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和煦,海面湛蓝,海鸟飞旋。
温暖的阳光晒在他英俊的面庞,古铜色的肌肤,浓墨色的长发,略微黝黑的双手,一手捏着一条肥胖的海鱼。干净的笑容,显得十分惬意。
这是渤海的一处沙滩,沙滩往东百余里坐落着一处山村,乃是东胜殷国云州城边境处的一座山村,落日西沉,是沙滩最为热闹的时刻,忙碌了一天的渔民将渔网托临岸边,老少妇孺皆来拾鱼修网。
“韩风,这是我爹爹捕到的,大不大!”
一名身穿短裤的胖少年,光着上身,怀里抱着一条半丈有余的黑鱼说道,肉咚咚的小脸显露得意之色。
那黑鱼被胖少年裹在怀里,挣扎的抖了抖鱼尾,击打在前者胖乎乎的肚皮上啪啪声响。
“嘿哟,还敢胡闹,看我今晚不吃了你。”胖少年双手一紧,开怀憨笑。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韩风,你也来。”
胖少年不远处,手里捏着两条白鱼的韩风笑着点了点头:“李叔的手艺越发精湛了,连黑鲛鱼也都难逃法网。”
黑鲛鱼素有海中黑雷之称,通体焦黑乌亮,且体表光滑,尾部修长似牛尾,兔唇猪鼻,嗅觉异常灵敏,海中游走快若雷芒使称黑雷,常年出没于海草礁岩,是难以捕获的鱼类。
胖少年身旁正弯腰拾鱼的中年汉子闻言,扬起粗犷黝黑的面庞哈哈大笑,一掌拍在胖少年的憨头上说:“娃子说的不错,晚上你也来你李叔家吃饭。”
韩风点头称是,双手一甩,将两条白鱼丢进了鱼兜笼里。
“哼,黑鲛鱼有啥子了不起的”海滩北面,一名粗壮少年冲胖少年撇了撇嘴,不满的哼了一声,弯腰在自家渔网来回摸索。
“哼,大壮,有本事你找比俺家更大的鱼来。”胖少年放下黑鲛鱼,双手搭腰,面色愤愤,圆目瞪着壮少年。
“找就找,俺怕你不成。”
粗壮少年一把跳进网里,双手飞速扒拉好似土鼠刨地,过了半晌惊疑道:“我的鱼呢,刚才明明看见的。”
二人长辈见得这般,皆是哈哈大笑,童稚的胡闹给沙滩增欢添笑。
韩风看了看面露得意的胖少年,转目又望向气鼓翻鱼的状少年,哑然而笑,眼眸中却闪过一抹黯淡的伤感。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在父母身旁置气胡闹,可如今烟波渺渺,哪有双亲的踪迹。
海浪淘沙,干净的海水浸没双脚,轻柔舒适。落日斜晖,人影斑驳。
“找到了!哈哈。”
壮少年双手抓起一条胳膊大的海鱼,欢声叫起!
众人刚要望去,壮少年脚下一滑,惊呼一声,仰面倒在鱼堆里。手中一道绿光脱手而出,扭曲着飞入半空。
胖少年指着鱼堆里的大壮,大嘴一咧捂着肚皮,弯腰哈哈大笑。
“绿头鱼!”蓦地,有一人指着半空中的绿光惊然大叫,顿时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大壮身旁一名中年胡渣男子起初狠命瞪了大壮一眼,宽大的手掌在其头部一抽,就要拎起,可当听得人群惊呼时,便迅雷抓向绿光并往怀里一紧,面色激动,如获至宝。
大壮一声哎哟,再次四脚朝天倒入鱼堆里。
绿头鱼又名海宝鱼,全身修长,虎头尖嘴,头部大于体身三倍有余且焕发绿光故称绿头鱼。绿头鱼头部乃是一记良药,是修士炼丹不可多得的药材,故而又有多宝鱼之称。
西川大陆,地广物袤,国家纷繁,宗门立林,更有许多隐秘家族。几乎每个人都渴望进入修士之列,修士可腾云驾雾,可翻江倒海,可与日月星辰同寿……
正因修士有诸多神通故而备受崇敬,为此也衍生出了千奇百怪的修炼法门,丹药便是其中之一。
“这老郝,真是走大运了,这可是价值万金的绿头鱼啊!售给修士,那大壮娶婆娘的钱都有着落了。”
人群里纷纷传来赞誉之称,郝大壮站起身子,挺着胸脯,仰头看向面色惊讶的胖少年。
晚潮起伏,温暖的海风吹散了忙碌的人群,渔民扛着捕获的海鱼,在唏嘘欢谈中径直朝着村落走去。最为得意的莫过于捕获绿头鱼的郝大叔,面容上时刻烙印着笑容,逢人便是哈哈大笑,粗犷悠远。
“小风,还不走吗?这郝大壮得意个屁,不就是一条绿头鱼吗,等我长大了也能捕”
在被郝大壮趾高气昂的调侃几句后,胖少年面色显然有些不快,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韩风淡淡而笑,温声道:“小胖,你跟李叔先走吧,我一会就回。”
“可……”小胖还要再言,却听得其父亲喝道:“可什么可,让韩风自己呆会!”说罢还一掌拍在前者虎头上。扭头对韩风亲切道:“莫要待太久!”
