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居内,原已占得先机的纪纲却忽然像着了魔似的钉在了当地,结果轻易便被朱能和张武打翻在地,却兀自呆愣地躺在地上,不住打量着郑和和朱棣二人。
朱棣和朱能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暗暗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又不可理解。
朱能是个爽快人,原只以为纪纲不过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罢了,不想一交手才发现此人武艺竟然如此了得,心下已是十分佩服。此时见纪纲如此模样儿,朱能忍不住蹙眉上前询问:“兄台,兄台?你没事吧?”
“哦?哦”,纪纲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骨碌翻身起来,浑身上下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蹙眉盯着朱棣半响,忽然拜倒:“草民纪纲,有眼无珠,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惊得一愣,张大了口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朱棣冷眼瞧了瞧纪纲,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你是叫纪纲吧?就像那老鸨说的,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何至于谈及冒犯二字,更如何当得起你一跪呢?”
纪纲瞧着朱棣那从容不迫的气度,越发坚信自己所想,也不起身,跪在地上继续道:“当得起,当得起,这本是礼数。”
“礼数?何来礼数?”朱棣忽然放声大笑。
纪纲仍旧敞着衣襟,尴尬地笑了笑,却并不以为意,眨着一对明亮的眼睛赔笑道:“嘿嘿嘿,若草民所料不错,您定是一位贵人!”
朱棣眸子一跳,旋即掩盖下来,与身旁呆愣的朱能对望了一眼,淡淡一笑:“贵人?我怎么是成贵人了?只怕你看走了眼罢?!”
纪纲呆了呆,旋即坚定道:“草民决不会看错”,说着指着郑和道:“方才草民一时莽撞,要摔开这位小兄弟,抓其裆下时便发现了玄机。”
众人这才知晓了缘由,郑和脸上不禁一红,朱能和张武却忍不住偷笑起来。
却见那纪纲兀自说道:“当今天下,能带着随侍太监的,除了当今万岁,就是太子殿下了。”
“哦?你觉得我是太子?”朱棣冷冷一笑。
不妨那纪纲摇了摇头:“草民虽然生在市井,却也听闻当今太子殿下乃是仁厚的谦谦君子。但是您却十分威严富贵,且英武不凡得很,绝不会是太子殿下。”
“哦?!哈哈哈,那你倒说说看,你觉得我是谁?”朱棣不禁来了兴趣。
却见那纪纲虽然吊儿郎当,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儿:“草民瞧着这位小兄弟,还有您身旁两位武艺高强的侍卫,嘿嘿嘿,阁下必定是皇亲国戚是不会错的”,说着便抬眼去看朱棣,见朱棣沉吟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稍一沉吟便继续道:“据草民所知,当今的皇子中,岁数如阁下这般的并没几个,而且多已去了封地就藩,并不在应天。”
朱棣淡淡一笑,来回踱了几步,回头故意刁难似的打断道:“你说了这许久废话,还没说我是谁呢?怎么?是猜不出来还是看走眼了?嘿嘿嘿,若是看走眼了,此时赶紧起身,免得一直跪着,岂不吃亏。”
纪纲俊俏的白脸使命地摇了摇,极认真地模样儿:“不吃亏,不吃亏。嘿嘿,听说当今万岁爷前些日子已经下诏四皇子燕王殿下回应天了。瞧着时间,燕王殿下应当已经到了才对。而且......据说燕王殿下素来知武好武,身边的卫士也都个顶个的是武艺高强之人........”
众人对望了一眼,都暗暗吃了一惊,不想这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居然如此心思缜密,仅仅凭那么一点信息便猜出了朱棣身份,这份机敏这份心智也真是有些骇人了。
纪纲见朱棣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已知自己所料不错,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冷峻男子正是当今四皇子朱棣,忙慌不迭地又复拜倒:“草民纪纲,参见燕王殿下千岁!”
朱棣原是成心要考一考这个纪纲,不想此人如此轻易地便猜出了自己身份,心下实际上也是诧异,却不表露,只点了点头将纪纲扶了起来,淡淡笑道:“起来吧,亏你如此伶俐,你便不明白本王悄然而来的用意么?”
纪纲稍一沉吟,已是了然:身为皇子,却造访这风月之地,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而且以当今皇帝的性子,若是传了出去,这位燕王搞不好还得吃挂落。故而忙正色躬身道:“草民醒的了,绝不敢吐露半句今日之事!”
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道:“其实本王来这红朝阁,并不为听歌赏曲,乃是奉旨调查杨怀宁灭门案,有些线索要落在这里罢了!”
朱能等人这才明白朱棣忽然要来这秦淮楼的用意,心头总算放下了隔阂,诧异道:“殿下,这里会有线索?”
朱棣一笑,并不答话,扭头瞧了瞧,但见那陪酒的姑娘和老鸨早被惊得下了楼,楼下隐约传来些许嘈杂,想来是这红朝阁的看门人冲上来了。
朱能和纪纲对望了一眼,已是会意,二人联袂走出飘雪居的门口,笑盈盈地等着带着一群壮汉急冲冲赶来的老鸨。
“哟,你们?”老鸨抬眼瞧见他们这副和气模样也是一愣,已是住了步子。
纪纲能言善道,笑着说:“怎么?老妈妈,不是你说的不打不相识么?如今我与这几位兄台真的不打不相识了,你怎么看起来倒不信了?”
“这......”老鸨呆了呆,瞧了瞧身后的一群打手,尴尬的笑了起来:“哪......哪儿的话哟?我不瞧着二位身手了得,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是么?二位都是小店的贵客,伤了谁老妈妈我也是担待不起啊”,说着指了指身后一群人:“我这不是请了这许多人,就是来拉架的吗?”
纪纲仍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说话却尖酸刻薄起来:“哦?老妈妈是来拉架还是担心我们将你这金贵的红朝楼给砸坏了,所以带人专门来抓我们,免得到时候东西坏了,人也跑了,这打坏的杯杯盏盏的没人赔呀?”
老鸨见纪纲说中自己心事,脸上顿时一红,忙朝后面挥了挥手,待那群人去了这才笑道:“哎哟,纪公子是我们的常客了,老妈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何必将老妈妈我说得那么不堪呀?这可不像纪公子你一贯怜香惜玉的做派呀?嘻嘻嘻。”
纪纲听了一笑,摆了摆手:“得了,少废话,去再给我们送一壶酒上来吧!其他人,就别来这儿凑热闹了。银子少不了你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