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女人真的被他吓傻了。
如果真傻了,他似乎有些吃亏。
自从吃了她烹饪的美食后,他是真的好上这一口了啊。
可与此同时,他觉得他打心里非常的了解她。总觉得她这般安静的表面下藏着的不过是讨好卖乖。讨好卖乖之后就是趁机逃走。
今夜,她果然行动了。
手下来报的时候,他非常的不舒服。
所有的女人都想得他的青睐,想尽办法也靠近不了他的身边。偏偏这个他非常青睐的女人,不是像防狼般的躲着他就是想逃离他身边。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好奇,越感兴趣。
“让她逃,看到了也当个没看到的。”
哼,若她真能从他亲自训练的护卫军手底下溜走,不是说护卫军无能,而是说他郑无波无能。
然后,他跟了她一路。
他相当的佩服这个女人的体力,不错,连赶三个时辰的路居然不憩一口气。
同时也想起自从碰到这个女人后,这个女人不停的给他造就的意外。
似乎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她:强悍。
不过,再强悍她也只是女人而已,是女人就对付不了猛兽。
无论她选择走哪条路,她都逃不了。森林中,他的大白、大黄严阵以待。草原上,他养的那群狼也守在那里……
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以后不要再有逃走的心思。可万不想他将人似乎给吓傻了。
他从来不允许女人靠近他身边,可自从见到她后,他有意无意的总想亲近她。
远了,心痒。
近了,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这段时间他非常的矛盾也非常的烦燥。只有想着法子折磨她,看到她咬牙切齿却还要笑容满面的样子,他心里才舒坦一些。
现在,他们不但近,而且非常的亲密。
她趴在他怀中哭,哭得昏天暗地也便罢了。问题是他下,她上。
这可严重有损他一国君王的形象,也严重挑战了他男人为天的理念。
他抬起手,想一掌拍死这个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女人。
可是,一接触到她不时抽噎的肩膀……
好吧,真是要死了。他居然轻轻的拍着,安慰着她,道着‘别哭了,别哭了’的话。
可她,哭得越发的凶了。然后,在哭的同时,又似乎笑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他心底无端的柔软起来。恁了她哭、恁了她笑、也恁她将拳头不停的打在他的胸膛上,更恁了她将鼻涕眼泪都擦在他的衣襟上。
半晌,郑无波发现趴在胸口的人不哭也不笑了,没了动静。他诧异的抬起她的头,便见她双眼紧闭。
睡着了?!
发现这个事实,郑无波心中无端火起,使劲摇了摇。只见武念亭的小脑袋耷拉着晃了晃,仍旧闭着眼睛。
因了一晚上的奔波太过劳力,更因了方才的大悲大喜太过伤神,武念亭紧绷了一年的神经在见到她师傅的一刹那彻底的松懈。一年的不安睡在这一刻也彻底的安睡,而且睡得特别的安详。
因为她知道,她师傅就在她身边。
在摇了武念亭几摇,见她仍旧睡得似烂泥后,郑无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松了手,恁她趴在他身上。他则将手放在脑后枕着,看着头顶茂密的大树和天空。
一时间,素来对家有着严重的排斥心理的他心底居然冒出‘岁月静好’四字。
如果有一个女人能够这样陪在身边也未尝不好。
可这个女人有丈夫、有儿子……
烦燥中,郑无波随手抓了片树叶放在口中嚼着,眼中露出阴沉的气息。接着,他眼睛一亮:这个女人连名字都是骗人的,也许那丈夫、儿子之词也是骗人的……
有了这个认定,郑无波的心莫名的好了起来。
因了兴奋,他‘倏’的起身,怀中的武念亭便那般滑了下去,滑到了他的腿上。
“死猪,再不醒。将你丢这里喂狼了啊。”
说话间,郑无波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接着便将武念亭重新抱起,准备将她摇醒。偏偏此时,武念亭将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又蹭得郑无波心底发软:算了,还是让你睡吧。
武念亭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趴在郑无波的背上,已经走出森林了。
茫茫的草原上,只有她和郑无波。
起初她还有点懵,但很快,郑无波就是她师傅的认知再度一股脑的回到她的脑海中。
“醒了?醒了就下来走。真是重,累死孤了。”
似一个发脾气的小女孩,武念亭紧了紧自己箍着郑无波脖子的手,将头重新帖在了郑无波的背上。是‘我就不下来,你能奈我何’的意思。
郑无波略咬了咬牙,接着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继续背着武念亭往王都方向走去。
武念亭抬眼,看向郑无波的耳朵,熟悉的耳背根部上那颗极细小、极隐蔽的红痣还在,还在。
多少次,她和她师傅在夫妻情爱之时,她总喜欢咬着他的耳朵舔着那红痣,痒得她师傅只得求饶……
念及过往,武念亭的眼睛一红,闭上眼,又将头紧紧的帖在郑无波的背上。
师傅为什么会变成郑无波?
