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后花园,竹林阁楼。
檀香弥漫,一副黑白棋盘两侧,赵均用与彭早住悠然落子。
一名赵家军部将脚步匆匆踏上阁楼,看了眼赵均用对面的彭早住,欲言又止。
“直说!”
赵均用头也不抬,将手中黑子叮当落在棋盘上。
“启禀赵王,探子密报,毛贵与战狼营数十名精锐乔装入城,意图不明!”
“城外战狼营有何异动?”
“回赵王,暂无异动!”
“嗯,再探!另外,通知李将军,一切照计划进行!”
部将匆匆下楼离去,彭早住盯着面前棋盘,胖脸一阵神秘莫测笑意。
“欲擒故纵,赵王此招着实精妙啊!”
“都是一帮曾经共生死的弟兄,本王也是于心不忍!”
赵均用悠然一叹,指间黑子一凝,正色道:“还请彭王兄知会下彭家军弟兄,尽量不要赶尽杀绝!毕竟,他们都是我赵家军之人!”
“赵王放心,本王早已吩咐过了!除了一些冥顽不灵的主事者,其余兵士,只要他们放弃抵抗,定不会赶尽杀绝!”
“如此,甚好!”
黑子叮当落定,整副棋局竟是诡异莫测……
“大哥,快看!”
南门广场外,悦来酒楼,毛贵正与两名部将就着酒菜,低声商议着什么,楼下街道忽地传来一阵喧闹。
一辆囚车正在一队精锐红巾甲士护卫下,缓缓而行。街道两侧,各色人众面色各异交头接耳。
囚车上那位面色淡然的斩将英雄,寻常濠州百姓并不熟悉。他们只知道,在刚刚过去不久的那场惨烈大战中,听说有一位年纪轻轻的红巾将军,夜袭敌营大破三万元军精锐铁骑。
人们只是好奇,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怎么会是通敌叛贼?
好奇,让看热闹的人众,没了像往常那样,大呼小叫的兴奋。自然也不会,将手边烂菜叶碎石子丢向那辆囚车。
囚车辚辚,铁甲铿锵,人们除了偶尔低声交谈外,只是木然地注视着面前怪异的情景。
“游街示众?这,欺人太甚了!”
一部将愤然拍案,茶水四溅,毛贵红脸骤然阴沉铁青。
“大哥,护卫甲士不多,要不趁现在动手?”
抬头看了眼日头,毛贵皱眉摇头:“再等等,其他弟兄们还没到齐,估计城外老续他们也还没准备好!这时候动手,把握太小!”
“唉……”两名部将紧握的双拳,青筋暴突指节发白……
县衙地牢。
关押老乞丐与袁毅的那间死牢,牢门大开,几名看守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牢房内,除了依旧乱糟糟的稻草堆与地上破碎的镣铐外,竟是空无一人……
距县衙不远处,一条幽暗小巷,几名衣裳褴褛的乞丐匆匆拜倒在歪靠在墙头的老乞丐周永面前,刚要开口高呼,却被沉声打断。
“他娘的不想让官兵发现,就都别吱声!听好了,一会儿你们几个叫上手下……”
一阵低语悄然飘上宁静的濠州城上空,天边,一片黑沉沉雨云翻滚而来,大雨将至……
西南城郊,战狼营中军大帐内,酒气冲天人声鼎沸。
“来来来,哥几个再干一碗!他娘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儿还不知道人头要落在哪里呢!”
满脸涨红的续继祖,高举酒碗,朗声大叫道。
营帐内,除了他之外,便是几名彭家军与孙家军的高级将领。而这些高级将领,正是驻防在战狼营两翼的彭家军孙家军指挥官。
“你个死老续,今儿是不是想把哥几个全灌趴下了才甘心啊!”一名彭家军万夫长迷离着醉眼,端着酒碗说道。
“我艹,难得老子那个顶头上司回城里会相好的去了,老子不趁这个机会,好好喝个痛快,那不成傻子憨子了?大爷的,你们不感谢老子款待,唧唧歪歪啰嗦个屁啊!”
“酒是喝痛快了,可也不能耽误正事!喂,老续,实话跟你说,我们几个弟兄可都是有任务在身哦!”
趁着酒意,一名孙家军千夫长冲续继祖神秘眨眼。
“啥子狗屁任务,能比喝酒还重要?老子不信!元狗早就被咱赶跑了,你们还想干啥?”续继祖心下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
“嘿嘿,说出来不怕把你丫的一肚子酒吓吐出来!”彭家军万夫长笑着说道:“我们两边合起来上万弟兄,就因为你们战狼营这帮****的,天天就得搁着城外荒郊野地的蹲着,你说干啥?”
“你个****的,你不说,老子咋知道你们这两帮兔崽子要干啥!”续继祖铜铃大眼一瞪,气呼呼说道。
“嗨,别跟这猪脑袋绕圈圈了!陈将军,你就跟他直说吧!”
