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古道,某一野林。
这片野林位于兽林斜对面,由于后者的缘故,这片林子也是人际罕至,杂草灌木疯长。
楚流月自秋家庄逃离后便一直潜藏在这片野林中,饥时野果,渴饮晨露,时时嚼些草药往伤口上涂抹着。如此过了两天,体力恢复,精神也愈加饱满,但偶尔想起这段时间的凶险恐怖经历,仍是一阵心悸。
“千不该万不该趟这次浑水,眼下钱没捞到,还把自己致于险境。”
楚流月想到自己被囚禁笼子五六天,与自己粪便为伍,每日仅以一个焦黑馒头一袋水填饥,怒从中来,对着桃花水湾的方向又是一阵破口大骂。她嘴里骂着,脑袋却想着那秋辰拿人心作什么,难道是来练妖法,或者干脆存着吃……
一想到那画面,楚流月又打了个冷颤,她心里也多了些劫后余生的感慨。
“总算我楚流月福大命大……唉,不知那位陆仙师去哪里了,他既做了我师父,总要教我法术吧,等我学了法术,还怕那千年狼妖不成?”
月上中天,楚流月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脑海中浮现出那飘飘如仙的陆音羽,轻声叫了声:“师父。”紧接着,脑海中的人又被另一英俊少年代替,楚流月呓语一声“铭哥哥”,嘴角带着笑意,缓缓睡去。
夜风阵阵,林叶涌动,远处不知名的虫鸣更显凄凉。突然,一道金光掠了进来,速度如电,眨眼便跃到距离楚流月几步远的树梢上。
光芒散去,现出的竟是一只猫。这只猫与平常猫大体无异,只是一身毛发却是金色,柔亮顺滑,隐隐散着金光。
金猫甫一落定,便喵地叫了一声。声音凄厉,仿佛穿过耳朵直刺心肺。
楚流月猛地惊醒,身子反射性地跳起,转眼看到金猫时,面露怒色,道:“你怎么来了?”
金猫直勾勾地看着楚流月,双目在黑暗中散发着荧光。
楚流月道:“现在距离月底还八九天,你着什么急?你且回去吧,等到了月底再来问我要金叶子。”
那金猫也不知是不是真听懂了人话,利爪在树杆上猛抓几下,怪叫几声,转身跳离,如一道闪电消失在黑夜中。
楚流月缓步走向前去,抬头一看,只见那金猫竟用利爪在树杆上抓下了一个“杀”字。
楚流月又惊又怒,对着树杆又捶又跺,突然,她又向着自己锁骨上那个鱼骨图案拼命抓着,嘴里仿佛咒骂着什么,半晌,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跪在地上,肩头耸动着,只听她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出生在东海湾?”
神州大地共有五个大国,东夏国,西凉国,北冰国,南明国,以及四国为首年年进贡的天越帝国。
东夏国位于神州大地最东面,而楚流月的家乡东海湾则处于东夏国最东面,位置偏僻。东海湾濒临东海,海中有一弧形岛,形似半月,名为半月岛,不知何时,岛上出现了一得道灵猫,称号邪魔猫尊。
邪魔猫尊妖力强大,又热爱金子,其强制奴役东海湾人,村民下海捕鱼及其他劳作所得均为猫尊的民有。至于游外的村民,每月也须上交一片价值百两银的金叶子,否则其身在东海湾的家人便有性命之虞。
邪魔猫尊奴役东海湾人的年数,到楚流月这里已有四百年之久。起始,东海湾人进行了无数次的反抗,但每次都已惨烈的死亡告终。渐渐地,村民反抗意识被死亡殆尽了,他们选择接受命运,直至后来,东海湾人的每一代都学会了逆来顺受,他们生来便被刺上鱼骨纹身,象征着猫尊永远的奴役,他们再未有过反抗邪魔猫尊的意识。猫尊的话,便是圣旨。猫尊,是他们身体灵魂的主宰。
楚流月哽咽着,渐渐,哽咽声变成了哭喊,她抱怨着出身,抱怨着命运的不公。她想起了自己的爷爷,自父母意外坠海后,她便与爷爷相依为命,她这番游外,心里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爷爷,而眼下这个“杀”字,便是警告。
楚流月感怀自己的身世,不住哭泣着,再加上近来的遭遇,更让她悲愤异常,她在心底甚至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陆仙师不知哪去了,他可能从心底嫌弃我这个东海湾的徒弟,所以才消失不见吧?”
“秋辰那千年狼妖法力恁地高强,指不定哪天就找到解灵匕首把我杀了吧?”
“还有那金叶子,眼下也不知还差多少银两……即便赚到了一片金叶子又如何?等到下个月,不还要从头开始?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我不如就这般死了吧,再也不用拼命赚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四处躲藏狼妖的追捕……”
“我这般死了,想来也不会有人在乎的,是啊,谁会在乎呢?对,爷爷,爷爷会在乎,还有谁……铭哥哥……”
“可是铭哥哥你在哪里?我游外全都是为了寻找你,可是你在哪里呢?”
萧铭,年长楚流月三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五年前,萧铭进行游外,前两三个月还会按时交给金猫一片金叶子,但到了后来,萧铭却杳无音讯,一向嗅觉最强的金猫也无法寻到其踪迹。萧铭的消失,使他在东海湾的父母被邪魔猫尊以残忍的方式杀掉,以儆效尤。
村民大都相信萧铭早已死了,但楚流月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种观点。她坚信她的铭哥哥一定活着,一定在某个角落里努力、坚强地活着。她知道他的信念,知道他此生的目标,在没有达成,他是绝不会就这么死去的。
脑海中又浮现出萧铭那爽朗的笑声,楚流月的心中仿佛流过一阵暖流,那些绝望的情绪慢慢被趋散。
“杀掉猫尊!解放东海湾!我们共同的信念!”
“我怎么能如此自暴自弃呢?铭哥哥若是看到我现在的状态会有多失望?”
楚流月站正身子,深吸一口气,暗道:“铭哥哥说了,凡事要往好处想,永远不要对未来失去希望。嘻,我现在已是猎魔师了,师父曾让我去仙灵院,那我便去仙灵院,呆在仙灵院中,那千年狼妖必不敢轻举妄动,而我又可学习法术,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