如果师傅变成了郑无波,那真正的郑无波呢?
师傅变成郑无波后似乎不认得她。
是谁将她师傅变成了郑无波?
那人将师傅变成郑无波有什么样的目的?
师傅的惊天才识,不说父皇、太子哥哥,就是北极皇帝魏天、南越皇帝巴顿都想极力拉拢师傅为他们效力。
如今,师傅化身郑无波,算是效命于南越皇帝名下了吧?
那巴顿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如果是巴顿,他为什么要将师傅变成郑无波?
为什么?
这中间,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可是,想到巴顿,便想到林璇。如果果然是巴顿,那林璇……
不,也许不是巴顿。
如果不是巴顿,那就只有是北极皇帝魏天了。
南召和北极接壤,魏天将师傅变成郑无波,是不是有入侵南越的打算?真打起来的时候,北极皇帝可以和郑无波来个里应外合……
这也不是不可能。
因了林璇的原因,武念亭更愿意相信后一种判断。
但是,师傅时常教导她:不可轻易放弃任何一条线索。
所以,无论是南越的巴顿还是北极的魏天,似乎都有可能。
那么,这里面不是有阴谋就是有阳谋。
师傅,师傅,你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苦才会变成郑无波?你这一头银色的头发是不是就是……
一时间,梦中的场景似乎回了武念亭的脑袋不少,似乎有一个师傅被束缚于血河之底浑身上下血不停的流的场景……
不知不觉,武念亭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感觉到背后一片湿意,郑无波有些骇然:原来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诶,能不能不哭了,再哭将你丢在这里喂狼。”
现在她明白了,郑无波为什么没将她砍死了,肯定是他在潜意识中舍不得。哪怕师傅他变成了郑无波,但多年的相陪相伴,熟悉感总是有的。
这也是他后宫女人虽然有三百,但独独对她情不自禁且吻她的原因吧,因为熟悉,熟悉得一切是那么的自然。
现在,她可以十分肯定郑无波的话吓唬的成分居多。闻言,武念亭再度用手紧了紧郑无波的脖子,且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
这女人果然不能宠,一宠就上房揭瓦。郑无波站定,作势要将武念亭放下来。
武念亭双腿果断的提起,盘上他的腰,令他动弹不得。
郑无波恼了,左右甩了几次,但武念亭就似八爪鱼般的盘着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好好好,算你狠。”虽然语气狠,但郑无波的嘴角仍旧漾起了笑意。然后双手环胸,也不托着武念亭了,迳自往王都方向走去。
少了郑无波托着,武念亭就得花些力气了,双腿死死的盘着郑无波的腰身,两手将郑无波的脖子箍得更紧了。
徐燕如说:你父王以你的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出现在武老爷子的面前。更因了这份救命之恩,他轻而易举的便定下了你和阿澜的亲事。
徐燕如还说:你知不知道,当初阿澜他有多反抗这门婚事,他不想,不想娶你
徐燕如更说:想当初,认命成为你的未婚夫时阿澜有多痛苦。可他又不能反抗你父王的命令。于是他变着法子故意讲一些风月之类的故事你听,目的就是希望你自己能为自己挑选一门夫婿。他觉得只要你有了意中人,只要你向你父王开了口,依着你父王对你什么都答应的原则,你父王肯定会放过他。到时候他也可以寻找他自己的真爱。
徐燕如最后说:我的阿澜如果不离开我,我也会有丈夫之爱。如果没有你,他就会娶我,本来,他予你的爱应该都是予我的。
徐燕如的悲苦神情和种种愤懑都在诉说一个事实,说她武念亭横刀夺爱。
如果当初没有我……
师傅,你和徐燕如应该是很好的一对吧,徐燕如也不会因爱生恨而丧心病狂了吧。
师傅,当初你真是被逼迫的吗,是迫于我父王的命令而不得不接受我的吗?
