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饭店终于熬不到过年,要转让了。夏一木还没有熟悉原来饭店的老板模样,对面的饭店就要换主人了。
章海威、柯晓红两口子趁火打劫,以超低价格谈下了转让的饭店。因为马上面临过年,所以他们准备年后装修装修再开业。
韦冉的孩子那么小,加上天气又太冷,回家坐车不方便,他们一家在郑州过年。曹修勇打来电话,问夏一木什么时候回家?说可以做他的车一起回老家过年去。徐素贞倒是想省钱做便车回老家,但是夏一木不肯蹭车,就推辞说放假比较晚,就让曹修勇两口子先回去。
夏一木自己还没有到火车站预定火车票,就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弟弟说他今年春节结婚。夏一木不由地问:“结婚?跟那个姓吴的服务员吗?”因为夏一木知道弟弟为之过生日的饭店服务员小吴前段时间来打探过夏雨林的消息。
“不是,吴朴她打电话告诉我说,她已经回她的老家和别人定亲了。”夏雨林语气平淡道。
“那你?”夏一木迷惑道。
“是邵华,我初中的同学,记得你曾经见过的。”夏雨林道。
夏一木恍恍惚惚记得那一年春节前,自己到镇上给上初中的弟弟送生活费时见过的那个短齐头发,脸蛋圆圆的,可爱的女生。
于是,夏一木没有办法,只能请假了。他让徐素贞关门停业,两人为了夏雨林的婚礼提前回家。
回到家才了解事情经过:邵华初中复习一年之后,再次考重点高中再次失败,就在镇里的菱镁制品厂上班打发青春。那天邵华遇到夏雨林,邀请夏一木去厂里。与夏雨林一番彻谈之后,知道了夏雨林仍然没有结婚。
一来二去,邵华、夏雨林两人找回了当初在一起的感觉,决定相处。找一个时机,夏雨林把自己和邵华的事情告诉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知道了,很高兴,干脆托媒婆去邵华家里提亲。这桩婚事不费媒婆什么口舌就成了。
双方家长认为孩子们早结婚早省心,一致决定今年春节就结婚。
至于定亲彩礼钱,据爸爸妈妈讲,夏一木的妹夫,就是夏雨霞新任丈夫凌德,他十分大方,出力不小。
听大家讲,在镇上经营一家摩托专卖店的凌德,同妹妹夏雨霞结婚时的婚礼很是风光,租了轿车娶走的夏雨霞,让夏雨霞面子十足。
凌德有钱,并且长得也帅,媒人却认真地讲他没有结过婚!怪不得徐素贞不相信,夏一木也是难以置信。当然,夏一木也明白自己的妹妹确实是讨人喜欢的那种能干精明的可爱女子,但,但毕竟妹妹是二婚啊。
得知在郑州上班的大哥回来了,凌德和妹妹夏雨霞一起回娘家。一表人才的凌德有礼貌地和大哥打招呼,看起来成熟自然。并且主动商谈筹办夏雨林的婚礼的事情。
家里多少还有一点收入,再加上自己带来的钱,如果不大操大办的话,结婚应该没有问题。于是夏一木说:“这些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
凌德掏出一叠钱给爸爸:“爹,这五千块钱放这儿吧。”
又对夏一木道:“——大哥,我店里还在忙,我得回去了。”
向来疼爱妹妹夏雨霞的夏一木爱屋及乌,对凌德刮目相看:“凌德,咱们兄弟第一次见面,还没有喝酒呢,你怎么能走?今天就在这儿吃饭,咱们一家的团圆饭。”
夏雨霞、徐素贞帮妈妈去做饭,当然,厨师夏雨林负责炒菜。夏一木、夏爸爸一边喝水,一边和凌德聊天。
看起来凌德对夏一木十分敬重,他小心翼翼地向夏一木打问,打问夏一木上班医院的情况,问夏一木主治什么病?
电视上播放《梨园春》豫剧比赛。夏爸爸是豫剧戏迷,很快就入迷,旁若无人的看电视,听戏。
夏雨霞把先做好的小菜端上来:“你们先吃着,热菜马上就好,二哥在炒菜,一会就炒好。
夏雨林炒好菜,大家聚在一起吃饭。饭桌上的凌德完全是那种孩子般的拘谨表情,连菜也不敢到处夹着吃,只吃面前的那一盘绿豆芽。夏一木看不过,招呼他吃一些红烧肉。他慌忙说自己不爱吃。夏一木很难理解的是凌德竟然滴酒不沾。夏一木劝他说:“少喝一点没有关系,又醉不了,不耽误你一会回去挣钱。”
凌德面露难色。夏雨霞端起凌德的酒杯,代替凌德喝了酒,对大哥说:“大哥,凌德真的不能喝酒,大哥你和爸爸喝吧,不用管他。”
这时候,凌德接电话,半转身低声道:“修车?你给他修啊。不会呀?好,我一会回去。我还没有吃饭呢。哦,着急啊?”
