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往四国的使臣们返回后,距离登基大典举行只剩下了不到十日。
十日很快过去,眨眼间便到了登基大典和大婚那一日。
子国、景国、尧国和陈国等各国都派了使臣提前数日,带着贺礼前来。
早朝时辰,姒国文武大臣在殿,全部身着崭新的朝服,肃然伫立殿内,面对王台。群臣后面是各国来恭贺的使臣。
吉时到后,姒离在礼官簇拥□着王袍出现,登上王座,正式接过了一直由丞相周问保管的传国玉玺。
众人跪下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姒离让他们起身,随后便是大婚之议事,商颖穿着姒国王后锦袍在宫婢搀扶下进入王殿,对着姒离下跪伏拜行礼,姒离让内饰端起漆案上的一个托盘,走下王座,俯身笑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随后亲手取过托盘上的凤印交给她。
商颖双手接过,交予身旁的贴身太监。
姒离带着她一同走上了王座,再次接受了众臣的礼拜后,去了祖庙祭祀姒国先祖,将商颖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之上,这才算礼成。
随后她命人带着文武百官,还有各国来使去了举行宴会的长明宫。
姒离和商颖坐于殿内王座,各国来使坐于她下首左侧,其他文武大臣依据官阶大小依次而坐。
宴席开始前,陈国来使走到殿中央,对着姒离单膝下跪笑道:“臣恭祝王上新婚大喜,国君特意为王上准备了贺礼,还望王上笑纳。”
姒离微微一笑:“使臣起来回话。”
“多谢王上恩典。”陈国使者恭敬起身后,笑对殿门的方向拍了拍了手。
殿内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门口。
只见两名陈国内侍抬着一个两尺见方的漆木盒进来,片刻后放在殿中央,距离姒离不愿的地方。
陈国使臣走到前面,亲自打开了上面的金锁,轻手掀起了盒盖,里面一名样貌轻灵绝伦的女子缓缓站起,披着狐裘,却是中间微敞,若隐若现里面的婀娜身姿,颇是惹人怜爱,就在木箱中屈膝对着她行了一礼:“妾陈婉见过陛下。”
陈国使者笑转眸看向姒离道:“六百年前,天子一聘十二女,国君欲稍作变化效仿旧事,为王上喜上添喜,故将公主和其两名侄娣作为王后的陪媵赠予陛下,成就一段佳话。”
一旁的商颖挂着端庄淑贤的笑意听着他说话。
姒离目光在陈婉身上停留了有许久,听完后眸底流光波动:“既是国君心意,寡人却之不恭,便册封公女为左夫人,尊号陈姬,赐住骊花宫,公女侄娣册封为庶媵,住在陪殿。”转眸看向身后侍奉的楚高:“送夫人去骊花宫。”
楚高恭敬领命。
陈国使臣目的已达,笑恭敬道:“臣回过后定将王上心意回禀王上。”随即回了座椅。
姒离的右夫人身份来历成谜,她方才不废右夫人,只将公主册封为左夫人,这右夫人在他的心头所占的分量不能低估。
他刚入座,子国使臣随即走出要送上贺礼,却不料与陈国使臣一样,也是一名公女和两名侄娣,姒离照样来者不拒,大笑收下,赐住元章宫,公女是为子姬,亦册封为左夫人。
随后的景国和尧国,居然都好似与子国和陈国商量好了,又是相同的贺礼。姒离见了书名美貌女子,已然面带红光,气色极佳,全部笑纳。
景国公主被册封为景姬,赐住德淑宫,尧国公主被册封为尧姬,赐住燕仪宫,二人身份地位等同于左夫人,其他陪媵亦是地位等同于陈国的两名庶媵。
三国使臣见姒离如此平等对待,皆笑意盎然,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返回坐处。
坐在姒离旁边的商颖自始至终都端庄含笑,还亲自嘱咐了随后送三名公主的内侍要服侍好,不可怠慢。
随后姒离命人传膳,乐声一起,宴席才开始。
觥筹交错声中,四王子转眸笑对商玄敬了一杯酒:“子、尧、景陈四国国君还真是舍得下血本,送来的都是美艳名声在外的女儿,一个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姒王未来的艳福不浅啊,小弟我都有些嫉妒了。可惜了我们小妹,刚刚才大婚,便要与如此多的女子分享姒王。”
商玄余光看了眼王座上正与商颖私语的姒离,笑举杯:“如此艳福,只怕姒王消受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说着意有所指看看那四国使臣:“这四个女子身负任务而来,姒王日后要好好在后宫周旋了,消受不了美人恩,日后便是累得焦头烂额。”
四王子看他眸色幸灾乐祸,还有些许意味不明的戏谑,失笑:“三哥如此一说,还是颖妹妹最让他放心了。”
商玄笑点了点头:“如此说未尝不可,颖妹妹有父王做靠山,断然是不会受了委屈,其他四国不值一提。不必为他人忧心了,喝酒才是正事!”
