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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山河易主 第六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9(1 / 1)

朱元璋自这场冬宴之后,便一病不起,一个功勋卓著的老将在自己的面前杀死亲生儿子,然后自尽,这种惨状,任谁都受不了,毕竟自身也仅仅是一个垂垂老翁的血肉之躯,不是铁打心肠。他躺在病榻之上反复思量,自己杀了那么多的功臣宿将,是不是真的有些过火。他百年之后,偌大的帝国交给一个柔弱的皇孙,面对那么多的内忧外患,他能否牢牢掌控。朝中武将被清洗一空,秦、晋、燕三大塞王能否对自己的侄子俯首帖耳,又有谁能来制衡他们,这些都是令人头疼的大问题。琐碎朝政就交给皇太孙去历练一番吧,他要在自己离开人世之前,把这些棘手的问题,一一解决,才对得起他那早逝的太子朱标,这个耗尽了自己二十多年心血的孩子,真是天意弄人啊。

朱元璋卧病在床,朝政由皇太孙朱允炆暂时代理,他不能在奉天殿内听政,只能暂时在奉天门右边东角门内暂时处理政务。

这一日,各部堂官汇报已毕,朱允炆说声散朝,待众人离去,独留下兵部尚书齐泰,自己的老师翰林学士方孝孺,太常寺卿黄子澄三人,问道:“我初掌国政,天下大事,千头万绪,当从何入手?”

方孝儒面有忧色道:“经此胡蓝大案,朝中文武大员,功臣宿将为之一空,臣恐朝廷会形成外重内轻之势,不可不防啊。”

兵部尚书齐泰脸型方正,显得十分刚毅,点点头,道:“秦、晋、燕三大塞王,拥兵数十万,朝廷能战之人只余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二人,然他二人已年逾六旬,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故此朝廷急须削夺诸王兵权,以达到强干弱枝之态,否则尾大不掉,国家危矣。”

朱允炆闻听此言,深以为然,急忙问道:“诸卿言之有理,然诸王位属尊贵,又各拥重兵,若骤然削藩,恐天下大乱,何以制也?”

太常寺卿黄子澄有些书生意气,不待方、齐二人回答,立刻朗声道:“此亦不难处置。”

朱允炆哦了一声,大感兴趣道:“请黄先生试言之。”

黄子澄侃侃而谈道:“诸王虽有护卫之兵,不过数千之众,仅能自守。而朝廷卫所,犬牙交错,密布险要。一旦有事,朝廷调集大兵,选贤任能,以一国临一隅,谁能当之?汉时七国非谓不强,终至灭亡。大小强弱之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也。故请太孙且放宽心,诸王若有异动,必败无疑。”

朱允炆听了他这番话,脸色终于由阴转晴。

转过年来,天气渐暖,春光明媚,立春这一日便是那宁王朱权之国就藩的日子。这位宁王朱权是朱元璋的第十七子,生得是龙眉凤目,皓齿朱唇,颌下微须,相貌俊秀,时年十七岁,在一众皇子中深得朱元璋宠爱。

然开国以来,朱元璋定下祖制,皇嫡子正储位。余子封王爵,在其十五岁时大婚,出宫暂居京师府邸。至其成人,才去封国就藩。为避免形成强枝弱干,尾大不掉之势,藩王财赋之地不封,畿辅之地不封。

这一日,朱元璋强撑病体,亲临奉天门,早朝完毕,文武百官在御道两旁稍退侍立。

宁王身着冕服,由內侍二人引导从左顺门进,从东第二桥登上奉天门,走到朱元璋面前,行五拜礼。然后又走到皇太孙朱允炆座前,行四拜礼。礼毕,宁王起身,朝西而坐,朱允炆走到近前,四拜,行家人礼。

朱元璋命赐酒,宁王朱权接过御酒,一饮而尽,再次跪倒叩头谢恩,一想到此去那塞外苦寒之地,戍关守边,这辈子都不能够再回到这江南温柔之乡了,而比自己还大一岁的侄儿却高高在上,安居京城,朱权便悲从中来,泪如泉涌,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看到宁王朱权哭得如同泪人一般,朱元璋内心也不禁柔软起来,如同寻常百姓家一样,谁不疼爱老儿子呢。但是为了国家安定,长治久安,他必须要狠下心来,宁王朱权是他幼子中最钟爱的一个,他必须要有所奉献,有所牺牲。

朱元璋走下御座,将朱权轻轻扶起,满脸爱惜道:“权儿,都已成人了,还哭什么,舍不得走?朕象你这般年纪早就离家出走,游历四方了。”

朱权拭了拭眼泪道:“父皇,我不是舍不得走,我是担心父皇的身体。”

朱元璋笑了笑道:“自古人生谁无死,会当击水三百年。只要你们子孙争气,把大明朝守得住,管得好,朕已是年近古稀,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即使此刻便走,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朱权和朱允炆都更加伤感,朱允炆上前一步道:“皇爷爷,你定会长命百岁的,大明朝不能没有你。”

朱元璋将朱权和朱允炆的手拉在一起道:“你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名为叔侄,实为兄弟,日后要相互扶持,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朱权、朱允炆二人一齐跪下叩头道:“谨遵父皇(皇爷爷)教诲。”

朱元璋将二人扶起,对朱权道:“权儿,时辰不早了,你这便去吧。”

朱权擦干眼泪,转身离去,朱元璋将他送至奉天门东边台阶之处,朱权又跪下叩头拜别,朱元璋点了点头,朱权迈步走下城门,朱元璋站在城门之上,看着朱权的背影慢慢走出了午门,朱权在午门外再次叩头拜别,朱元璋朝他挥了挥手,眼眶渐渐湿润,午门朱漆大门缓缓闭上,父子二人就此一别,天涯永隔,再无相见之日。

文武百官将宁王朱权送至金川门外的龙江关码头,朱权登船北上,浩荡江风迎面吹来,去国怀乡之感油然而生,望着这一幕幕熟悉的山川景物,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不禁令朱权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送走了宁王朱权之后,朱元璋转头问朱允炆道:“太孙,你可知朕为何要将宁王封在大宁都司?”

朱允炆眨了眨眼睛,道:“孙儿也正为此事困惑,按理论十七叔深受皇爷爷宠爱,本应封在内地,不应去那塞外苦寒之地,受此风刀霜剑之苦,为此孙儿百思不得其解。”

朱元璋哼了一声道:“身为皇家子孙,不仅仅要享国家之福,更应受国家之苦。经此胡蓝党案,朝中功臣宿将被屠戮殆尽,内忧已无,然诸王统兵在外,已成外重内轻,尾大不掉之势,尤其是秦、晋、燕三大塞王,统兵十数万,如有异心,朝廷难以制衡。朕本留傅友德、耿炳文二将为你辅弼,傅友德擅攻,耿炳文擅守,有此二人,天下可安。孰料傅友德这厮不识抬举,竟敢在御前自刎,害得朕大病一场,也坏了朕的百年大计。故此朕不得已才封权儿为宁王,驻守大宁。大宁都司带甲八万,革车六千,尤其是辖下的朵颜三卫,一色蒙古骑兵,骁勇异常,为天下之冠。你十七叔与你又情同手足,如天下有变,你命他带兵入关勤王,天下可定。”

朱允炆恍然大悟,对朱元璋跪下叩头道:“孙儿叩谢皇爷爷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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