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臣舟被警局扣押到第七天时,我彻底慌了神,我通过一些渠道和人脉想要了解他目前情况,甚至联系到了警局内陈靖深生前心腹下属和亲密好友,但这个案子讳莫如深,谁也不敢轻易透露分毫,我所有途径都被封死,根本找不到突破口打探一点消息。祝臣舟所惹到的官司好像不仅仅是闵丞萝这件命案,更多是他涉及一些违禁领域,我找到秦霁询问,他通过秦家在帝都的官场人脉了解到,祝臣舟的私密也被人捅了上去,很有可能就是蒋升平。
而雪上加霜是巨文内部不知因为什么,不少股东听到风声后联合高层打压祝臣舟,甚至要集权股份改朝换代将他从掌门人位置扯下,一时间天翻地覆风云暗涌。
我在美索得到消息时,正在一个会议上还没有结束,崔兴建针对一个合约与我发生争议,我们两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庞赞由秘书带领在会议室门外等候,我看到他有些凝重的脸色便察觉到事情发展不妙,我立刻推开面前的文件夹对崔兴建说,“我们之间争议暂停,我这边有更要紧的事。”
“别啊,事情没说完,你走了我们耽搁下来,部门到底按照谁的指令去执行。”
我原本要走,可他这样说我一旦离开,反而像我落荒而逃,我重新坐回去,“崔股东言下之意,要我妥协吗?”
崔兴建摊开双手说,“非常明显,诸位更加赞同我的提议。”
“哦?”我笑了一声,“是吗,诸位这样赞成崔股东的意思吗。”
我说着话将目光扫视众人,“海威集团本身并不算大公司,在商业圈影响力和经济地位都处于中等偏上,我们美索和巨文及闵氏,属于华南地区三匹千里马,想要同我们合作的不计其数,我们想要往上面攀爬,除了同海城本地龙头企业巨文及闵氏合作之外,就是和宏扬等级的公司进行同盟,我觉得美索屈就海威,完全是一种不明智选择,海威附着我们,从经济到市场,都要依靠我们来给予,我们能够从中获取的利益远不及海威从我们身上剥削得到的要更多,这相当于搞慈善,可我们凭什么?美索从靖深执掌时,便是一个盈利企业,而不是慈善公司,我不打算更改美索的根基和性质。”
崔兴建手指敲击着桌子边缘,“我并没有说将美索从盈利企业改为慈善机构,陈夫人何必这样断章取义,我…”
“崔股东。”我打断崔兴建的话,“请你看清楚现在我们身在何处,这里是美索,是高层会议,不是私家筵席,您称呼我陈夫人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崔兴建明知故问说,“那我应该称呼什么。”
我偏头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蔡安,他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咬字清晰说,“称呼沈总更为妥帖。”
崔兴建哦了一声,“可在我眼里,只有陈总才是我的上司,才担得起美索掌权人的职务。”
我微笑点头说,“那是自然,但作为陈靖深的太太,他女儿的后母,我有任何权利决策美索事宜,只要是公事;同样,我也有权利制裁所有和我作对置美索于不利、不仁、不义境地的人。包括崔股东。”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敛去,“沈总毕竟是女士,女性很多方面要比男性逊色不少,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倾听我的建议,毕竟在商业界而言,不谦虚讲,我算是沈总前辈,即便是陈总在位,对于我和蔺如股东的提议也会认可采纳。一个大企业的掌权人决策者,是灵魂所在,每一个念头都将决定公司生死存亡旦夕祸福,可以说公司是衰败还是昌旺,都在一念之间,我作为美索的老股东,我当然不会使美索陷于不利境地,沈总这样看待我,令我既惶恐又失望。”
我垂眸盯着自己握在掌心的玻璃杯,温凉触感一丝丝融化我掌心的热汗,“对于崔股东的肺腑之言,我也是这样认为。但如果我没有记错,陈靖深当初在位时,也同样不会盲目听信别人意见,他有自己的思维想法,有自己对待事务的决断和评判,我和他这一点性子非常相像。”
我说完后没有再理会崔兴建最后的挣扎,我满是深意看向在座其他股东和高层,他们在察觉我视线后,纷纷装作没有看到避开我审视,没有谁主动发言,表现都有些冷淡,完全置身其外,崔兴建脸色尴尬起来,我笑得更加灿烂,“崔股东,方面告诉我到底是谁支持你的提议吗,我们一起来商量。我始终不赞成美索内部经营模式搞领导专权独断,打压下属积极性不说,一旦发生问题,谁也无法单独承担这份责难,你的提议我赞同,但我需要更多人来赞同,才能决定是割舍掉我的想法,还是弃你不用。”
崔兴建舔了舔嘴唇,他目光一一掠过在做每一位股东和高层,发现在我开口前还信誓旦旦倾向他那一方的人全部都陷入沉默,如同失语的哑巴一样。
他整个人都异常尴尬,他捏着茶杯刚送到唇边要喝,却不知想起什么,他暴怒之中将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掷,“你们都瞎了吗?海威再不济,到底是个男人当家作主,何况除了这三家企业,海威在海城也算非常风光,多少公司排队寻求合作,巨文和闵氏有多么敏感,又因为谁才使得我们碍于舆论而不敢也不能合作,沈总用我戳破吗?”
我微笑不语,静静注视他,脸上没有丝毫窘迫和尴尬。
崔兴建见我不反驳不搭言,他继续对那些沉默的高层煽动说,“难道我们男人死绝了,要依靠一个女人来掌控我们男人的天下,我们男人的尊严!我们是干什么的,吃白饭的?企业生与死,应该由我们决策,本质好与坏,是由我们评判,如果你们都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我们的威严和能力都喂了狗吗。美索从陈总死后,两次易主,从祝臣舟到沈筝,美索是一个公司一个庞大集团,而不是一个游戏玩具,你们就眼睁睁看着美索在这样风雨飘摇之中成为灰烬吗。”
没有人理会崔兴建的话,他的赤胆忠诚在权利和金钱面前变得一文不值,我一边冷笑一边从椅子上起身,我面对所有股东说,“这是最后一次,海威那边的合作,我不同意,我不会再说第二次,美索价值明显抵在这里,绝不会向下级低就,否则以后什么虾兵蟹将都敢找来求合作,我们美索的地位和档次又摆在何处?至于你们,我相信诸位大部分对我、对美索、对死去的靖深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而那一小部分,我希望可以到此为止,我每一次召开会议,都会被阻拦被.干扰被看轻,女人的价值和义务绝不只是躺在男人身下呻.吟承受,还有站在男人肩膀上,站在男人头上,去触摸更高更广的天空。”
我说完这些后,便面无表情推开椅子走出会议室,我看向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庞赞,我朝他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离开,然后带着庞赞进入会议室左手边的休息间,我将门关住,还来不及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便满脸焦急对我说,“夫人,祝总出事了,被警方秘密扣押。”
我头顶轰一声炸开,像被雷劈了一样,眼前全部都是空白,是花纹,是交接不断的漆黑与惨白,我稳了许久才忍住自己要晕厥的窒息感,我看向庞赞,猛地伸出手揪住他衣领,“你说什么?”
庞赞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甚至不敢直视我目光,他两瓣薄唇中艰难吐出一句话,“祝总恐怕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