像是会坐在门槛上嗑瓜子的野孩子,明明就是元非没错,总觉得两个人完全不一样,若要是装,这也装的太自然了些,一个小孩子有这等城府,不可小觑。
“哼,这失忆一说还要待查,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精我见得多了,可这种……”宁国生话说七分,他可没见过这种反差,一会儿顽皮得要死,一会儿又知书达理,义薄云天起来。要说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元非这臭小子到底是把他们当人还是当鬼?
宁国生见楚若不理他,就自顾自喝了酒,冷笑一声,“你不说也罢,至于这小子,明日比武,我定要他好看,打到他招了为止!”
宁国生拂袖而去,元非就当没看见,与西秦陈家的家主有说有笑,众人自然也看到了元非不屑宁国生的态度。她心下更是了然,一杯酒各人品了就是万种滋味,只要这滋味对胃口就好了,管它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上午,各派友好比武切磋,大部分都是年轻弟子,各位掌门在上面会点拨几句,也会下场比试一番,有仇的不是今日比试,两日后等处理完武林败类,就轮到各家有仇的有怨的,几个中间人会在其中说和,若不能和解,就立下生死状去决斗,生死由天,恩怨了断。
元非一开始听了这样的规矩觉得很好,三国和平了很久,因此有了成熟可靠的制度来处理各家矛盾纠纷,比动不动打群架可好多了。
她正听陈家家主说刚刚下场的那个如何如何,冷不丁发现坐在观众席里的宁国生起身了,心道不好,这货不知道又要干什么事情来为难凤火楼。
果然不出所料,宁国生在擂台上站定,对着看台上的元非笑了一笑,看的后者毛骨悚然。
“听闻凤火楼少主少年英才,本王倒想领教领教。”说着,宁国生就抱拳相邀。
原本热闹的校场瞬间就安静了,众人都看向上座的元非。
元非浅笑一声,起身回礼,“不敢不敢,王爷乃元非前辈,元非不敢造次,倒是要请王爷指点一二了!”
她太清楚众人那视线的含义了,宁国生此刻就是朝廷,凤火楼放了大话在那里,这一战她必须接下,哪怕宁国生是以大欺小,她也得笑着认了,这就是朝廷和他们凤火楼在比谁能做得了江湖的主。
脚下轻点,元非一招凌波微波就稳稳地落在擂台上,当下场中就有人叫好,这轻功太俊。本来陈家家主还担心元非应付不过,现下见她露了真功夫,也就安下一半的心。
“你用什么兵器?”宁国生拔剑指着元非,那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凌厉。
元非见他动真格的,心里也不敢大意,可面上还是一派温和笑意,转了转手里的荷包,示意下面的人可以开始了。
金锣一响,宁国生也不跟元非客气,剑气狠戾直冲元非命门,元非被压得退了半步,侧了身子勉强避开剑锋,和上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于是她也发了狠,笑意带了些邪肆,反手朝着剑身一弹,四十几年的内力全部加在一点之上。
宁国生虽然早防着他这一手,也以内力相拼,可仍旧被震得虎口发麻,两个人这第一招交手不过瞬间,立下又分开,却已经换了位置。
宁国生到底比元非这个半路出家的底子扎实,若不是元非以气防身,她招招都是致命的漏洞,没办法啊,半路出家的抢了大宝藏,一口吃成个胖子。
元非伸手指向宁国生,众人都觉得这孩子在作死了,可下一刻却发现杀意顿起,如洪水般压迫而来,碎石花叶在刹那间从四面八方刺向宁国生,情况似乎压倒性地站在了元非这一边。
高手对决,瞬息万变,就在这个时候,宁国生就抓住了元非驭剑一瞬间的防御松懈,一跃而起,朝着元非刺了过去,元非大惊,躲避不及,被宁国生挑中了脖颈,衣领被撕了半片去,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内衬,颇为狼狈。
此刻宁国生就在元非背后,正要斩下第二剑,元非命门尽数落在人家手里,众人都被惊得从座上站起,就连楚若都惊掉了手里的杯子。
情况危急之时,只听见“啪啪”两声,宁国生手里的剑在元非后背处断了,而后者几乎在同一时间反身而起,给了宁国生足以致命的一掌。
“哦呀,王爷,这番指点元非可真是领教了。”
意料之外的,就连宁国生都觉得自己又要重伤了的时候,元非却撤了内力,只轻轻推开他。
场中欢呼声起,习武之人自然都知道刚刚元非赢了,而宁国生却一把拽住元非脖子里的绳子,扯下她的玉佩,一脸震惊,这分明是慕容家的玉佩,慕容家只有皇子公主才会有的、最尊贵的信物!
元非带玉佩的绳子拴的紧,被他这蛮力一扯,就跟着带了一下,也不知道宁国生用了什么巧力,绳子竟然齐齐地断了。
“这玉佩……”宁国生刚刚想问,却发现场合不对,只能忍下心中的波澜翻覆,换了戏谑的表情,耍起了无赖,“这玉佩好看,借我看看。”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楚若见状追了过去,元非汗颜无比,不晓得他们两个又搞什么鬼把戏。幸而这比试本就是接近尾声了,于是她一熬到结束,就赶紧回去找那个神经病要自己的玉佩。
结果,刚刚踏进内堂,她还没说什么,就被宁国生拉着噼里啪啦问了一大堆。
“这玉佩你是哪里得来的?你今年多大年岁,可有父母,家住哪里,有没有什么师承,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元非看了看玉佩,并没有什么稀奇,一个大概是生肖,一个就是个镂空云纹的怪兽牌子,难道真是东明京城里什么人家的,恰好是宁国生这个王爷认识的。可她已经有自己的家了,这个身体的本尊的家人,和她没关系才最好。
“废话,我要是记得,早回家了,还用在这里受这份儿罪!”她没好气的抢回自己的玉佩,拴回脖子里藏好。
宁国生这才想起元非已经没了记忆,他急的团团转,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急急忙忙地走了,把元非弄得莫名其妙。
楚若心里明知道宁国生怕是起了疑心,但也不爱管他,见元非回来了,就打算和他说自己的打算。
“元非呐,既然你已经认了凤火楼这担子,那该学的也就得学起来了,昨日看你的账本儿,字还算勉强入眼,不如随我一同去书院念书,好好学些东西。”
“……”
元非无言以对,她已经念了二十年书了,其中整整七年都耗在了历史古籍的复原和搜集上,她是真的不想再念了。
楚若见她不说话,也不多说什么,扔下一句好好想想就走了,剩下一个人元非抓狂。
让她最抓狂的还不止这个,她想了整整一夜,想了好些话来推辞,谁知道第二天早上楚若问她考虑好了没,她刚刚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自己那一大通理由……
人家就走了,就走了,走了!