当即仰头便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另外一边,四国使臣和其他小国之使臣不时对姒离敬酒,姒离皆不拒一一饮下。
看得旁边的商颖暗暗捏紧了心口,终于一轮过后消停了会儿,乘着空隙,她急忙为她夹了些菜肴:“吃些吧,陛下。”
姒离看出了她的担心,笑笑,提箸夹起放入口中,吃完后才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酒壶里几乎全是泉水,只兑了一点点酒,有些气味而已,孤虽然能饮,但今晚却是不能醉,还要陪王后你,大婚之夜不能让你看着孤呼呼大睡。”
商颖不料她打趣她,耳根微红,轻斥一声:“陛下!”转了身不理她。
姒离哈哈大笑,顿时抬手便也夹了菜肴放在她面前的盘碟中,一手揽在她肩头笑道:“夫人莫生气,快快用吧,寡人给夫人陪个不是,凉了便失了鲜美,这可是寡人特意命膳房为夫人做的一道菜。”
商颖娇羞的模样和姒离哄妻之举,恰好落入了四国使臣眼中,四人暗暗在心里打起了鼓,不动声色瞅着王座上的二人,暗自思忖。
除了那个占据分量的右夫人,还有这个王后,姒离如今看来都宠爱得紧,须得提醒公主们日后对症下药,商颖不能动,至少要将那右夫人除去,将姒离的心慢慢拉到她们身上。
商颖冷了她片刻,才勉为其难回眸瞥了笑意不改的姒离一眼,提起竹箸夹起吃下。
姒离待她吃完,脸上现出了笑容,继续边欣赏歌舞,边用膳饮酒。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本刚舀起一勺肉羹要喝的姒离突然觉肉味腥重,异常令人作呕,皱了皱眉,宴会刚开始喝还没事,怎会变了味道?
商颖见她停下盯着肉羹看,诧异笑问:“这肉羹怎么了?陛下为何只看不喝?”
姒离蓦然回神,笑了笑,不可能是她担心的情况,该是她方才刚吃了个与它窜味的东西,口中味道不对,才导致肉羹变了味,随即便将犹豫了下的勺子重新放回口中,不徐不疾咽下。
却不料刚入胃中,里面便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烈收缩,姒离面色暗骤一变,当即放下勺子,紧闭双唇屏息,对返回的楚高一个手势。
楚高明白她这是要去如厕,恭敬扶着她站起,姒离摆了摆手,不让其他人跟随,步子带些仓皇独自急向后堂走去。楚高对她这如厕不让人侍候的习惯已经见怪不怪,数位国君中,也只有她如此不让仆人伺候,唯独会对子衿例外些。
一直注意她的商玄刚端到嘴边的酒杯一停,若有所思皱了皱眉,当即放下酒杯,起身绕过帘幔缓步跟向了后堂。
姒离刚走进去关闭了房门,翻滚的胃里便再也压抑不住恶心,急寻到距离她最近的木盆压着胸口便呕了起来,这木盆本来是让便后洗手之用。
过了不知多久,姒离面色发白蹙眉紧阖住眼,额头上全是虚汗,只觉得漫长得厉害,几乎把能呕出来的东西全吐出来了,胃中还是有些翻滚的难受,但是不想再呕,也呕不出什么来。
这种情形,蓦然想到可能是什么原因导致,姒离虚弱的身子突然僵硬,思绪一片空白,手指紧紧抓着旁边的木支架,瞬间冰凉,胳膊止不住地颤抖着。
就在此时,手背上被一直暖热的手突然罩住,姒离骇得手一缩,身子恐慌一退,来人的手却比她逃避的手动作更快,亦向前迈了一步。
她的脊背彭得便撞在了身后人的怀里,手臂亦被来人反搂在胸口,商玄小心搂住她,拿起旁边叠放的棉巾轻拭向她嘴边:“从第一次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十多日,这症状可会是害喜?”
姒离方才呕吐完的瞬间便早已想到了这种可能,再想不到还有什么会令人如此酸呕,听完商玄的话,再容不得自己欺骗自己,心头只觉一记闷痛,窒息得令人难受。她次次用药,怎还会如此?
若是现在姒国已强,这个孩子她能秘密生下来,可如今,四面全是豺狼虎豹,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她和姒国危险尚未彻底解除,她这个做母亲的根本没有能力护着他,她不能再动手杀自己的孩子……
商玄感觉话音落后她的身子僵硬,手背上突然被什么打湿,他一手紧按的她手背更是冷得如寒冰,没有一丝温度,骤转眸看去,才发现她苍白得脸上一道泪痕。
晓得她为何如此,商玄将擦拭过的棉巾放回了原处,随即她发凉的身子转过来,将她的脸压在胸口,低头贴近她耳边低沉叹息道:“或许是害喜,也可能不是,方才只是孤的猜测。去床上躺一会儿,孤去让楚高传太医令进来为你诊断一下。若当真有了孩子,听孤的话好好养着,莫在那般操劳,对你和孩子都没好处。孤会护得你们母子平安,姒国也不会出事,你依然能做姒王,只要孤在一日,姒国便不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