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干?你指的什么是不相干?只是杀了你徒弟的那两个人才是相干的?安馨桃,你太天真了。”
她听着他的教训,很是懵然。
她太天真了?
又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匕首,红的如此夺目,如此的耀眼,安馨桃觉得胸膛里凭空的堵了一口气,差点便喘不上来。
“安馨桃,你的执念不够深,你的魔气还不够强大。”
“我只是想报仇……”
“你以为可以兵不血刃便报仇?白若衣的背景是谁?天庭。你动了白若衣,天庭的那些神仙不会找你麻烦?还有谷风。太白观的那些道士你还真的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你总是把一切都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我的双手,以后,要沾满鲜血吗?”
她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十根纤纤的玉指看起来白白的,却想象不出以后这样的手,会沾染上多少人的鲜血。
安馨桃眉头皱紧。
“想想花颜死似的惨象。他们杀人的时候,可曾犹豫半分?你之前身为六变猫妖被那些所谓正义人士驱赶着几乎居无定所又要四处躲藏,他们又何时对你心软过?”
花颜……
大约安馨桃最致命的地方,便是花颜了。
暮温笙的一句话,便足以使得安馨桃心里翻起涛浪。
汹涌澎湃。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陌生的人对我会这样的好,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我已下定决心要守护在你身边一生一世,如同守护我父母留下的至宝一样。我守护你,我喜欢着你,无关你的性别。”
“修仙与修妖魔之道我觉得并没有多大区别,我只知道师傅你一心向善,我只知道花颜自小体会不到亲人在身边的那些快乐,好不容易如今有了师傅,花颜自是不会让这个机会白白溜走。就算师傅非仙是妖是魔,花颜也乐意追随师傅左右,与师傅共同进退,不离不弃。”
“师……师……傅,花……颜……能帮……到……到你,真……的很……开心。”
“花颜能遇到师傅,此生不悔。花颜有一个愿望,请师傅到时去地……狱,与那阎王说了。”
“花颜不求其他,只愿下一世成为男儿身,与师傅相遇,那时,师傅你可还记得我?”
“师傅……花颜,陪不了你了……”
“师傅,以后,都要好好的,等着……下一世……花颜……”
闭目的那一刻,有关于花颜的记忆如排山倒海在她脑中不断的上演又落幕。
她总是记得有这样一个声音弱弱的喊自己师傅又为自己特别体贴的打点好一切。
她不会冷着不会热着更不会饿着。
她总是为她考虑好一切然后陪着她帮我排解寂寞。
她会因为她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小小的眼神高兴老半天。
她是单纯的。
如那时的红药。
纯的不能再纯了。
煞气在身体内四处游窜,窜动在身体内的五脏六腑,安馨桃觉得如刀绞一样的难受。她捂着胸口慢慢的蹲下去,暮温笙见状,从袖中掏出一颗药丸,送入她的唇中,安馨桃囫囵吞下,顿时觉得煞气被抑制下去,至少没有那么难受了。
安馨桃蹲在地上,却是低头在苦笑。
“你说的果然不错。他们无辜那么花颜又何其无辜?她从来没有杀过一个人哪怕是一只鸡。她的身世本就已是很可怜了,他们却半点同情心都没有,说杀了她就杀了她,说要她死便要她死,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正义?”
“想通了?”
她点头。
“想通了。”
“你想通了就好,我以为你还要很久才能明白这个道理,现在明白也不算晚。至于复仇的计划,现在我不急,你如今还未彻底度魔劫,还是要一些时候的。等到了你我彻底修炼成九重魔的时候,便可重新出世了,你报仇,我亦是如此。”
“九重魔?”
她抬头去看暮温笙,一脸的不解。
什么是九重魔?
她没有听说过。
“你现在还不懂,以后就会懂,我慢慢的讲给你听。从今日开始你好好的闭关修炼,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的。”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好像一个长辈一样跟她说话,安馨桃蹙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密室的门便被人推开了,安馨桃随意的一扫,却是骤然愣住了。
景秋尧?!
他不是死了吗?!
她见到鬼了?!
安馨桃诧异的回头又忙去看地上的那个男子,发现他还依旧躺在地上,只是那张脸,却渐渐的融化了……
人皮面具?
