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护道人三字让龙一不由得想起曲承浩曲真人,他恰好是凤郡闫家的护道人。那夜龙一侥幸逃生,说起来全凭运气,依着那曲真人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再来。
可听胖鱼从那狈妖处得来的消息,凤郡管家道人今日会来。龙一寻思一二,决定等上一等,有那快斩妖殿的令牌在手,还有回还的余地,最起码能打探一下来人的意图。
听龙一说了打算,胖鱼频频点头,只是他如今的身份却不易示人,只好回金色符篆里呆着。
至于那狈妖,被龙一一把符火烧了个干净。
此地山高谷深,官道从谷底穿行,龙一找了一棵靠近路旁的大树,依靠着闭目养神。
莫约过了两个时辰,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隐约有人语夹杂其中。
“师兄,你说南坪妖患是何人所为?”
“嘿嘿,还用的说吗?除了那红夫人,还能有谁?”
“唉!我就不明白了,斩妖殿存了数百年,为何就散了?若非如此,咱何需来此管管这些破事!”
“嘘!可不敢胡说,此乃夏王法旨,岂是我辈能议论的,咱不用管那红夫人,只需寻那些小卒,交差就好!”
“嗯,到时候还得师兄多多照应,承浩感激不尽。”
“哈哈,何需此言,说起来你我本是同门。嘘,小声点,前方似乎有人。”
那马蹄声突然停了下来,龙一听得仔细,急忙摸了摸脸,这才起身迎了上前。
这次他化身那张柱儿模样,对着远处林密处高喊一声。
“南坪斩妖官役张柱儿特迎仙师大驾。”
说完躬身做礼,毕恭毕敬的站于路旁。
此时距那马蹄声莫约百余步地,因为树木掩映,只闻人声,不见人影。
一阵马蹄声过后,龙一抬眼瞥见三人三骑缓缓而来。
看来胖鱼得到的消息不尽准确,还是多了一人。
正疑惑间,突见打头的一骑停在龙一十余步开外,马上人扬了扬鞭,怒声道。
“你是何人,为何知我等来此?”
龙一微微起身,摸出那块黑铁令牌,晃了晃。
“得上官密令,特来此迎接各位大人。”
“哼,谁知你是人是妖。”
那马上人怒呵一声,手中马鞭一样,龙一就觉得手里一轻,那快黑色令牌就被他圈了去。
这一下,龙一站的更加一丝不苟,因为他瞥见那跟在后面的一人穿了一声蓝白相间的花色道袍。
龙一心中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好,如今他换了面目,那曲真人理应看不出才对。
龙一没有抬头,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
“各位仙师,实乃上官有令不敢违,柱儿也算官家人,哪里又会是妖。”
“聒噪,你一杂役何谈官家人,简直是笑话,还不闭嘴!”
那人冷笑一声,把令牌收在手里,仔细检查一番,这才恭恭敬敬的把令牌递给身后马上那人,嘴里小声说道。
“师尊,徒儿验过了,果真是那斩妖殿铁卫令。”
那师父模样的道人轻抚短须,抬手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再转头时,目光如两把利剑,刺得龙一眼眶生疼。
“果真是铁卫,为何铁卫令牌上是他人的讯息?”
他语声平缓低沉,可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龙一甚至来不及细想,话就脱口而出。
“我,我,那是我家主人的令牌,我……”
“哼,简直是胡闹,铁卫令何等贵重,竟然托他人之手,看来这南屏的铁卫架子大的很呐!”
那人冷哼一声,翻手把令牌收入怀中。他见龙一眼巴巴的盯着,没好气的道。
“既然你家主人没空,这牌子我就替他先收着。你也不用迎我,去,告诉你家主人到县府院子候着。”
说完对身后的曲道人点了点头。
“师弟,听说上次就是你碰见了一群小妖,那次你可见斩妖殿铁卫的踪迹?”
曲道人仔细盯了龙一一眼,摇摇头,小声道。
“师兄,那日太过匆忙,并不曾与南屏斩妖人相遇。”
他苦笑一声,又道,“师兄,你又不是不知,我只是寻常的道士,那斩妖人哪里肯听我的?呵呵,再说,你看看这铁卫,架子真大,我哪里能使唤的了!”