师傅,你说你从来没有骗过我。
但是,其实你却是世间最大的骗子。
你骗我像席方平那样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你骗我说是我酒后吐真言的向你求婚。
你还骗我说霸王没有死。
你更骗我说你一定会回来,安全的回来。
可现在,你回来了,却并不安全,内里挟裹着层层阴谋。
师傅,师傅,无论如何,我要将你从这阴谋中救出来,让你亲口告诉我,当初的你是不是被逼迫的。
父皇,你等一等,暂时在湖心岛上等一等。因为女儿我有直觉,师傅这件事关系着的也许是三国的动乱,所以,父皇,请等一等。
凭多年办案的直觉,武念亭清楚的知道一个事实:搞清楚师傅的事,救师傅出囫囵才是当务之急。
在武念亭一迳的思绪间,郑无波背着她进了王都。
守城门的将士个个都傻了眼:这,这是他们的大王吗?这真的是他们高高在上的大王吗?这真的是那个将女人时常不是砍就是剁的大王吗?
终于感觉到四周诡谲的氛围了,武念亭从郑无波的背上跳下来。
无视所有人骇然的目光,郑无波‘哧’声问:“胆小鬼,还以为你腿吓软了,原来你还站得了啊。”
“我去给大王买早餐必须的材料去。”
“不逃了?”
“赶我走我都不走。”说话间,武念亭走向热闹的早上集市。
郑无波因了武念亭的这句话,心莫名的好了起来。环手于胸,看着那个在菜摊间问价、讲价、还价的小女人。
而武念亭,因考虑到她师傅的事中间定然蕴藏着一个非常巨大的阴谋,本只想买些菜疏的她眼睛转了转,毫不犹豫的走进一个布庄,很快,她头顶着一顶幕离出来。
非常不明白的看着武念亭,郑无波觉得她的举动很奇怪。在他们南召,男女之防还没有到出门要戴幕离的地步。
而武念亭想的是,那个将她师傅变做郑无波的人对她也肯定熟极,只是那人没料到她会来到南召。所以,她担心那人认出她,戴个幕离也是起个防范作用而已。
戴着幕离的武念亭在早集上仔细的挑选着材料。
如果说原来还要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如何将郑无波的肚子哄舒服了的话,如今知道郑无波是她师傅了,就更好办了。她对他的口味熟极。
所以,所需材料很快买好。因为买的东西多了,她又买了个蓝子。
看她提着一个硕大的蓝子很是辛苦,郑无波主动上前帮忙抓过了蓝子。
师傅,你知不知道,很久以前,你也是这样帮我提着蓝子……
武念亭眼睛一红,好在戴着幕离,郑无波看不见。
王宫。
当看着他们的大王提着一个菜蓝子和武念亭双双出现的时候,寄奴和血奴同时目瞪口呆。
寄奴告诉血奴说上官夫人昨夜跑了。
血奴想着也许今天早上就可以看到大王拖着尸首分家的上官夫人回来喂老虎的画面了。
万不想,他们大王和上官夫人二人居然是这般随意的走进王宫。
怎么说呢,就像一对夫妻,出外买菜归来,然后一起进厨房,洗手做饭烧菜的夫妻。
“寄奴,我没看错吧。那个是大王吗?”
