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洁皱皱眉,和气地问道:
“武莺来上班了?家里情况怎么样?”
武莺进来后找个椅子一屁股坐下来,从包里摸出一张纸,伸手放在周玉洁的办公桌上,冷冰冰地说:
“我不是来上班的,是来续假的。”
武莺前些年卫校毕业后一直在燎原医院普外科当护士,起初认认真真工作、老老实实做人,大家对他的评价还是挺不错的。
但是,自从前两年跟丈夫离婚以后,特别是最近大半年以来,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上班心不在焉,花钱大手大脚,打扮时髦俏丽,就连说话也喜欢放在别人的话之上,口无遮拦、气吞一切。
这不,春节以来才过去不到2个月的时间,她就请了将近20天的假,理由不过是母亲生病、自己要去外地检查身体、老家有事儿需要去外地等等。
同时,她请假的方式也是很生猛,有时候直接跟周玉洁说说,有时候跟护士长说已经向周玉洁请过假了,有时候干脆放下一张请假条就不辞而别了!
医院临床科室的医护人员上班都是运转班,每天24小时的3个班轮转运转不能间断。
武莺这样随时请假,科室里就必须随时安排其他同志顶上去。
老是这样,科室其他同志特别是护士就非常有意见。
还是今年春节后不久,有一天,她来普外科主任办公室又要请假时,周玉洁对她耐心地劝导:
“武莺,你最近请假太多,有时候也不是都有正当的理由,咱科里的同志已经有议论了。这样你看行不行,这一段时间我们科里非常忙,你和你的家里如果真的有要紧的事儿,科里再忙也得准你的假,同时也得想办法帮你的忙,看在哪些方面分担一些;如果一般的事儿可以在下班以后再处理,你就别请假了……。”
武莺立即翻脸,瞪着眼睛吼道:
“你这不是胡扯吗,这没有事儿还能跟你请假吗?!咋地,你看我笑话?”
最近这几年来,武莺逐渐由一位羞涩姑娘、温婉少妇变成泼辣大嫂,周玉洁也十分不解。
前几年,特别是六、七年前刚刚参加工作的武莺多么天真烂漫啊!
她苗条清新,脑袋后面梳着两根羊尾巴,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见人说话就脸红,对什么事情都好奇。勤快、嘴巴甜、爱干净,是医院里的同事对她的共同的印象。
但是,岁月不饶人。经常有人说岁月就是杀猪刀,其实也有人说生活就是猪饲料。
岁月的磨洗和生活的揉搓,常常会极大地改变一个人。
在医院里工作时间久了,特别是经历过婚变之后,武莺逐渐变了:她的衣着打扮越来越时尚,对上班却越来越挑剔;她待人接物愈加世故,却再也很难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
后来,周玉洁隐隐约约地听说武莺跟县里一位很有实权的领导走得非常近、关系特别好,但那个人是谁、跟他近到什么程度,不知道。
周玉洁向来对科室、对院里的同事彬彬有礼,也从来没有跟谁有过争吵,在她看来,与人为善、处处尊重别人是一种基本素养。
作为医务工作者,不用温暖眼光看人,焉能悬壶济世?
面对武莺的无礼,她仍然耐心地说:
“武莺,没有谁看你的什么笑话,我是说,你请假要有理由,按照我们医院的规定,根据请假的天数,看是应该科里批、还是应该由院长批……。”
武莺很不耐烦:
“我请假的理由就是请假的理由,怎么?拿院长压我!没门儿!要不要院长来跟你说?”
她说着,从随身挎着的坤包里扯出半张皱巴巴的纸,往办公桌上一拍,转身就走:
“给,请假条!”
周玉洁并不知道,武莺那一次借口带母亲去省城治病,其实是跟着常务副县长孙正光到昆明、桂林一带玩儿去了。
孙正光跟魏峻说去考察招商项目,带着武莺游遍西南地区的名胜古迹、大山大川和古城小镇。两个人双宿双飞,沉醉于山水之中,忘情于交欢缠绵。
武莺的请假条上没有写明请假多少天,实际上玩儿了差不多2个星期、10多天。
当然,那并不是武莺第一次跟孙正光在淮县以外的地方放飞激情。
周玉洁很生气,回家跟林桐说起来这个事儿,林桐说:
“按照你们医院的规定,你这个科主任只有2天假期的批准权限,你应该把这个情况向院长穆东阳报告。”
她想想也是。
于是,一天下午,周玉洁找到穆东阳办公室,向他如实地报告了武莺的这个情况。
坐在宽大气派的老板桌后面,穆东阳昂靠在皮转椅上,诡异地眨巴眨巴眼睛,不咸不淡地说:
“周主任啊,你也是个老主任了,这个管理啊不能那么生硬、更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谁能没有一点事儿?谁能不生个病、谁家里能不有点什么事儿?要人性化管理!和谐社会嘛,不要搞得大家都很紧张、不愉快!”
周玉洁感到很吃惊!
虽然穆东阳担任院长这几年来,燎原医院业务迅速下滑、管理非常混乱、各种医疗事故此伏彼起、员工不满情绪不断蔓延,但是他毕竟是县委正式任命的院长,周玉洁无论人前人后在工作上对他还是全力维护的。普外科的各项管理规定和措施,都是国家医疗卫生法律法规和医院规章制度的细化,特别是劳动纪律、请销假制度等,还是穆东阳在大会小会上明确要求必须认真执行的。
地球人谁都知道,没有规矩成不了方圆。
即便1年前刚刚晋升副高职的穆东阳也清楚地知道,燎原这样上千人的医院,如果没有一些规矩,他自己也玩儿不转。
周玉洁实在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执行医院的制度和院长在会议上的明确要求,院长怎么会这么生气?
她忍不住要辩驳:
“穆院长,是你在大会小会上说的,科主任要加强管理,认真加强劳动纪律,不能越权审批各种请假要求,我不过是按照你的要求在正常做啊?这几年来,普外科对武莺还不够人性吗?她向我请假、2天内的我都准了,她向你请假、2天以上的你也都准了,就连她没有说明请假时间长短的,只要说你批准了、科里一律绿灯,从来没有细究,我还多次问她有困难科里可以帮她的。这样,你还要我在管理上怎么做才能更加人性化呢?”
穆东阳瞠目结舌,对周玉洁的辩解一时语塞。
现在,武莺又来请假了,不,她来续假。
前不久,她请了1个星期的假,昨天到期,本来今天上午就应该正常上班的,但她没来。
对于她的这种情况,普外科的护士长根本不敢管她,只好不断地临时调整别的护士把她的值班给顶上。
周玉洁从办公桌上拿过武莺的这种纸一看:续假一周。
她压住心里的火气,冷静地对武莺说:
“武莺,你这续假1个星期,科里无权批,请你找院长审批去吧。”
武莺撇了一下嘴:
“院长说科里要先签个意见。”
周玉洁不想轻易就把矛盾交给院长,就耐心地问:
“你过去向院长请假,都不需要科里的意见。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科里帮忙的吗?”
武莺生气地说:
“哼!科里能够别处处跟我过不去就足够了!我血压高、心绞痛,需要到外地去看看,你给签个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