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
蝉鸣聒噪叠叠,天气逐渐炎热,但此时缥缈山顶,仙灵院正厅内,却是一片肃然,凛若初冬。
杜质听罢谢龙的叙述,环眼向厅内站了一众的诸弟子一扫,目光在正梨花雨落的夏锦荷身上停了停,脸色铁青,连道:“胡闹!胡闹!”
他看了眼站在秋辰身侧的楚流月,暗中叹了口气,心道:“这事若搁在普通弟子身上倒也简单,但出事双方四大家族占了两个,却是棘手。”
杜质此去百里外的平安村寻鬼物无功而返,本就生着一股闷气,甫一回来又碰上这等难事,心头怒火更盛,手连着在桌上拍了三下,“啪”地一声,桌角一下被拗断下来。
杜质在仙灵院颇有威望,此次声色俱厉,眼看是动了真怒。底下一众弟子立时噤若寒蝉。
秋辰给楚流月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即将陆音羽交给自己的信递了过去。
杜质一看署名,面现恭敬,起身接过,除去封蜡,细细读之,时不时往楚流月身上打量几番。良久,杜质收了信,向着众弟子道:“毋庸置疑,这位秋少夫人正是修真大派天门派弟子,天下第一猎魔师陆音羽陆仙师的徒弟。”
话音一落,众弟子不免窃窃私语,有惊奇,有不可思议,有愧疚。温静安却是在意料之中,向着楚流月看了眼,点了点头。
楚流月心中霎时一暖。
杜质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向秋少夫人道歉?”
众弟子知是老院主给一众台阶下,道歉声顿时此起彼伏。
杜质道:“秋少爷,秋少夫人,老夫对适才所发生的深感抱歉。此事皆因误会而起,现在误会已清,众弟子也已道歉,稍下我也责罚几个带头之人,你看此事?”
秋辰道:“众弟子都是少年心性,易为冲动,此事生于误会,现误会已消,大家处于一个屋檐之下,还是要以和为贵。”
杜质道:“如此甚好。”
楚流月哼了一声。
杜质尴尬道:“秋少夫人,你还有何不满意?”
楚流月走上前去,将温静安拉出人群,道:“喂,你们适才辱我骂我,恼得我心中一团怒火,现在你们得叫我百声姑奶奶,方消我气。”
话音一落,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杜质未曾言语,怕是默认了。
楚流月道:“你们也知我夫君脾气不好,适才他已说过,若有人伤了我……”
显然众人深惧秋辰,楚流月话音未落,人群中一个率先叫了起来来,紧接着,姑奶奶声此起彼伏。
秋辰道:“真是胡闹。”
楚流月道:“我是他们的姑奶奶,你便是姑老爷了,我替你长了辈分,你该高兴才是。”
待众人敷衍完,杜质便挥手示意离开。楚流月忽地叫道:“旁人可走,夏锦荷那个臭丫头可要留下。”
夏锦荷怒道:“你又想出什么妖蛾子?”
楚流月指着自己肿胀的脸,受伤的肩膀,道:“你打了我,难道这些伤口不须用药便可痊愈?”
夏锦荷冷笑道:“你在觊觎我夏家仙丹?”
楚流月呸道:“谁稀罕你家的破丸子,你打了我,总得赔我些许银子吧?”
话音一落,夏锦荷明显一窒,杜质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秋辰只觉自己的脸面全都被楚流月丢尽,恨不得一掌立即将楚流月拍死在地。
夏锦荷呵呵冷笑,道:“好啊,既然秋少夫人缺钱花,那我明令家人送来百两银子便是。”
楚流月没想夏锦荷这般容易便答应出钱,心里激动,脸现欣喜:“好极啦。”
秋辰忍着怒气,道:“若杜老院主无事,我们先行告退了。”
杜质沉吟道:“陆仙师自信上还嘱咐了一事,不过眼下少夫人也累了,于明日再谈吧。”
秋辰告了辞,拉着楚流月回到了房间,嘭地一声关上门,转过身便给了楚流月一巴掌。
楚流月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奇道:“我叫你做了姑老爷,你怎么拉出个驴脸,还要打我?”
秋辰气急败坏道:“我当真不知道我为何打你?”
楚流月眼珠一转,恍然大悟:“这死狼妖定是因我问夏锦荷要钱伤了面子,所以才如此动怒。”
楚流月道:“哎哟,一时忘了我秋少夫人的身份了。”
秋辰一把扼住她的脖子,道:“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的夫人,说话行事必须莫失了分寸。”
楚流月拼命点头,秋辰冷哼一声,一把将她摔在地上,转身欲走,临到门边时,他顿了顿,道:“以后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楚流月一怔,片刻,反应过来的她大叫一声,在房内上蹦下跳,开怀大笑,她笑得累了,却又伏在桌上哭了起来,天知道,她为这一月一金叶受了多少苦!
翌日。
楚流月吃罢早饭,便随着杜质向着缥缈后山走去。待二人转过最后一排屋宅,视野一下宽阔下来,但见翠竹飒飒,碧松叠叠,白云萦绕。
行不多久,山道渐渐陡峭起来,前方众弟子喧闹之声渐渐隐去,只有悠悠晨钟传来。
楚流月道:“我们这是去哪?”
杜质道:“到了。”
楚流月抬头一看,只见一挂瀑布从天而落,气势磅礴,微风徐徐,送来阵阵凉意,带着泉水清气。
楚流月深吸一口,直觉五脏六腑的浊气被涤荡而清。她心道:“于我屋前也曾隐隐看到这挂瀑布,只是距离远了,气势却是不能比的。”
于瀑布前,便是一棵五人环抱的碧绿古松。古松年岁已久,历经沧桑,愈发遒古,枝叶繁茂深展,如一顶巨伞,净遮了石屋一半。
楚流月道:“我师父说的古松净地,便是这了?”
杜质微微一笑,道:“此处甚是幽静,你师父不喜热闹,每到仙灵院便落居于此。”他环望四周一眼,“古松石屋,峻岩飞瀑,灵气四涌,汇聚与此。你居于此,定要收心磨性,认真研究仙家法术,莫要让你师父,让我失望。”
楚流月身子一正,道:“是。”
杜质从怀中掏出一本名为《识仙术》的书卷,交与楚流月,交待几句,方才离去,只是走到松林中,他又忍不住回过头向那个坐于古松下的女孩儿望去,暗忖道:“这楚流月心性野蛮骄燥,似是一匹野马,怕是难以驯服;再也,我也未见她身上有何特别之处,于修仙炼道间的天赋不比别人,于温静安,夏锦荷二子的六分都达不到,怎地陆仙师会渡化她?还是说猎魔师渡化有什么常人不得知的奥妙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