“是,那个是大王。另外那个是上官夫人。”寄奴肯定道。
之于武念亭的第一次出逃,她合理的解释成你们一众人都误解了。她不是逃,她只是赶早集去了。
看她买的各色菜蔬,看大王并没有将她分尸,所有人觉得也许真误解武念亭了。
于是,这一次的出逃也就不了了之。
武念亭从此在王宫安分的待了下来。
她首先想到的是打探郑无波,原来的那个真正的郑无波。
可是,郑无波所有的兄弟姐妹、叔伯兄弟都被她师傅杀了。上哪打听呢?最后她想起郑艾嘉。
说实在话,那个郑艾嘉除了给武念亭一种‘真的好像我’的震悍感觉外,其余的一切令她很是失望。因为,郑艾嘉一如传言中的是个傻子。
从傻子那里是打听不出任何消息,还不如在血奴这里打听。
“血奴,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王宫?”
“七年前,就是七年前我们南召被六国合力围剿的时候。我们家实在没吃的了。便将我卖到王宫了。”
真可怜。武念亭又问:“那你来的时候就服侍大王了吗?”
“我最先服侍的是先王妃。”
知道血奴口中的‘先王妃’指的是郑无波的母亲,武念亭欣喜的问:“先王妃人好吗?”
“嗯,可好了。很善良的一个人。可惜,我们先大王不拿先王妃当一回事。最后居然还亲自毒杀先王妃,唉……”
不想打听得太过直白,武念亭道:“说起来,你们先王妃为你们先大王生了一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先大王也真是狠心,下得了手。”
“谁叫我们先大王对珞珈太后一直念念不忘呢。为了先太后,先大王也是恶从胆边生。”
南越的先太后珞珈居然有再嫁的心思,这才导致了这场人间惨伦。也导致郑无波几近灭了郑氏全族。
“我方才去看了你们艾嘉公主,她是从出生便这样痴着还是受不住她哥杀了那多人而吓傻了?”
“我们公主从出生的时候就一直这样来着。所以她从出生就不受宠。要不是公主是先大王唯一的嫡女,要不是先王妃护着,公主早就没命了。直到我们大王继了位,公主的生活才好过了些。如今整个王宫上下,没人敢对公主不敬。”
郑无波留下了唯一的一个妹子。想来必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也是看在郑艾嘉一直受苦的份上。
可郑无波是她师傅。
也就是说,她师傅在杀人的时候可以非常清楚的分清楚谁该杀、谁不该杀
也就是说,她师傅也自认他自己是郑无波。
武念亭思绪间,只听血奴又道:“听萨满法师说,我们公主痴傻的原因是因为她的魂魄在另外的地方不愿归来。前些年还做过一场法事呢,招魂的法事。可惜,没有成功。”
招魂?武念亭觉得太过玄乎,但她脸上并没表现出来,只是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所以说,我们先王妃挺可怜的,虽然替我们先大王生了一儿一女,但女儿是个痴儿,儿子呢,也总是躲在阁楼。”
“阁楼?”武念亭好笑的‘呵呵’几声,又道:“人人都传你们大王躲在阁楼长大。我偏不信,肯定是你们为了迷惑邻国放的烟雾弹。我见识的大王可不是那种只会躲在阁楼的角色。”
“是真的啊。”说话间,血奴长跪在武念亭面前,道:“当初,我进王宫的时候,服侍在我们先王妃名下,就总听先王妃唉声叹气,说什么儿子不抵事,女儿不中用的话。先王妃还曾经吩咐我前往阁楼为大王送过吃的、穿的呢……”
“哦?”