“知道了李叔!”韩风笑着对中年汉子说道。
小胖耸耸脑袋,歪过脖子又看了静立沙滩的韩风一眼,最终低着头跟上了中年汉子,走了几步似乎记起什么又冲着韩风喊道:“小风,记得晚上来吃鱼啊!”
半盏茶功夫,原本热闹的沙滩而今格外宁静,大小错落的脚印在晚潮的冲刷下,积满海水,夕阳中莹莹灼灼炫烂夺目。
“爹娘,你们究竟在哪?”
平坎无痕的海面沉寂无比,韩风双腿跪在沙滩中呼声哽咽嘶哑,泪水湿润眼眶,滴滴滑落。
韩风早年父母失踪,五年时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原本开朗欢快的少年变得沉寂少言,每到傍晚都会矗立沙滩,期待着那道熟悉的船影。
世间万物万事,虚无踪缈、旦夕祸福、悲欢离合全然无常,天道宛若神明,万物如同玩偶,天道之怒伏尸百万,更是喜怒无常变化莫测。
韩风站立身体,目光凝视整个浩荡辽阔的渤海,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海沙,语气坚定道:“爹娘,孩儿一定会找到你们,一定!”
将手中的海沙一扬,晚风中渤海变得有些迷离。刚要转身,募地,他目光惊奇,晚霞照耀的海面上,竟飘来一个人。
韩风一个箭冲跑入海面,海水溅湿了他的面庞。海底礁岩错落,快步中,双脚不慎被划破了几道长长的口子。
这具尸体身是一名男子,着锦缎衣裳,胸口左侧秀纹‘碧海’二字宛若翻滚巨浪勾勒奇特。右手紧握着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净白的面庞已被海水泡地浮肿起来。
韩风将其拖上岸边,右手在其鼻息出轻探,心中黯然:“死了!”
他收回右手,无力的瘫坐在地,刚才的狂奔,耗尽了其全身气力,如今才发觉双脚隐隐作痛,定眼一看,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半个脚面,并缓缓下滴,在雪白的细沙中格外分明。
这人究竟是谁,看这穿着昂贵古意,不像是渔民之家!扭头看向尸身,韩风浓眉紧锁。心中没有来由的一阵感伤,这人落海身亡,想来其家人定在苦苦追寻,若最终得知其身死异处,这得多心碎伤悲。
韩风本是生性纯良之人,加之父母早年失踪,更是对生离死别有着敏感的触动与哀伤。由彼及己,心中不免替这男子的家人伤感。
尸体伤痕累累,满身都是浮肿的瘀痕,韩风取下男子手中长剑,剑身雪白光滑,给人一种锋利的寒意。
逝者已去,入土为安。他想把这男子埋了,然而此处沙土遍野,加上每日村里渔民都要在此捕鱼拾网,若是埋在此处定然不妥,当下站起身子步履艰难的往沙滩远处的一地密林走去。
走进密林,耳旁霎时宁静许多,隐隐听到细细的虫鸣之声,与那沙哑洪亮的海浪声甚是不同,有如惊雷与细雨,一高一低,天壤之别。
韩风挥舞着长剑,斩落几截树枝,扫净一处林地,花了约莫半个时辰,在一处树干下挖了一口深坑,此时的长剑已沾满泥土,再无初时的雪白之色。
此时已是酉时,日落树梢,村头上空,炊烟袅袅,他遥望半响,心中一暖,想来小胖已经缠着李婶炖黑鲛鱼了吧。村子里虽说人人对他都很好,可唯独小胖一家待他宛若亲人,而小胖更是自己的兄弟。
他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粘贴的泥土。等把尸体埋了就回去,不要以小胖的个性又要追问半天不可。
回到沙滩,尸身上停落着几只海鸟,海鸟不仅食鱼,更是啄食海上浮尸,许多落海的渔民死不见尸,多数是海鸟所为。当下心中着急,边跑边挥舞手中长剑,张牙舞爪,嘴里发出怪异的吆喝声,要去惊飞那灰色海鸟。
一番恫吓之下,倒也成果斐然,海鸟飞了个干干净净。
他赶到男子尸身旁,还好,虽被啄去几处皮肉,但大体还是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