安馨桃蒙了。
暮温笙在骗她?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只有你心里看到的东西才是真的。”他笑着告诉她一句话,然后便出去与景秋尧谈事去了。
只留下她跟一个被自己亲手刚刚杀死带着人皮面具的一个死人留在这里。
但是安馨桃已是不会怕的了。
因为她想通了。
既然这天地之间没有正义可言,那么她又何必战战兢兢的?
如他所说,无法报仇还会任人宰割。
安馨桃从地上缓缓地扶着墙根站起来,大约是刚刚蹲的太累了,手一时间没使上力气,索性双腿还有直觉,安馨桃站起来,走出密室的一刹那,神色已恢复了最初的一片清明。
三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的事。
世人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便是六变猫妖修炼成魔,即将在月圆之夜达到九重魔之资质的事情。
传闻,那六变猫妖嫁入幽冥界给魔尊做尊后之后一心向魔潜心修炼,如今终于达到了九重魔的资质,即将成为这五千年中第一魔,就连她的夫君魔尊暮温笙都有所不及。还听说,她的夫君对这个六变猫妖极是疼爱又宠溺,因着她修炼九重魔怕她经不过魔劫还特地渡了她不少的修为,二妖恩爱的很。
“你相信我们都有前世吗?”
“前世?那你也信吗?”
闲庭小院,景天涯站在一簇簇花丛前,侧目看着已是三年过去却还不见老的司徒楚,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有前世,那么我必定欠下许多儿女情债。”
“她大婚后,你一直是这样浑浑噩噩。”
“我本以为,她自那一别之后,会过的很不好,却不想她过的反而愈来愈好。”
“你失望还是高兴?”
“两者都有罢。”
司徒楚撇他一眼,笑笑:“说的还当真是个实话。”
“我怕她过的不舒服,我自己,也跟着不舒服起来。可是又怕她过的太舒服,自己更加不舒服。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入魔,成为他的魔后如今,还即将达到九重魔的资质。”
伸手,轻柔的拂过那些花朵的花面,一朵朵明眼的绽放,在这春季最美好的时光。
三年过去了,三个冬天过去了,如今已是到了春天,是新的一年,只是……他却怎么样,都翻不过那一页。
似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在他的心里扎下根,那样的深刻。
“九重魔,五千年间,第一魔。几乎无妖可以达到那样的资质,翻手云,覆手雨,那真的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暮温笙当真是用了心的在栽培她。”景天涯嗤笑。
“三年前,非你本意,你不是见死不救,又何必时时都牵挂在心?”
司徒楚看出了他的心结,于是开导。
虽然他自己也是心里有这样一个心结,但是无论人还是妖大概都是说别人容易而说服自己却很是困难,连他这个万妖的虎王也不例外罢了。
“我当真是不该牵挂在心的,可是却是总也忘记不了她说的那些决绝的话。”
闭目,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那一日她看自己凛然的目光,耳边响起的,亦都是她冷冷的话语,陌生人一般,好似他们从不曾认识从不曾相亲相爱。原来以前的那些恩爱,都是他的一场梦?繁华美梦?梦醒了,人便也都散了么?
“咳咳……”
景天涯用拳头抵住唇,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这身体自三年前便落下一个毛病,总是会在心情激动的时候有些喘不过气来,大约,是提醒着他,三年前的见死不救罢。
“我一度以为,她跟我之间,只要坚信我们可以彼此走过这场情劫便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到底还是没有走过去,这场劫,还未经历完,她便已是与我不认识的了。”
三年前回来之后,他大病一场。
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大约三四个月之后才渐渐的身体恢复起来,也幸好,他大病三四个月,错过了安馨桃与暮温笙成婚的消息,只是等他醒来之后,却也是逃不过事实的摧残。
日日都可以听到那些闲人在嚼着八卦。
大抵说的都是安馨桃与暮温笙的事。
要么是他们如何如何恩爱,要么是安馨桃如何如何的厉害,听到的,几乎都是她的好。
偶尔也可以听到她的不好,譬如,她因初为魔后,不太懂得幽冥界的规矩时时犯了错事,引得下面的妖们颇有微辞,却都被暮温笙一一的掩盖过去,如此,当真是两夫妻恩爱的很。
大约是不该听到更不该想到。
他由抵着唇的手该向捂着胸口。
司徒楚叹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虽然他容颜不改,却是成熟了许多。
对安馨桃的执念,也许是渐渐的放了下来,或者他是真的把她当作了妹妹罢。自从那日与魅姬恳谈之后,他便有些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