“一开始,大王不许我进去,只命我将吃的、穿的搁在外面就可。但是后来有一次,可能是他病了,便让我进去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王。”
“长相如何?那个时候,你们大王也戴着面具吗?”
“便是在阁楼中,大王也戴着面具。所以看不清他的长相。”
“肤色呢?”
“阁楼中好暗,到处挂着帘子。也看不出肤色。只觉得大王好瘦。也许是病了的原因吧。”
“你们大王的白发是天生的吗?”
“不,不是天生的。”
闻言,武念亭心中一动。道:“那现在你们大王的头发怎么是白的呢?”
“这就得从一年前说起了。”
依血奴所言,一年前,得知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父亲毒害而亡后,郑无波一夜白头。显然是承受不了这个事实。
“大王的头发变白后,日夜焦燥不安。直至那天先大王和先太后成婚,大王终于爆发,冲下了阁楼……大开杀戒。”
一年前,一年前……时间太过巧合。武念亭的心越发的肯定了:这中间定然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本来觉得这南召宫上下能相信的还有一个血奴,但现在来看,暂时谁也不能相信。事关重大,她如履薄冰。
通过血奴的话,她可以肯定他们所有人并没有怀疑真正的郑无波失了踪影,也并未对她师傅有任何怀疑,也就是说所有的人都相信她师傅就是郑无波。
最要命的是,她师傅也认定他是郑无波。
师傅是如何认定他是郑无波的呢?
难道她师傅的记忆中有关于郑无波的记忆?
这么神奇的事是如何做到的呢?
如果有一两个帮手出现就好了。至少可以帮她去打听打听这方面的行情,她也好对症下药。
苦就苦在如今她是孤掌难鸣。
“上官夫人,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们大王一天到晚的关在阁楼中,他是如何练就那一身高强的武功和医术的?”
“书啊。我们大王是天才,他阁楼有一屋子的书。什么方面的都有。但凡我们大王看了就会过目不忘。”
过目不忘?她师傅确实有这个本领。但她不相信真正的郑无波也有这个本领。
而那个将师傅变成郑无波的人肯定特别的清楚她师傅的一切。更充分的利用了她师傅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事,然后哄骗变成郑无波的师傅自认为自己的本领真的来自于那一屋子的书。
高,实在是高。
谁,到底是谁?
“既然夫人对孤的事这么感兴趣,不防孤带着夫人前往阁楼一探究竟。”
突然冒出的声音将武念亭吓了一跳,她几近是蹦起来瞪着如鬼魅般的郑无波。半晌平复心神,道:“好啊。”
郑无波提着一盏灯笼,武念亭跟在他身后,一路往阁楼方向而去。
寄奴、血奴二人则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两个不明白,自从出了阁楼后几乎不再去阁楼的大王今夜怎么有兴致带上官夫人前往。
阁楼,处在王宫的最西北角,沿路很是荒芜,阴森森的道路时不时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在有她师傅,哦,不,有郑无波作伴。
知道郑无波就是她师傅后,武念亭再也不怕了,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在了肚子中。
终于,在阁楼处站定。
原来是一座有着三层结构的木屋。
一迳踩着‘吱呀、吱呀’响的木楼梯上到了阁楼的最顶层,郑无波将灯笼放在了桌上。
借着微弱的灯光,武念亭放眼打量。一如血奴所言,这里相当的阴暗,特别是在这样的夜里。
唯一有点人气的莫过于这一屋子的书了。武念亭试探问道:“这些书,大王都读过吗?”
