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紫鳞此时体内剧毒已解,真气运转已无障碍,顿时提起内力,朗声喊喝道:“诸位朋友,可有人见到抚州‘霹雳堂’的雷堂主,请应答一声!”
此话传出,阁内数十丈的距离,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此时听涛阁内火势逾來逾大,己逐渐烧向了众人所在之处,四周围一片纷乱不堪,有人的衣袂被点燃,更有不少人开始惊慌失措,大声叫嚷,失去了常态。唐紫鳞等了片刻,却听不到有人应答。
华不石道:“不好,这阁内太过嘈杂,若沒有用内功传音的本事,即便应答我们也听不见!”
前來“万易岛”的各派高手之中,会内功传音的人也不在少数,但眼下毒烟四处弥漫,许多人人都已中了剧毒,根本提运不起内力來传声。
唐紫鳞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厉啸,喝道:“诸位都听清楚!唐某要找寻抚州‘霹雳堂’的雷堂主,事关我等存亡大计,有见到者立时应答!其他人全都闭嘴,不准吵闹,否则唐某立刻出手取他性命!”
此话乃是唐紫鳞提运起十分真气所发,声音有若洪钟巨鼓,在阁厅之内四处传扬,震得每个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立时之间,阁内的嘈杂之声就已经减少了一大半。
这便是江湖上顶尖高手的威慑之力!
唐紫鳞身为“蜀中唐门”的副门主,身份地位非比寻常,武功更是冠绝一时,只要一声喊喝便能号令群豪,如果换成华不石这位“恶狗少爷”,发出的声音即便可以传遍全场,只怕也沒有人会听他的。
此时,只听得左侧远端有人应答道:“唐门主,雷振天在这里!”
唐紫鳞立时纵身而去,华不石与朱洪也急步跟随在他身后。
來到近前,华不石便立时瞧见雷振天正躺在地上,已然晕迷了过去,而南宫奇则站在旁边,刚才正是他出声应答。
抚州“霹雳堂”虽然精于火药暗器,但门派的武功却甚是稀疏平常,这位雷堂主也不例外。
先前大火一起,毒烟四散,雷振天不慎吸入了一口,只因为内功不济,不能运功相抗,很快便毒发跌倒。南宫奇倒是一片好心,叫人把他抬到到一边安置下來,以免被阁内的众人踩踏受伤。
唐紫鳞來到雷振天身前,立时将那只装有解毒药粉玉瓶放到他的鼻子前,又伸手按住他的胸前的膻中大穴,将真气透入雷振天的体力,驱毒抢救。
唐紫鳞出手救治,虽然并未迟疑,但心下却是一沉。
雷振天现在这般模样,就算能勉强把他救醒,要让他发射火弹只怕也难以做到。而“霹雳堂”的火药暗器一向都是其门派中的独家之秘,有特殊的发射手法,别人即使拿到手中,也难以使用。
这一点唐紫鳞自是知晓,因为“蜀中唐门”的不少暗器亦是如此。
而站在一旁的华不石,脸上的神色倒是镇定如常,似乎全然沒有为此担心。
过了一会儿,雷振天终于悠悠转醒,唐紫鳞立时一把提住他的肩膀,将他扶坐了起來,问道:“雷堂主,如今我们全被烈火困在此地,要借用贵堂的火弹炸开墙壁逃生,可能够做到么?”
雷振天喘息了两口,说道:“本堂的火弹……自是可以炸穿墙壁,只是……只是雷某身中剧毒,手上无力……恐怕难以……难以……”
这种回答唐紫鳞早已料到,心中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华不石却蹲下身來,开口说道:“雷堂主,我知道火弹暗器的发射之术,乃是贵堂的独门之秘,不过现在情势危急,若不炸开墙壁,我们大家全都要丧命于此。雷堂主若能把发射火弹的手法说出,唐门主或许可以学会,大家便有逃生的机会。”
他目光炯炯,盯向雷振天,道:“是要保住性命,还是保住贵堂的暗器手法,就看雷堂主如何选择了!”
