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璨园离开后,我沿路走了几步拦了一辆恰好驶过的出租,我坐下后对司机说了美索地址,他开出小区驶上大路,我这才从后视镜看到祝臣舟竟然没有等待孟奇光接他,而是自己亲自开车跟在这辆出租后方,隔着挡风玻璃我能看到他脸色并不是非常好看,大约对于我没有选择和他同乘一车有些不悦。
这辆出租司机非常健谈,他听到我说去美索,便一直从后视镜内打量我,我虽然着重观察着祝臣舟的脸色,但也留意到司机对我的探究,我便主动将视线迎上他,他起初被我发现还有点尴尬,但跑市井的生意人都比较擅于融化尴尬气氛,他又开了一会儿等适应气氛后便问我去美索干什么,是不是找男朋友。
其实健谈是一件好事,但关键还要会察言观色,我明显不太愿意分享我的私事,何况对一个陌生人,可能我五官比较柔和,似乎非常容易接近,而且漫漫长路相对无言,即使是暂时的雇佣关系也有点无趣沉闷,于是我回答他,“我任职高层。”
那名司机一愣,大约没想到大公司高层还打出租,但他又扫了一眼窗外还没有完全离开的郊外别墅区,他面上表情又立刻顿悟,他说,“美索的老板不是前不久才牺牲的陈部长吗。”
我忽然意识到走南闯北的司机是每座城市接触人最广小道消息掌握最多的群体,说不准他们还能有些线索,尽管我清楚幕后黑手是祝臣舟不假,但我更希望了解到底谁是杀手,谁将子弹射\/入陈靖深的眉心使他毙命,祝臣舟和凶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绝不会自投罗网为自己堵死后路,他口中我一定探听不到丝毫讯息,不如换条渠道,一点点侦破,我暂时无法让祝臣舟血债血偿,但我一定不会就此放过凶手。
在保住我自己性命防止对方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的前提下,将他们绳之以法慰藉陈靖深枉死的魂魄。
我问看了一眼行驶中的出租四周,发现除了祝臣舟那辆车紧随其后,并没有其他车靠近,我小声问司机说,“我其实对美索事务不太熟悉,平时忙于办公应酬,极少听到过什么传闻,但都说我们陈总的死不简单。”
司机非常神秘的摇头,“陈部长在海城老百姓心目中可是一顶一的清官,但百姓口碑好保不了他官场平安,相反,口碑不好的顺风顺水无人敢惹,这世道早就世风日下了。那样好的官儿,也免不了这样结局,都说他死得很蹊跷,听说是被谋杀,凶手现在还在海城,警方秘密抓捕,可后来发现其中很多曲折与阴谋,背后人太厉害,警方一时没有确切证据也不好贸然行动,所以对陈部长家属说始终在追查没有放弃,但其实已经不管了,死都死了,何必为了一把骨灰去交恶得罪不起的人呢。”
我捏紧座垫边缘的流苏穗儿,我盯着司机的后脑勺说,“凶手还在海城,这位得罪不起的幕后人都不知道把他送出去远离是非之地吗,陈总口碑那么好,市局里不会没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心腹,万一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早晚也要落网。”
司机非常无奈且好笑的看着我说,“小姑娘年纪不大吧,是不是靠家里背景任职高层的?这点人情世故还闹不明白吗,下属心腹有什么了不起,别说铁打的关系,就是亲生父子,也要低头在权势面前,否则你也活不了,既然是不好惹的主儿,就没人去惹,除非比他还不好惹,但现在海城已经挑不出来能压得住这位爷的人了,除非到南省找那些世代都干地下组织的,南省这几十年了,不就出了一个蒋华东吗。哪个城市都有称王称霸的人,老百姓接触不到,但听点风声不难。陈部长就是太铁面无私,现在一清二白的,都会遭到排挤。”
外界似乎将陈靖深过于美化,却忽略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自然也难免会犯男人的错,不排除警局不再追究下去,很大程度有祝臣舟势力的缘故,当然也和陈靖深十年前与吕慈之间的丑闻分不开,他已经死了,在百姓心目中留下永恒的遗憾与怀念,当一切水落石出,势必掩盖不住那些丑陋,这条人命也将赤\/裸曝光在众人审视下,市局倘若是斟酌了这方面的考量,那么归根究底也算为陈靖深的清誉着想。
我看着窗外一路倒退的街边树木与高楼,“这算什么世道,人命都不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
司机稳稳把控方向盘,抢过了一个黄灯,“权势和金钱啊,许多人做的是卖命的差事,随时都有可能出意外,不一样要拼死拼活,养家糊口背负在男人肩上,这种压力负担可想而知,我如果不是因为有个上私立高中的女儿,一个月的钱像流失似的给出去,我也不出来跑活儿了,我都这个岁数,在哪里看门一样够吃喝,我老婆也不是不赚钱,可能行吗,当然不行,跑出租赶上运气好天气差,一个八九千不难。可看门就是死工资,真遇到点大事,那两三千只能干瞪眼着急,世道只认钱,不认人,比命重要的东西太多了,命现在算什么啊,都说人是高级动物,是吗?国家二级保护都比人一条性命金贵,更别说稀有动物了,人已经不如花鸟禽兽更具有价值。”
出租拐弯绕进一条胡同后,直接抄近路步上高速,行驶不到二十分钟,便在美索大门外停下。
祝臣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连车都没有开进停车场,便直接从驾驶位下来,一身冷峻煞气朝我走来,我很担心被司机看出什么,从而联想到我就是海城名噪一时的沈筝,于是我一边飞速解开安全带一边将钱递给司机,我正要推门下车,忽然听到一声充满欣喜的臣舟,然后一道粉色身影不知从哪边角落蹿出来,直接扑向脚步顿在原地的祝臣舟。
我从半开的车窗内向往看去,祝臣舟显然也没想到闵丞纹会出现在美索,他神色略微怔住,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微笑用手圈住闵丞纹背部,声音低柔询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闵丞纹声音带着一丝娇滴滴说,“我打电话给了你秘书,他告诉我你没有去巨文,我就猜测你在美索这边,我问他他还不告诉我,好像故意替你隐瞒什么。”
祝臣舟眼内带着几分宠溺,却又很无奈,“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无好隐瞒的,你怀疑我吗。”
闵丞纹挽住他手臂说,“当然不会,我知道你对我好。”
祝臣舟手指在她乌黑透亮的卷发上细细抚摸着,“你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闵丞纹脸上难掩羞涩和喜悦,“你猜因为什么。”
祝臣舟真的做出一副猜测思考的神情,配合着闵丞纹玩儿,她满目期待等待他答复,祝臣舟笑了笑说,“打牌赢了钱。”
“哎呀不是!”闵丞纹有些失望的甩开他手臂,“我除了打牌就不能做点让你也高兴的事吗。”
“让我也高兴的事…”祝臣舟语气唏嘘眯着眼看她的脸,“猜不出。”
闵丞稳在婚后可能习惯了祝臣舟的不解风情,她没有继续气恼,而是笑意吟吟将两条手臂圈住祝臣舟的脖颈,她脸距离他非常近,仿佛下一刻就会亲吻上,她语气欢喜得都要飞起来,“我怀孕了!臣舟,你要做爸爸了。”
闵丞纹无法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她在祝臣舟脸上狠狠亲吻了一下,她笑得眉眼弯弯,连头发散乱了也不曾察觉,祝臣舟在听她说完后脸上表情瞬间僵住,他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平静得有些特殊诡异,他很久才眨眨眼睛,然后下意识朝我的方向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