“嗯。”
“不信。”
“你可以考考孤。”
闻言,武念亭随手抓了一本书,随意翻开一页,考了郑无波一个问题,郑无波对答如流。
武念亭又抽了几本书,又问了郑无波几个问题,结果郑无波仍旧对答如流。
“上官夫人,你就不要废心了。孤在这阁楼上待了二十多年,整日整夜与书为伴,无论你抽出哪本书,孤都能倒背如流。”
是了,是了,他是师傅,保留了师傅的武功和学识。自然难不倒他。
可以说,那个将师傅变成郑无波的人相当的厉害,有所取、有所弃。
好厉害的人。
师傅啊师傅,你知不知,你这一身的武功、医术并不是来源于这一屋子的书,而是来源于你的师傅、我的父王。
虽然心中酸痛,武念亭仍旧嘻嘻笑道:“一如血奴所言,大王果然是天才,能够无师自通。是以才能在一年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是说孤卧薪尝胆。”
“可以这么说。”
说话间,武念亭将手中的书放好,抬头,便觉得眼前一黑。郑无波颀长的身躯已直逼她身前。
心中一寒,她身子往后退,退至书桌挡着不能再退,她道:“你你你……你干什么?”
双手支在书桌上,将武念亭牢牢的箍住动弹不得,郑无波问:“你是谁?”
师傅是有感觉了吗?欣喜中武念亭不答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的熟悉?”
“你不是东傲人,东傲没有上官天珠这一号人。”
原以为他想起了什么,搞半天他是派人前往东傲查了的。武念亭失望之极,仍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孤派手下去查了的。”他不想继续和她打太极,只想直截了当的知道她的底细。
“也许你的手下查漏了。”
“你是斥侯?”
‘哈哈’一笑,武念亭道:“大王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你长相七分像艾嘉,又以瞎眼出现在孤的面前,不是苦肉计是什么?”
原来,他将她当斥侯了。
话说,他这样怀疑也有这样怀疑的理由。毕竟这里是一片弱肉强食的土地。最该防的就是斥侯了。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大王。我不是斥侯。”
“那为什么不告诉孤你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要在孤的面前撒谎?”
“撒谎自然有撒谎的不得已。”
“比如说?”
“比如说我有仇家。她杀了我的父亲,而且还有可能正在四处追杀我的兄弟。而我不得不隐姓瞒名。大王如果不信……我可以告诉大王,我落入山洪并不是意外,而是被她逼着跳进山洪中的。”
“她?他?女人还是男人?”
“女人。”
闻言,郑无波有些错愕,接着他来了句:“这世上居然有比你更强悍的女人?”
不知这话是褒还是贬,武念亭苦笑道:“如果说别的方面她确实比不上我的话。但武功一途,唉,没办法啊,我老爹、我师傅,他们都太过关爱我,导致我在武功一途很是荒废,终于造就我见了她只有逃的下场。”
见眼前的女人提及‘师傅’二字时,眼中满是柔情,郑无波的心无端的烦燥起来,问:“孤听你总提及你的师傅,便是伤痛、梦中也时有提及,他是谁?在哪里?”
他就是你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只是,我说了,你会信吗?
不但不会信,只怕会认定我是在蛊惑人心。
搞不好……
念及此,武念亭‘呃’了一声,颇是艰难的答道:“我师傅,他死了。”
不知怎么的,听得她师傅死了,郑无波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死了是以相当怀念的原因。
“不就是武功?想学吗?”
不知他的话题为何变得那么快。武念亭起初一愣,接着想起她方才在他面前抱怨不懂武功导致不得不逃命的事。如今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想教她武功啊。心中一喜,她问:“大王愿意教我武功?”
“以你的年纪和身子骨,要从头学很难。但也不是学不了。”
武念亭颇是忐忑不安的问:“怎么个难法?”
“分筋错骨。”
一听就不是好招。肯定痛死。武念亭急忙摇头,“不,我不学。”如今有师傅你在我身边,我学它干嘛。
“那下次你又碰到那个女人怎么办?”