他这就是上眼药啊,龙一却是有苦难言。
那师父模样的道士突然间转了脸色,望着南屏城的方向,长啸一声。
“这些年,是该四下走走了,斩妖殿撤了这些年,可斩妖人不能就这么垮了,走!”
他扬鞭轻挥,一行三人就要离去。这一下,龙一急眼了。敢问的一句还没问呢,若这么放他们走,那不是自寻烦恼么。
他把心一横,几步跨在官道中央,展开双臂做拦阻状。
“大人,仙师,各位爷爷,你们不能走哇!”
他这么一拦,那打头的青年道士勃然大怒,扬起手里的鞭子,就挥了过来。
“滚,你一个破苦役,还敢拦路,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这一鞭疾如迅雷,对着龙一肩头而来,想然是手下留情。
可即便如此,这一鞭打在龙一身上,还是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任凭龙一贴了十余张金刚符,还是隐隐做疼。
“成在,莫要纠缠,他不过是个傻小子,你打他作甚!”
那师父面色一冷,让青年道士手里的鞭子停在了半空。
“咦!成在,你刚才试了几分力?”
那师父见一鞭过后,龙一身体晃都没晃,眼睛一亮。
叫成在的青年道士略显尴尬,狠狠瞪了龙一一眼,闷声答道,“五,五分。”
“嗯,这就奇了。”那师父搓着短须,和身后的曲道人对望一眼,双双跳下马来。
“去,成在,把马牵到前面候着,我和你曲师叔还有些事。”
他顺手把马绳递了过去,那叫成在的青年很不情愿,却不得不牵着马离开。
等那成在走远了,那师父和曲道人慢慢围了过来,看样子龙一今日很难脱身。
两人相视一眼,龙一就觉得有四道目光从头到脚扫了不停,甚至连身上的衣服也如同没有一样。
若不是龙一早就见识了焕颜仙术的神异,这会儿他早已是落荒而逃。可即便如此,让两个老男人这么裸的看着,龙一还是觉得心慌得厉害。
莫约十余息之后,那曲承浩突然上前一步,想要扯开龙一的衣领。
这一下,龙一惊的不清,莫非这曲道人还有什么特殊嗜好,他一个侧身避了开来,紧紧握住自己的道袍,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眼神里全是慌乱之色。
“莫慌,莫慌,我他只是想瞧瞧你的伤。都怪我那徒儿不知轻重,误伤了同道,要不这些伤药就算做赔罪了。”
那师父一张口,语气和蔼柔和,可龙一却听出了弦外之音。
那就是今儿这膀子得亮亮了。
反正左右都走不脱,龙一心一横,扯下道袍露出肩头那一道红痕。
“不碍事,不碍事,就是有些疼。”
这会儿就得装孙子,哼,等一下有你们好瞧的,龙一在心中恨道。
“哦,还真是,那孩子不知轻重,还真是伤了。这玉露生肌膏你拿着,只需一日,包你完好如初。”
那师父递过来一个小瓷瓶,可龙一哪里敢接。
“嘿嘿,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我家师兄可是有妙手仙术之称的冯真人,你要是错过了,那就亏了。”
曲真人一把夺过瓷瓶,塞进龙一手里。
“多,多些两位仙师,小子无以为谢,要不,要不给你鞠个躬吧!”龙一怯生生的躬身做礼,却被那冯真人抬手扶起,再也弯不下腰。
“嗯,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小同门,不知你师出何门?”