“大哥,我必须要回去帮人家修摩托,咱们下次再聊吧。”凌德不好意思地对夏一木道。
“那也得吃过饭呀。”夏爸爸道。
“是呀,不喝酒也不吃饭呀?”夏一木道。
凌德于是拿起夏雨霞递给他的馒头,就着面前的绿豆芽猛吃,吃光了那盘绿豆芽,馒头进了肚子。放下筷子抹抹嘴巴道:“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夏一木站起身,送他到街上。凌德骑上摩托,一溜烟走了,感觉是落荒而逃。
说实话,夏一木对于凌德这种只知道挣钱,不重视亲情的做派有一点不满意。只是碍着妹妹夏雨霞的面子,夏一木没有表露出来。
回到家继续吃饭。吃过饭,夏一木说去阿举、阿旺家里转一转。
在街上小卖铺买了一些零食,拿着去阿旺家。阿旺家院门紧紧关着。夏一木和徐素贞敲门。一会,阿旺媳妇的声音:“谁啊?”
“我,阿木。阿旺在吗?”夏一木大声道。
阿旺媳妇把大门打开一条缝,神色不定道:“阿木呀,进来进来。”
夏一木两口子进了院子。阿旺的孩子一边听电视(因为他没有抬头)一边玩耍。徐素贞把零食给小家伙,逗小家伙玩。
阿旺媳妇忙着倒水,夏一木道:“不用倒水,我们不渴。——阿旺了?出去打牌了?”
“阿旺……,阿旺他,他去青岛了。”阿旺媳妇道。
“出去打工了?马上就过年了,怎么还不回来?”夏一木奇怪。
“嗯,阿旺出去的晚,所以准备在那儿过年。”阿旺媳妇头也不抬道。
“这家伙,真行。舍得自己老婆孩子,一个人待在外面。——唉,我也与他喝不成酒了。”夏一木叹气道。
徐素贞看阿旺老婆脸色难看,就训斥夏一木道:“你就知道喝酒,一天到晚没有正经事情!人家明白挣钱养家才是正经事。”
徐素贞望望阿旺的孩子,又问阿旺媳妇道:“嫂子,你儿子上学了吗?”
“哦,他呀,上幼儿园。”阿旺媳妇缓神过来道。
“学费多少?”徐素贞问。
“一年二百元。”阿旺媳妇道。
“这么便宜?在郑州,一个月就几百元。还得说是那种不起眼的小幼儿园。”夏一木道。
“乡下幼儿园条件差,家长送到那儿去只是让人家帮助照看孩子,不指望能够学到多少知识。——不像城市里,小孩子那么小就会唱歌跳舞的。——你们怎么不要孩子?”阿旺媳妇道。
“阿举在家吗?”夏一木打岔道。
“阿举应该在家里的吧。”阿旺媳妇道。
她的婆婆,就是阿旺的妈妈,老人家为儿媳送来肉、饺子馅。
“哦,你们忙吧,我们再去那儿看看。”夏一木和老婆一起去阿举家。
离开阿旺家,去阿举家里。
大院子里,胖家伙阿举正弯着腰在挖地窖里的萝卜。农村人家,一般都会把秋收的萝卜、红薯什么的深埋在院子里的地窖里,地窖是天然冷藏室,东西放在里面不会腐烂。
“怎么那么多胡萝卜?要全是红薯就好了,我最喜欢吃红薯。”夏一木一边帮阿举收拾一边道。
“过年谁家天天吃红薯?胡萝卜可以做饺子馅,你家春节不吃饺子?”阿举道。
打毛衣的阿举媳妇问徐素贞同样一个问题:“你们怎么还不要孩子啊?”
“阿木说养不起。”徐素贞只好重复道。
“别听他胡说。有苗不愁长。当年我们什么也没有,孩子不也长大了?今年都上小学了。”阿举媳妇大声道。
阿举那刚上小学的儿子一边做作业,一边听着周杰伦的《七里香》: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
……。”
夏一木从阿举这儿知道了阿旺的事情。秋天,队里重新分地,就是承包地。阿旺不满小队长包兴不公平,分给自己贫瘠的土地,与小队长包兴发生争执的他怒打小队长。小队长包兴家族势力强大,害怕遭到报复的阿旺躲起来了。
“老是躲着也不是办法,——他躲哪儿去了?”夏一木道。
“去青岛船厂干电焊工了。”阿举道:“那天阿旺给我联系,我去了阿旺躲藏的亲戚家里。阿旺让我借给他路费,他要出去躲躲。——因为小队长已经报了案,他亲戚不敢收留他。——我给他一笔钱,然后安排他去了青岛。青岛有我一个亲戚在船厂打工。阿旺有电焊技术,到那儿好找工作。”阿举道。
“其实躲着毕竟不是解决办法,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家吧?”夏一木道。
“我和阿旺爸爸商量过了,让阿旺尽快回来,给小队长陪个不是。——大过年的,队长不可能再报复。再说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信队长他家会原谅阿旺的。”
“哦,这样啊。”夏一木道。
“你弟弟要结婚了吗?”阿举问夏一木道。
“是啊。——一切还没有准备。明天我去帮爸爸到集市上买肉菜、糖果、烟酒。”夏一木道。
“集市上肉菜全涨价了,非常贵。明天我带着你们去县城批发市场吧,那儿还是能够优惠一些的。”阿举道。
“——
你突然对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
我此刻却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象雨水
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几句是非,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
“别唱了,好好做作业!烦死了。”阿举媳妇吵儿子道。
夏一木、阿举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