“不是有师……有事找大王吗?我放大王出去,咬她。”
郑无波不但没因她这句大不敬的话生气,倒有种非常满意她如此说法的感觉。这是不是说这个女人终于不再怕他并且和他相当熟络了呢。
微弱的灯光下,女子笑靥如花。郑无波的头不觉便低了下去。
武念亭急忙闪,有些结巴:“你你你……做什么?”
“做孤一直想做的事。”说话间,他双手紧紧的一缩,已是抱住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接着便攫取住她的红唇,接着便长舌直入,霸道、热烈、肆无忌惮。
呜呜呜,武念亭现在很矛盾,他是师傅,他不是师傅……
感觉到怀中女人的不专心,他狠狠的咬了她一口,瞬时间,血腥之味在二人唇角漫延。
疼痛中,武念亭回神。他修长的手已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再度攫取住她的唇,不再似方才的霸道、放肆,而是小心翼翼、柔和清缓起来。
这气息是师傅的,这吻也是师傅的,哪怕这节奏都是师傅的。
是师傅,是她的师傅。
武念亭闭上眼,承受着他的吻。
也许都是潜意识中的熟悉,也许就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彼此都知道该如何让对方高兴,让对方心痒难耐。
忘我、抵死纠缠……
“唔……”的一声,武念亭率先妥协,瘫软在他怀中,胸口不停的起伏,大口的喘着气。
郑无波仍旧没什么动静,仍旧静静的抱着她,平稳的呼吸着。
哼,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武念亭还没哼完,已被郑无波打横抱起。
彼此是再也熟悉不过,她心中一颤,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会怎么做?一时间,居然也有了心痒难耐,有了期待。
她和她师傅分别一年,因为心中一直坚定着师傅还活着的信念,她从不做第二人考虑。便是郑无波,第一次吻她的时候,她也毫不迟疑的一腿将他差点顶废。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为她师傅保留的。
可在知道郑无波就是她师傅的情形下,她的自制力也正在逐渐崩溃中。
方才那一吻,就有点干柴烈火、天雷勾地火的感觉了。
脑中更有一个声音在咆哮着:也许夫妻情爱能够唤回她的师傅。
越是这样想,她便越有些忍不住。
越是忍不住,身子越发绷紧,便是环抱着郑无波脖子的手也紧了起来。
能够感知怀中的女人并不反对他,将她放在地毯上,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郑无波嘴角笑意盈盈,声音暗哑,“你所谓的丈夫、孩子是不是也是骗孤的?”
心痒难耐中,武念亭舔了舔唇,道:“我丈夫……他死了。”
那就是说她并没有骗人。不过,她丈夫都死了,正好成全他。他要她,要她当他的王妃。她丈夫死了,他就不是夺人所爱了。
郑无波思绪间,武念亭已伸手,主动的攀上了他的脖子。
郑无波身子一僵,脑中不自觉的便冒出‘小妖精’三个字。
灯笼中的灯油燃尽,阴暗的阁楼黑暗十足。郑无波一把扯了自己的面具,低头,准确的攫取住武念亭的唇。
彼此都想得到更多,彼此的手都没闲着。
武念亭更是在剥光他的上衣的时候在他胸口狠狠的咬了一口,咬得郑无波‘嘶嘶’的叫痛。
“疼吗?从此后,你一低头就看得到这伤痕,一看到伤痕就会想起我。”武念亭这一次是下了重口,她在恨,恨她师傅居然不记得她。
她却不知她这句话令郑无波莫名的起了一丝兴奋。动作更狂、更野、更狠了。
一夜狂乱。
守在阁楼外的寄奴、血奴双双背过身。
一直以为他们大王也许根本不懂男女情事,搞不好还是个雏。搞半天不是,他们大王不但非常的懂,而且那声音……寄奴和血奴听得都有些面红耳跳。
一直以为他们大王以后会找一个男人为后也说不定,要不然怎么总是那么的排斥女人呢?搞半天也不是,他们大王之所以不喜欢女人亲近,那是还没有碰到对的人。
如今,这时不时‘吱呀、吱呀’的阁楼说明了一切:他们大王喜欢女人,而且找到了喜欢的女人。
天亮的时候,武念亭睁开眼睛,对上了眼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再熟悉不过的俊脸。
一夜的狂乱,他累了,睡得死沉。
