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布鲁斯在黑夜中眨了眨眼睛。
屋里简直静的可怕，就连唯一的呼吸声也被刻意的控制住了。
午夜前发生在舍尔大街上的暴动目前仍未平息，那惊人的爆炸和急促的枪击声就算是隔着两条街道也依稀可辨。
——只是这一阵阵模糊的声响竟像是铁锤一般狠狠敲击在他的心脏！
今晚，哥谭这座城市，缺少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Batman。
天台上打开的蝙蝠灯从昨晚一直亮到现在，长时间负荷工作下的灯罩简直可以捂熟一个鸡蛋。
只是就算是这样，他们所期望的人也并没有出现。
于是他们只能瑟缩在自己狭小的屋内，紧锁房门，忍着强烈的不安和亲人互道晚安后又迟迟不敢入睡。
哥谭，似乎正要迈开失控的步伐。
“我注意到了。布鲁斯…你似乎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工作'了。”
突兀的声音从这个打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的房间内响起，好险没把他惊的从床上翻身跃起。
感谢自己似乎又增强了的自制力。
能在人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潜入这栋宅邸的家伙，除了这个漂浮在眼前的外星人之外估计也没剩下几个了。
他走的是捷径——窗户。还是飞进来的。
虽然未到这个世界之前曾无数次的在电影或是动画中看到这个红蓝相间的形象，但如今看到真人，却还是对视野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纵观宇宙，没有哪个超级英雄敢把三原色给通通放在身上，超人是唯一一个而且还穿的如此和谐的…万幸，是N52版的形象，没有外穿红内裤。
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大都会的光明之子，抑或是因为原本就并非那个“布鲁斯”，他只是沉默的从床上坐起，顺势紧了紧身上的睡袍，尔后不露声色的双手环臂靠墙伫立。
他不想被超人看出他的戒备，但事实上，他无法做的更自然。
“嘿，伙计。别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插手你的事情，但我很担心——阿福也生病了，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结束漂浮着的状态，超人轻巧的落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袭击珠宝店的那群暴徒已经被我制服并交给警方了，燃起的大火也都已经扑灭，除了几个轻微烧伤的市民外，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如果你还有什么…”
“够了。”
打断对方关切话语的，是那道隐藏在阴影处的声音。
不知从哪里勾起的一股无名之火就这样蹭的窜进了布鲁斯的大脑。
或许也有着其他的因由，但更多的，则是为了那个已经悄无声息消逝的蝙蝠侠。
确切来说，是因为受到神经毒素的暗算，再加上无法根除层层累积的伤势，于是在两天前的夜晚，意外就发生了。
并不是任何人的错。
或许也可以说绝大部分的原因都在于蝙蝠侠那太过逞强的倔强性格。
鸠占鹊巢继承了蝙蝠全部记忆的布鲁斯又怎么会不知道全部的前因后果。
但他就是忍不住迁怒了。
“真想帮忙的话，就离开这里。”
将身躯完全隐藏在月光所照射不到的角落，带着略微沙哑的低沉音色，布鲁斯终究开了口。
“我不需要你，哥谭也不需要你。穿着那身光鲜的服装去讨好你们大都会的女郎吧。”
温和友好的微笑在克拉克的脸上有了片刻凝固，但似乎是已经对这种类型的话语产生了些许抗体，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大反应。
“别这样，布鲁斯。你现在的状态有问题。戈登局长向我打听你的消息，他认为你——受了伤…”
话说着，超人的脚步就不由得迈向前来，于此同时开始闪烁着的，是眼中那愈发明显的蓝色光芒。
布鲁斯很快就明白了对方在做什么。
“停下！超人！”他几乎是恼羞成怒的低吼着，“你向我保证过的！”
“哦…别这么激动布鲁斯，我只是在担心你的身体。”似乎是拿准了对方除了抱怨之外毫无办法，超人呵呵笑着摊开了手，“不过说真的，你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你的左侧第三节肋骨有轻微骨折现象…还有左腿膝盖…”
“够了！如果你想放弃报社小记者的身份改行做医生也不会是在这里！好了！现在、离开这里！”
怒火驱动着他向前几步走出了阴影，手指着大开着的窗口，布鲁斯毫不客气的下着逐客令。
他确实有些怒火冲头了。几天前正是因为无人觉察而导致前身的消亡和老管家阿福的昏迷，如今的举动却是让他再一次想起这让人无奈的事实。
…再者，就算是融合了所有蝙蝠侠的记忆，鉴于对方那些强大的能力，他还是有些担心会被觉出端倪。
于是这么一来，气氛就变的更为紧张了。
“布鲁斯，你简直不可理喻。”话至如此，就算是好脾气的克拉克此时也开始冒火：“你总是不愿接受别人的好意，说句谢谢真的有这么难吗？我做的这些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希望你稍微轻松一点…”
“哼…稍微轻松一点？”发出了一声像是冷笑的声音，却连嘴角也没有丝毫浮动。“那就请你告诉我，袭击珠宝店的那群暴徒幕后指使者是谁？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重型武器是从哪种渠道获得的？会不会还有后续计划？另外起火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最关键的是，三天前从阿克汉姆逃离的稻草人和这个事件有没有关联！如果你不能回答我的话，那就请你不要再插手哥谭的任何事情。”
……
另一人的无言以对，造成了短暂的沉默。
说实话，布鲁斯的一连串问题着实搅得克拉克有些头晕脑胀，而关键是：这些问题他也确实一个也答不上来。
早就习惯在大都会日愈平和的日光下施以援手，却完全没能适应愚者之城的混乱和错综。
事实上，也没几个人能够适应哥谭的环境。
超人有些微微赫然，但与此同时也变的有些羞恼，“布鲁斯！你知道我是好意！你这样的态度，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他皱着眉头抱怨着，同时向前一步，仿佛好朋友似的想要伸手拍上对方的肩膀。
只是这一举动却被布鲁斯下意识的给避开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拒绝的姿态是有多么的明显。
——不仅是在拒绝超人的友好，也是在拒绝对这个世界的融入。
……原本的他，也是有着一个虽不富裕却很温馨的家庭，为数不多却也交心的朋友。
而这里…他或许只有一个忠心的老管家，和无数可怕危险的敌人。甚至于或许还要承担起人类的未来…
是的，他害怕了。
理所当然的感到了恐惧。
就算是有着蝙蝠全部的记忆，却也依旧仿佛是在看电视剧一般，没有太多代入感。
这也正是他为何就算是忍受着强烈的内心煎熬，也不肯踏出屋邸的原因所在。
他并不觉得他能够顶替蝙蝠侠的工作。
是的。蝙蝠侠是不会屈服于恐惧的，他甚至可以将恐惧作为最有力的武器。
他还没有准备好。
——超人最后是沉默着离开的。
在布鲁斯这里的屡屡碰壁让他的一腔热血仿佛茶壶里的饺子根本无从道出。
只是就算是最后没说什么，却也能看出他眼中的探究和疑惑。
布鲁斯明白他来的目的。
蝙蝠侠应该是永远不会被击倒的。
但…他还没有准备好。
几乎是摔的将自己埋入柔软的床铺，布鲁斯却是没有半点睡意，睁着眼睛倾听着窗外的动静…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