冯真人笑眯眯的望着龙一,刚刚察验之后,他就觉得这个莽撞的小子绝非常人。
“嗯,不能说,不能说,师父说了,他就是一俗人,说不得。”
龙一急急摆着手,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恰好他一只手刚伸入怀间,这么一带,竟让把那块宁颜送给他的令牌带了出来。
这一下,龙一有嘴也说不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黝黑的令牌在官道的青石上翻了一个跟头,那大大的天一两字恰好露在了外面。
龙一再也顾不上礼仪之事,一弯腰,一把抓起令牌,急匆匆揣入怀间。这可是那宁颜送给他的信物,若要是被那冯道长哪里去,那又该如何才能讨回。
只是在他低头的一瞬,冯真人与曲道人相视一眼,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等到龙一慌慌张张的整理好衣衫,才要做礼时,却见二人一脸柔和的望着自己发笑。
“贤侄,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都怪翼才有眼无珠,竟然让贤侄受了委屈。”
一眨眼的功夫,那冯真人态度好的出奇,就连站在他身侧的曲真人也是遥遥一拜,笑着开口。
“就是啊,贤侄,既然师尊不让说,那不说也罢,弄不好,我还曾是你的师兄哩。你看这事弄的,要知道贤侄在此,我等又来作甚,那不是闹笑话吗?”
他说着说着,竟然又有与冯真人相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这一笑,弄的龙一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两人绝对以为自己是天一弟子。唉!这误会可就大了,可如今龙一更不能说实话,只好装糊涂。
“仙师此话可要折煞小子了。今日来时,我家大人早已交代,说这南屏的大妖还得考二位大人做主啊!”
龙一苦笑一声,也只能抬出曹老汉挡在前面。
“嗯嗯,那是,那是,我二人正是要去见见你家大人,商议此事,不知贤侄对此妖又有何解?”
冯真人上前一步,扶着龙一的手臂,表现的异常亲切,就是师父,也不过如此。
龙一心念急转,这可是一个机会,他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贤侄,有话不妨直说,这里没得外人,呵呵。”
曲真人上前一步,扶着龙一另一条手臂。
龙一心中一紧,又强做镇静。
“真,真的能说?”他左右望了望。
“贤侄,但说无妨,我冯骥才虽有令在身,可官家的事再大,那里又能打过咱师门的事呢!”
龙一心中一喜,果真不出所料,他们二人把自己看做天一弟子。
“嗯,那我就说了。我家大人这些年在此是因为又大妖为祸人间,可……”
龙一突然噤声,紧张的四下张望。
那冯真人面色一紧,随手扬了扬,头顶突兀的出现一个光罩,丈余大小,泛着浅蓝的光,恰好把三人罩在其中。
龙一直来得及看了一眼,那蓝光一闪而逝,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呵呵,还是贤侄有心,如今可以讲了。”那冯真人笑着道。
“嗯,不知二位师兄是不是因那大妖来此?”龙一小声问道。
那冯真人一笑,柔声道,“大妖倒是不曾听说,今日来此,是因为南屏府主上报,说有一伙妖人作乱。至于是不是大妖,那就不得而知。这不,还望贤侄能说的详尽些,好让冀才早些交差。”说完对着曲真人轻轻点了点头。
“嗯,贤侄,说来惭愧,那伙妖人,我亦见过,若不是一时不甚,也无需烦劳师兄。我只知其中一人似乎是那红夫人的弟子。”
曲真人插了一句嘴,可又不不说明白。龙一自然知道他嘴里的妖人是谁,可这会儿也只能装糊涂。
“红夫人?我可是听师父说过,她是好人,似乎与师门有旧,难道?”
听龙一此语,那冯真人狠狠的瞪了曲真人一眼,转头对龙一陪着笑脸。
“贤侄,莫要听他胡言,红夫人弟子怎能是妖,以我只见,那妖人可能又焕颜之术,不知贤侄可听说过?”
“仙师说的可是那画骨仙术?前些年跟着家中大人见识过那仙法,果真是玄妙至极啊!”龙一说的一脸期待。
“呵呵,贤侄那只是寻常仙法,哪里能和咱师门仙术可比。你可莫要点了芝麻,丢了西瓜啊!”冯真人语重心长,显然对龙一之言颇有微词。
“嗯,都怪小子愚钝,妄了师父所托,只是这一次,那大妖不除,我可有何颜面再见师尊。”
龙一语声愈来愈低,也愈来愈悲伤,似乎眼前的事关乎他一生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