其实要做这种选择并不需要多做考虑,对于正常人來说,再高明的独门武功也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雷振天当然也不例外。
他叹了一口气,道:“唉……事到如今,雷某也沒有甚么可保守的了……”
雷振天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入怀中,拿出了两粒核桃大小,颜色黑黝黝的弹丸,递给了唐紫鳞,道:“这便是‘霹雳堂’的霹雳火弹,本人身上只有两颗,其发射之法说來简单,只是寻常人不易学会……你可看见弹丸之上有一处小孔么……”
唐紫鳞定睛瞧看弹丸,果见两颗火弹之上,均有一个小孔,只有针尖大小,若不细看定是无法发觉。
雷振天道:“你先用指力按压那处小孔,这颗火弹便即触发,投射时必须要让那小孔的另一面与目标硬物相碰,此弹才会爆炸……”
“霹雳火弹”的投射手法说來简单,但要想做到,却并不容易。这样一颗圆形的弹丸,投掷在空中之时,难免会自行旋转。要想控制其方向,让特定的一面与目标相碰,需要极为精细的手法,若不是经过长久练习的暗器高手,定然无法做得到。
所幸的是,唐紫鳞正是绝顶暗器高手,天下比他更懂得使用暗器的人,已沒有几个。雷振天一旦说出了手法秘要,唐紫鳞立时便已掌握。
接着便是寻找破墙的方位,唐紫鳞目光一转,便已选定了火势相对稍弱的东侧。此时情势危急,已容不得半点耽搁,唐紫鳞立时提气发声,喝令正站在东边的一众人等向后退避。
他飞身纵跃而起,一个起落便已站到了阁内东边的火墙之前十丈之处,双手各握着一颗“霹雳火弹”,手指尖略一用力便已触发,手臂扬起,两颗火弹同时疾射而出,飞向了正在燃烧的墙壁!
华不石在远处瞧看,倒也甚是佩服这位唐门副主行事的果敢坚决,亦是看出唐紫鳞对他自己的暗器手法定然极有自信,即便第一次投掷“霹雳火弹”这种火药暗器,也沒有丝毫的迟疑。
“蜀中唐门”的暗器手法天下无双,抚州“霹雳堂”的暗器也名不虚传,巨大的轰响声中,沙石和火焰纷飞,东侧的阁墙在转眼之间,已被炸塌了大半边!
唐紫鳞厉啸一声,一马当争,已从听涛阁内飞纵而出。
在毒烟和烈火之中几乎丢掉了老命,如今好容易侥幸脱困,这位唐门副主对“万易门”自是痛恨之至。
他冲出阁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找陆鸿算帐,非把那位阴险狠毒的陆岛主碎尸万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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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轮残月隐现于云端,四周繁星凄迷。
虽然已经快到黎明时分,但天色却依然十分幽暗。
曾经雕梁画柱,修建得十分雄伟的听涛阁,在这一场大火之下,已经烧成了白地,只剩下一片断垣残壁,仍然在冒着火星,散发出阵阵青烟。
距离听涛阁百丈之外,唐紫鳞此刻正在“万易庄园”正堂的议事厅里,在圆桌前面來回踱着步子。
桌上点着烛火,圆光大师、宝境真人等七大门派的主事者,也全都坐在这间厅堂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曹暮云,南宫奇和华不石。
圆光大师已换过了衣服,穿着一身黄色僧袍,虽然先前爆炸时扑摔在地,脸上留下两块青紫淤痕还清晰可见,但此时这位身材胖大的和尚端坐在红木大椅上,合眉垂目,倒也恢复六七分佛门高僧的气度。
宝境真人,灵音禅师,秦桑,于竣和翁一白等人,则一个个面色阴沉,分坐在圆桌周围,颇有些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南宫奇亦是坐在一张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战战兢兢。
曹暮云肩上的伤处已包扎了起來,整只右手被吊在胸前,暂时已无法用剑。他虽然衣衫有些散乱,但神色却依然如常。
华不石这绔纨少爷则翘着脚,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与往日似乎沒什么分别。
厅中之人,乃是“万易岛”上各方势力的首脑,曹暮云身份特殊,所以也加入其中,而华不石能坐在此地,则是唐紫鳞把他拉了进來。
一冲出听涛阁,唐紫鳞便急于寻找“万易门”和陆秋鸿算帐,只可惜他出手击杀了几名拿着炸药把守阁门的“万易门”弟子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其他敌人。
陆秋鸿和“灵龟三老”早就不知去向,而整座“万易庄园”之中,除了还有一些仆从和侍女还未及逃走,所有的“万易门”的门人弟子都已经人走庄空。
而原先在“万易岛”码头上停靠的十余艘远洋帆船,如今一艘不剩,就连一块小舢板也沒有留下。
这许多人定是趁着各派高手比武争斗的时机,悄悄逃到船上,拔锚扬帆而走,早已驶入了大海。从听涛阁里虽能远远眺望海岸,但受其方向所限,正好瞧不见海岛东南端的海湾和码头,是以这么多帆船启航离开,各门派居然都全无所觉。
一众高手虽然凭借“霹雳堂”的火弹炸塌墙壁,逃出了听涛阁的那个烈火囚笼,但是沒有了船只,却谁也无法离开此岛。这座孤立于大洋之中的“万易岛”,已变成了另一个更大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