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邹寻芳。
在一片花儿草儿之中,在宫里头能够有这样好听悦耳的名字的确是少数,而我,对于我的名字十分中意。
寻寻觅觅,芳草蹁跹——当年那个少年便这样为我取名,从此,我便不是当初的二丫,而叫做寻芳。
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刚进宫的毛头丫头,宫里头的那些老人仗着自己年纪稍长,便作威作福,更是在大雪天叫我去找寻太子妃娘娘不小心遗落的耳环,可大家伙儿都知道,宫里头是有多大,又落着雪,在忙忙雪地之中寻到一只耳环根本是痴人说梦,要不然,此等好事儿又怎么会落到我身上来呢?
雪很大,天很冷,我找了好久好久,可仍旧见不到那只耳环的踪迹,一想到掌事姑姑那副恶毒的嘴脸,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冷意,一丝丝温暖都没有感受到。
只是再怎么不愿意,这耳环还是要找的,要不然,我又怎么能够回去?
“天这么冷,你在外头做什么?”
我抬头,只见一位身着宝蓝色锦缎袍子的少年看着我,他的鼻头微微发红,看着倒是冷极了,只是相较于衣衫单薄的我,只怕好了不少。
“我……我……”我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眼泪不知不觉就已经落了下来,人就是这样,但凡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总是格外脆弱。
那少年从袖笼子掏出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来,那方帕子乃是用上等的云锦所绣,我虽只是个宫女,但好歹也是在太子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对于这些好东西,也是见过些一二的,但是此时看着这方帕子,我的心好似也泛起了点点暖意。
雪地之中,那方象牙色的帕子泛着幽幽哑哑的光,将我的心也一点点点燃。
“你怎么不接着?天儿本来就冷,小心给冻着了!“那少年许是见着我踟蹰不已,忍不住催促着。
而我,终究还是将那方帕子接住了,到了最后,也没有将这方帕子给还回去,因为彼时那上头已经沾满了我的眼泪与鼻涕,我也实在不好意思还回去。
而后,这方帕子被我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一直放在我的枕头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拿出来闻一闻,看一看,似乎上面还带着不一样的味道。
那日,那少年陪着我一同找到了太子妃娘娘丢失的那只耳环,也是因着那只耳环,太子妃娘娘对我印象颇深,因为这只耳环乃是大婚的时候太子亲自所赠,所以哪怕是不甚名贵,在太子妃娘娘也是有着难以取缔的位置。
当我拿着那只耳环凄惨的站在大殿里,感受着周遭人怨恨的目光,感受着太子妃娘娘眼中的怜爱,心中隐隐知道,也许,以后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是因为那个男孩吗?我,并不知道,但纵然在那样重要的时候,我心中所想的皆是那个男孩。
所以,当太子妃娘娘问我叫什么的时候,我并没有道出掌事姑姑为我取的“春燕”,而是轻声道:“奴婢叫做寻芳。”
寻芳寻芳,真的是个好名字,从那之后,就连对我挑三拣四的掌事姑姑见了我也是毕恭毕敬叫一声“寻芳姑娘”,而那些趾高气昂的大宫女们也不敢在嘲笑我之前那俗气的名字了,因为彼时我已经在太子妃娘娘身边伺候了,虽是小宫女,但好歹也是在太子妃娘娘身边伺候,宫里头不少人熬了一辈子也没有这个资格。
后来,我渐渐熬出了头,而太子妃娘娘也成为了皇后娘娘,虽说皇后娘娘膝下的太子早逝,但到底也是后宫之主。
跟着皇后娘娘看的,见识的多了,就连我也渐渐不再是当初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姑娘了,遇到了事儿,也能自己拿主意了,因着小心谨慎的性子,倒也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几次夸赞。
而这段时间,我陪在皇后娘娘身边见了不少人,听了许多事儿,自然是知道那日帮助我的少年就是杨家的三爷,不过,可惜只是个庶子,还是个不受杨家老夫人和云妃娘娘待见的庶子。
彼时,云妃娘娘是宫中宠妃,虽说膝下无子,但却抚养着颇受皇上看重的四皇子,众人都说,这四皇子日后定能够继承大统,那云妃娘娘,必然会成为极为尊贵的太后娘娘。
所以,不受杨家和云妃娘娘看重的一个庶子,能够有什么出息呢?
就连旁人提起他的时候,目光中总是透出一些轻蔑与瞧不起,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久了,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至于安平侯府的庶子,她们自然是瞧不上的,若是庶子也就罢了,偏偏还不得家里人喜欢。
但我却总是不相信他会是这幅模样,那日的少年温文尔雅,体贴善良,与众人口中的恶霸完全不是同一人,更何况后来我们也是略微见过几次面的,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与我说了不少话,一点都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反倒嘱咐我叫我小心些。
后来,我的年纪渐渐大了,在皇后娘娘面前也略微说得上几句话,虽只是个宫女,但在宫里头却并无几人敢轻瞧了我,更有不少达官贵人向皇后娘娘求娶我,皇后娘娘在外人看来虽有几分强势,但对待我们这些个宫女们却不差,更是问了我的意见,但却不知道,我的心里只有杨家三爷,又怎么肯嫁给旁人为妻?
我心心念念想着,有朝一日杨家老夫人能够向皇后娘娘提亲,我不在乎他在杨家之中的日子艰难,不在乎云妃娘娘的轻视,不在乎他乃是庶出,我想的,只是能够和他在一起。
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盼,可终究没有等到任何消息,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呆在皇后娘娘身边,孤独终老,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找我,说一直对我怀有爱慕之心,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就向皇后娘娘开口,要我嫁给他为妻,谁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到底有多么高兴,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就好像要飞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