这叫什么事情!剧本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元非在心里怒吼,但脸上还要装着风轻云淡的样子,好不容易逮住影风,她狠狠地吐槽了一番,这才觉得神清气顺,否则一定会被这几天的破事儿憋死。
忙完武林大会的事情,元非刚想歇歇自己僵硬的笑脸,就又见宁国生带着一个人直直的从外门直奔而来。
她就瞟了一眼宁国生旁边的人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她腿都软了,那夜的死变态将军!
完了完了,身份要被戳穿了,元非想跑,可已经来不及,她一想自己现在武功不差,大不了鱼死网破,逃回飘渺宫去当她的山大王。
“阿哲,你看你看,那就是元非!”宁国生从门外进来,指着坐在窗前的元非,很激动。
宁国生口中的阿哲,就是南宫敬哲,随着宁国生的手看过来,与元非两个人猛地对上视线,两下里都是满满的震惊。
只不过元非早做了心理准备,除了刚刚平复的心跳,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有些嫌弃的表情。
“你又来做什么,王爷,凤火楼惹不起你,也躲不起你,总不能叫我们闭门谢客,不做生意了吧!”元非很无语。
“果然和明锐是一模一样的,是咱们家的孩子!”南宫敬哲很激动,这男孩儿与明锐面容颇为相似,他身量纤纤,明锐胖乎乎的,可是眉眼的形状却是相似的。又有慕容家的信物,肯定就是明锐的同胞弟弟,当年难道是二嫂生了双子?但是这话他又不能告诉宁国生,只能忍下。
宁国生比南宫敬哲还激动,跑来拉着元非的手就差没哭出来了,“元非,你姓慕容啊!我们找你好久了!”
“什么!”
元非真的震惊了,凭白蹦出来个要死的身份来!慕容明锐的事情她听过,在北境大营里失踪的嫡长公主,虽然她也怀疑过,可那夜的情形实在不像是一个公主该有的待遇。
而且这慕容明锐是个极其倒霉的主儿,一度权势滔天,在东明也是个呼风唤雨的顽主,只可惜因结党被废,她被连带褫夺了封号贬为庶民。
因而元非根本就没有做过此想,她根本不觉得自己会像慕容明锐那样倒霉到家。失去记忆的她哪里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倒霉到家的慕容明锐,而起,比传言中更加凄惨。
“你看看,这生肖玉佩,这云龙是慕容家的,貔貅是南宫家的,你真的是呀!”宁国生拉着元非的手,竭力想要她相信自己的话。
元非此刻无比冷静,宁国生多年未归明都,不认识慕容明锐情有可原,可按理说,南宫敬哲从小抚育明锐公主长大,此刻为何不怀疑她是慕容明锐,而是将她错认成一个男孩子?这些都太超乎常理了。
其实,并不是超乎常理,而是她从前太胖,现在瘦的猴子似的,形容面貌真是差距甚大。
“那我爹是谁!我娘呢?”元非随口一问,谁料却把两个大男人都问得怔住了。
这种样子落在元非眼里就更加可疑,这身份不能说?于是冷笑一声,“哼,连我爹娘都不知道,骗人也要像一些。”
“不不不,我没有骗你!”
宁国生拉着元非快急死了,他不知道如何说,整个人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只会重复一句话。
南宫敬哲叹了口气,拉住宁国生叫他平复情绪,他这疯二哥可别又犯病,前几日二哥突然回京,疯疯癫癫地跑进宫说找到当年的孩子了,大哥亲手送进敌军手里的孩子,如何能活?
大哥怕刺激二哥,只能打发他来陪着走一遭,敷衍敷衍。可谁知道苍天弄人!现在证据确凿,就是明锐的同胞弟弟回来了,可当年对外都说是三皇子夭折了,现在这身份真成了问题。
而且,现在真的说不清元非到底是大嫂还是二嫂生的了,难道大嫂生的也确确实实是大哥的孩子,所以才长得这么像是明锐!?真是要疯了。
宁国生从南宫敬哲的表情里读出了他的为难之处,当下就火了,转头对元非说,“元非,你是我儿子啊!爹爹找你找的好苦!孩子啊……”
南宫敬哲扭头不去看宁国生,心里不是滋味,这叫个什么事儿!根本就说不清楚谁是谁爹,谁是谁的孩子了。
一番混乱之后,凤总管送来了一封信,死老头子楚凡的信,上书八个大字:慕容元非乖,回家去。
元非看见,眼前一阵黑,这个老头儿子分明就知道她是谁!却赖着不说,弄成眼前这无法收拾的局面,若要被发现自己是慕容明锐,遭殃的就是她了!宁国生为什么说自己是他的儿子?
上帝啊,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帝画外音:呵呵呵,该你的永远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