“好吧,老续啊,别说兄弟不提醒你,你最好让你们战狼营的弟兄安分点!否则的话,到时候动刀动枪的,伤了弟兄们的和气可不好,你说对吧!”
“说什么鸟话!难不成你们还想灭了我们战狼营?”
无意中印证毛贵的猜测,续继祖心下依然微微震惊,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个****的,来来来,老子让你一只手,看老子不削死你!”
“哈哈,扯远扯远了!别他娘的废口水了,来来来,再干上一碗!”彭家军万夫长连忙笑着打岔。
“干!”
酒水四溅间,续继祖心下却清醒异常,不动声色地朝门口负责端茶倒酒的护卫,偷偷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一身酒气的续继祖大步出帐,招手换来边上等候已久的护卫甲士头目。
“加派人手,给老子看好里面那些酒鬼!旦有异动,给老子先绑了丫再说!”
匆匆交代一句,续继祖便转身朝另一座营帐走去。
营帐内,数十名战狼营的千夫长、百夫长铁塔般无声耸立……
午时三刻,南门广场上,人头涌动。
一支赵家军百人队,将广场中央围出一片十来丈见方的空地。空地靠向高耸城墙墙根处,搭了一个三丈宽半人高的断头台。
断头台上,一张木案后,临时充当监斩官的李根平,时不时抬眼看看日头,偶尔扫了眼圈外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众,歪嘴上挂着一丝阴险冷笑。
“把罪将袁毅押上来!”
人群一阵骚动,双手被反绑着的袁毅,被两名甲士从囚车上拖了下来,连推带拉地押上断头台。一名赤膊上身头绑红巾的刽子手,捧着雪亮大刀,无声站到他身后。
目光轻抬,不经意地扫了一圈拥挤人群,却没发现那道熟悉的邋遢身影,袁毅眉头忍不住紧皱起来。
“我靠,做徒弟的马上就要被砍脑袋了,师父老人家,你到底在哪儿呢?”
抱怨归抱怨,袁毅其实早已丹田暗自蓄力,被反绑着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悄悄移动。既然命运不能交给别人,那就放手一搏!
“咦,那是……”
无意中,一道熟悉身影进入眼中,那张似是而非的红脸,引得袁毅心头一震。
“毛大哥?”
斗笠下,炯炯有神双目递来一道异样目光,似是在告诉袁毅。
“别怕,有大哥在!”
霎那失神,袁毅眼眶竟是微微潮润。
乔装易容混进法场,四下隐约还有不少熟悉的战狼营弟兄身影。除了那惊天动地的三字,毛贵与战狼营弟兄还能如何?
劫法场!
往昔影视剧里经常看到的老套故事,眼看就要落在自己身上,袁毅不禁一阵心潮涌动。
“大叔大爷们,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人群外,突兀一阵喧闹骚动。数不清的衣衫褴褛各色乞丐,像是从地底冒出来似得,四面八方乱哄哄地围过来。
“哟呵,这年头还真是怪了,连乞丐也来凑热闹?”
密密麻麻的人群转眼间被一道道臭烘烘的身影冲开一条条无形人缝,好奇议论此起彼伏,断头台上的袁毅心下一动,抬眼望去,不远处高楼飞檐上,隐约一道邋遢猥琐身形。
“乖徒儿,为师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呢,嘿嘿……”
仰头猛灌葫芦中的美酒,周永醉眼迷离地轻声呢喃。
“大哥,怎么办?”
眼见那些冲开人群的乞丐,就要冲到甲士人墙跟前,毛贵耳畔传来部下低声询问。
“计划不变,随时准备动手!”
眉头微皱,毛贵下意识紧了紧藏在衣袖中的袖珍短弩。
“滚开!法场重地,擅闯者格杀勿论!”
甲士头目恶狠狠踹翻一名抱住自己大腿的小乞丐,呛啷拔出明晃晃战刀,上百支刀矛刷刷齐出,森然杀气登时让乞丐人流一滞。
“午时三刻已到!斩!”
监斩台前,李根平眉头一皱,一柄铜令箭叮当落地。
一口烈酒喷上寒芒刀刃,虎背熊腰的刽子手高高扬起手中大刀。
嗖嗖!咻!
电光火石间,一石一弩一砖瓦各自从不同方向,急袭而来,竟是齐刷刷地击中堪堪落向袁毅脖颈的大刀。
一阵叮当乱响,断成两截的大刀打着旋钉在面色铁青的李根平面前,霍然起身,看也不看面色惊恐的刽子手,尖声厉喝道:“有人劫法场!格杀勿论!”
“啊杀人啦!”
乞丐们竟是不知死活般撞向面前刀矛丛林!
“动手!”
数十把短刀齐刷刷亮出,一道道身影借着乞丐人流掩护,无声涌向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