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是我10岁女儿的语文老师。
女儿聪明乖巧,能说会道,很招人喜爱。有一次,我翻看她的作文,第一篇写的就是李华。其相貌描写如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白皙而略透红润的圆脸,像熟透了的苹果;高高的鼻梁、乌黑油亮的长发;脸上常常带着慈母般的微笑,我们都非常喜欢她……我总觉得这些话好像出自小学的哪一篇课文,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怕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便婉转地问:“你们的李老师,我见过,她长得确实不错。可是我记得她长了满嘴的小板黄牙,里出外进的,与整个俊美的脸很不搭衬。你怎么没有注意到啊?”女儿很不以为然地说:“我咋没注意到,我还看到她鼻梁子旁边有几个小黑痣呢!”
“那你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写?”
“唉,爸爸你真傻,谁愿意听别人说自己丑呢。我们班里那个傻小子王晶,就是在作文里加了一句,‘有两排美丽细碎零散的小黄瓣牙’,结果可惨了,作文没及格。真是傻帽儿。”女儿对自己的远见颇为得意。
我本想告诉她,做人这样圆滑似乎还可以,写作文就要写出特色来,这样说似乎又在怂恿她虚伪。接下来的几篇,让我感到问题的严重,凡是描写女孩的都是那几句套话。我指着她对邻居小女孩的描写,说:“于佳佳可不像你写的那样,简直一点儿也不像。于佳佳又看不到,你怎么还那样写?”
女儿颇为自负地说:“于佳佳那个丑小丫头,几根稀疏的小黄毛,一对小耗子眼,白的多,黑的少,一生气全是白眼珠,我怎么不知道?只是那是长相,不是作文,作文就要像老师读的范文那样,美一些。老师喜欢,保准能得高分。”我发现老师对女儿作文的评语确实不错,分数也在八十分以上。高分使女儿笔下的人物千人一面了,而她那双童真无邪的眼睛,所见到的却是千姿百态的面孔,这种蒙住双眼的应试教育,岂不悲哉!我感慨地说:“像这样的高分并不能说明你学到了真正的本领,相反,你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女儿努起小嘴,“高分说明不了什么,总比拿了低分,见你那张沉着的脸强。”我一时无言了。
我想了一会儿说:“你写写爸爸好吗,爸爸很丑,但很有本事,你们老师也很崇拜爸爸。只要你写得像,保准明天让你得更高的分。”女儿将信将疑地写下了如下文字:爸爸嘴巴大,眼睛眯成一条线,鼻子单独看挺好,三样一搭配,哇塞,简直就像癞蛤蟆。但爸爸绝对有本事……第二天放学后,女儿忧心忡忡地走进屋。我问,是不是老师没给高分。她说,老师给了全班最高分,97分,还表扬了她,但同学们都知道她有个丑爸爸了。我笑着说:“可是,你写出了一个真实的爸爸,你爸爸是因为敢面对真实的丑,才会很有本事的,才会有那么多人佩服我的。拿出你的勇气来,去面对生活中的丑陋,你会比爸爸更有出息。”听完女儿高兴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