她醒来,他居然还未醒。
未醒的他,自然没有戴面具。
再阴暗的阁楼也有微许的光,更何况是她最熟悉的人。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鼻子、熟悉的唇、下巴。
她伸手,摸向他左额那块狰狞之极的伤疤:师傅,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有这么长的一道伤疤。
一时间,梦中师傅在血河底受苦的一幕幕又映入脑海,她的眼睛不觉便湿了,有泪滴落。
她微侧身,轻轻的将泪不着痕迹的擦去,再回头。
见他还没醒,她的手又滑到他的喉节处,轻轻的摸着。
原来,她调皮,总喜欢这样。然后她师傅就会被她闹醒。
果然,郑无波也是,便算眼睛没睁开,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很自然的将她拉入怀中,并将她的头埋进怀里。
睁开好看的眼,郑无波的眼中满是疑惑。
其实,他早醒了,早就醒了。只是想看看身边的小女人醒后看到他的样子会有何反应。
世人皆传他的脸相因出水痘而毁容。那当她看到一张并没有毁容的脸的时候定然会震惊、诧异之极。
万不想,她没有,不但没有震惊、诧异,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就像看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人的眼神看着他。唯一引起她心神动荡的居然只是他左额上这道很是狰狞的疤痕。
女人,你是认识我还是早就知我的长相?
如果你认识我,是什么时候认识我?
如果你知我长相,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敢肯定,没有人,没有人知我长相。
正因为她的不震、不惊、不诧、不异,他才觉得有问题,这里面有问题。
即使她是斥侯,也没有哪个斥侯能够厉害到接近他而他却不知的地步……
郑无波在揣度间,武念亭在他怀中动了动,闷声闷气道:“大王。”
“嗯。”
“出不了气了。”都快闷死在他胸口了。
她不可能是斥侯,肯定不是。斥侯不可能如此娇憨,不可能这般自然的娇憨。有了这个认定,郑无波心情大好。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微将武念亭推开。武念亭便看见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容颜。
“满意吗?”
呃,是问的哪方面的满意?武念亭心中有些邪恶的想。
“看到孤的相貌,满意吗?”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女人打第一天见到他就开始追问血奴,问他长得帅不帅。
她随手抓起那很是狰狞的面具,问:“为什么要戴这个,很难看。”
这是不是间接的说明他很帅呢?郑无波心中很是得瑟了一把,道:“习惯了。”
“可不可以不戴它。”她坚信,龙世怀、上官煜二人如今肯定放出了许多的探子在打听她和她父皇的消息。寻到南召来也不是不可能。她不能出宫,但郑无波出宫的机会多。如果郑无波不戴这面具的话,就算他有一头银发,但他的长相必然会引起那些探子的注意。
到时候,天猛、天平他们肯定会来这里。这样一来,她就有帮手了。事情就好解决了。
当然不明白武念亭心中所想,郑无波抓过面具,道:“你不喜欢?”
“嗯。”
“成,那就不戴了。”语毕,郑无波将面具一把扔了好远。又道:“但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孤便不再戴它。”
一夜狂乱,他不但没觉得累,倒觉得身体舒畅了许多。扔了面具后,他再度俯上她的身子,作势欲吻。
“别,没漱口。”他有体力,但武念亭久不欢爱的身子确实承受不住。
他再度低低的笑了起来,道:“孤也没漱口。”
男人的手又不老实起来,她急忙推拒,“听血奴说,大王每天要亲自训练将士。”
这话令他的神情显得有一丝错愕,他将她紧紧的锁在怀中,低头在她额间一吻,道:“那就暂时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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