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于童年没有任何记忆,永远都是日复一日的劈柴、生火,甚至连到主子跟前伺候的资格都没有,而因着不是崔家家生子的缘故,就连与她年纪相仿的小丫鬟也总是欺负她,这世道向来就是欺软怕硬,她没有任何后台,所以就该被欺负,从她被爹娘卖进崔家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她却一直记得奶奶对她说的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所做的一切,老天一直都是看着的,该给你的,老天是不会忘了的。
对于这话,她一直都是信服的,或者说,对于奶奶所说的一切,她都是相信的,哪怕奶奶如今已经不在了。
一想起这事儿,她的泪水总是怎么也止不住,只是却不敢当着那些个管事妈妈的面落下,要知道,眼泪对那些个管事妈妈们而言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换来的只是一顿毒打。
只是,纵然她不落泪,毒打与责骂也是少不了的,那些个家生子总是将事儿都推给她,而她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人儿,哪里能够做得了那么多事儿?可一旦完不成,管事妈妈找的总是她,所以,纵然是被卖到了崔府之中,她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像是在家里似的。
然而,这儿却比不得家里,没有爹娘,没有弟弟妹妹,她就算是想哭,也只能一个人偷偷躲到一间屋子里,这屋子搁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仅有许许多多的好吃的,还总是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人来,所以她总是到这儿来。
这一日,她和往常那般,被管事妈妈责骂了之后,逃到了这间屋子后,正拿了一块糕点胡乱往嘴上塞,就听见外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吓得忙躲在了桌子下面,连动也不敢动。
不多时,她就听到了外头传来了微微啜泣的话语声,“爹,娘,孩儿不孝,此次未能为你们考取功名,辜负了大伯和大伯母的教诲,孩儿下次一定能够高中,一定可以的,求爹娘在上天保佑孩儿。”
良久,没有声音传出去。
就在她以为那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却纳闷为何没有脚步声离开,不多时,外头又传来了哽咽声,“爹,娘,孩儿真的是已经尽力了,可孩儿真的不知道为何还是名落孙山,孩儿也知道,远在扬州大伯父和大伯母一直对孩儿抱有厚望,希望我能考取功名,振兴崔家,爹,娘,孩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声音不大,但却是字字落在了她的心头,就好像当初她哭着喊着叫爹娘不要将她卖出去一般,是那么无助,那么悲伤。
一时间,她竟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轻声道:“你别难过,你爹娘定不会怪你的。”
那少年一脸惊愕,她却是郑重说道:“既然你都说你尽力了,那又何必这般自责?凡事,只要尽力就好了。”
接下来,她更是轻声安慰,而那少年也与她一同说话,到了最后,心中的郁闷竟全然散尽。
日后,他们二人时常相约在此地,一呆就是一下午,而懵懵懂懂的她也没有多想,心中也渐渐萌生了几分爱慕之情。
直到她被调到主子身边伺候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直与她交好的少年竟然是崔家唯一的主子,因为父母早逝,又在京城念书,所以他就是独自一人住在崔府!
而他们平日里去的那个地方,叫做祠堂。
不是没有惊愕,但在爱情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甚重要,只是她到底是知道自己身份的,知道自己只是个丫鬟,高攀不上崔家的主子,所有将感情一直都藏匿在心底,不说,就这样静静陪在他身边。
原本她以为日子会一直这般过下去,直到听闻了他要娶亲的消息,娶的还是京城落魄之家英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女儿,这英国公府虽不复当初,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英国公的学生遍布整个京城,对他未来的仕途是很有帮助的!
只是,她的心很难受,在那些日子里,更是频频犯错,终于一日,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郑重道:“你放心,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不管我娶了谁,心中都只有你,你放心,我是不会叫你受苦的。”
在他成亲三月之后,想要将他抬为了姨娘,只是性格强势的文氏却是怎么都不答应,无奈,这件事儿只好作罢。
从此,文氏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种种的委屈藏匿在心里,每日她穿着长长袖子的衣裳,画着浓浓的脂粉……只为了挡住青紫的眼睑,还有那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
只是这一切,他都不晓得,反倒见了他,还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画这么浓的妆?我还是喜欢你素面朝天的样子,清清爽爽!”
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因为心中有爱,她并不怕吃苦,不怕刁难,怕的却是他在官场上一****的放纵,逐渐变得陌生,不像是最初的他了。
而他,也是一点点在这样变化着。
物是人非,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开,毕竟有文氏在一日,她就一日没名没分跟着他……只是想着最初的美好,她最终还是忍下了。
但,她有了孩子,是她和他的孩子!
她可以自己像是过街老鼠一般生活一辈子,但不能容许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不能容许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也和自己一般,没名没分!
战争终于爆发了,她终于忍不住将文氏当初对她所做的事儿都公之于众,他大为恼怒,要将她抬为平妻。
这一次,两人站在一起,即便明天有暴风雨来袭一样也不会害怕!
但她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文氏表面上什么都不说,都不做,但趁着他暂时离家之后,逼迫自己喝下了堕胎药,逼得自己跳入湖中……
她只记得自己的周遭都是水,淹的她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一般……
虽然那****被救起来了,但也许从那日开始,她就已经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