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宫山的深处,足以容纳千人的大厅内,七障门执法堂弟子应高明被封了一身的真元,缚了双手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之旁,脚踩之处,微微有血光溢出。
高台上卫则的大弟子汤定侃侃而谈:“我虽久处地下,却也知地面之事,有人说七障门来了一位‘轮回老祖’,功力深厚手段通天,其实,这哪里是什么老祖?分别是个妖女!咱们辛辛苦苦,在这里制出的灵石去了哪里?都被她霸占了!地面上的兄弟辛辛苦苦寻来的天材地宝去了哪里?同样落在她的口袋中!
“这妖女不过是想要在七障门内吸血而已!好在千年过去,紫霄宫即将派遣上仙至此斩妖除魔,妖女闻风而逃,更卷走了我七障门三十六位高手,连我师父亦在其内。”
他大声问:“真有通天的手段,对我等又有善意,为何会见到紫霄宫门人到来便落荒而逃?”
高台下除了应高明,还有二十多位同属执法堂的弟子,皆被封了道法,捆住双手。他们身后是三百多位七障门的修士,有的自入门起便在此地修行,有的则来自于地面洞宫山附近。
此时,众人纷纷答道:“妖魔鬼怪见到了斩妖除魔的魁首,不夹着尾巴逃跑,难道引颈就戮么?”
汤定道:“正是如此!那大家再想想,他卷走了咱们三十六位师长,却为何独独地留下了思惑堂堂主鲍天和?”
众人道:“这是为何?”
忽有一人站出,大声道:“因这鲍天和,乃是天下第一无耻之徒,专一溜须拍马,最得妖女信任!妖女将他留在此地,是要他稳住咱们,经营七障门,好等紫霄宫的上仙们走后,妖女可卷土重来。”
众人视之,乃是门中的一位师兄,思悲堂的弟子柯信。
此言一出,登时厅中议论纷纷,有人不信。
汤定正色道:“柯师兄,话不可乱说。鲍天和乃是思惑堂的堂主,胡乱说话,诽谤超凡境的高人,此事非同小可。”
柯信上前一步,跳上了高台,道:“汤师弟,各位!我柯信名中有信字,生平素来有信,岂是胡言乱语之人?”
台下又有人叫道:“柯师兄的品行,大伙儿自然信得过。但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柯信点头:“自然有!”他伸手在怀中取出一幅画卷来,又道:“这是我十年前在葫芦山偶得的宝物,能将所见的某段风景拓印下来,本以为没什么用处,不料机缘巧合,正好记下了一个画面,大伙儿且看。”
他缓缓打开卷轴,其上生出白光,向前映照,在空中构建出一幅巨大的画像来。非是笔墨所能为,而是真实的影像。
这是一个装饰华丽的大堂,居中的是一位年纪极小、肤色略见苍白的小女孩,手中提了一把染血的长剑,其下有两人,一人已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双掌尽被斩去;另一人则在地上蔓延的血水中匍匐于地,头额紧贴地面,双手沾血,屁股撅得老高。
有人惊呼:“这……这是思障堂的杨堂主,为何会这样?”
柯信大声道:“大家请看,这小女孩不过十岁,是那妖女的弟子。重伤昏迷的乃是思障堂的杨堂主,另一位则是鲍天和那无耻之徒。当时柯某亲眼目睹经过,小女孩要这两位堂主三日内取百株活气花,杨堂主表示了一下异议,认为活气花难寻,若要百株,恐怕三日不够,至少需要十日。结果这小女孩勃然大怒,重伤了杨堂主,斩下了他的双掌。”
先前惊呼那人又尖叫道:“杨堂主乃是我派数得上的高手,多年前便已是超凡境中后期的修为,凭这十岁的小女孩,如何能伤得了他?”
柯信道:“问得好!你们难道瞧不见鲍天和手掌上所沾的鲜血么?”
鲍天和看上去手上虽有血,却是伏倒在地时沾染。但此时柯信言下之意,当然是杨易之伤,全赖鲍天和的出手。他故意不说破,反而让大伙儿更坚定地相信了他的说辞。
柯信继续道:“鲍天和这无耻之徒专一溜须拍马,早就是那妖女的走狗了。”
有人道:“不错,瞧瞧他这个姿势,面前的哪里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恐怕对他老母也没这么恭敬过吧!”
厅中一下子仿佛炸开,有人咬牙怒斥,有人摇头叹息。
只见汤定啪啪拍两下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道:“柯师兄所言不错,鲍天和人模狗样,竟如此无耻!这厮身为妖女的看门狗,若是见咱们将这灵石矿脉毁了,岂能轻易绕过我们?杨堂主虽然重伤,犹能保命,只怕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只能去做花肥了!”
大伙儿道:“矿脉毁了,这是天灾,我等皆有心无力,岂有不分青红皂白都杀的道理?”
汤定反问道:“杨堂主不过实话实说,做错什么了么?”
众皆沉默,好一会儿,犹在高台上未下去的柯信开口道:“汤师兄,你说说怎么办吧?只要能指条活路,不管何事,我柯信跟着你干了!”
……
鲍天和渐渐瞅出不对来,嗅到了弥漫于空气中阴谋的气息。他沉下身形,右手伸出,拇指掐住无名指根,捏个法决。
这一派称作“七障门”,指的是修行中乐、怒、悲、惑、惊、惧、郁这七大阻碍,主修的既非肉身、亦非元神,而是由道心入手。非得一一堪破这七障,功法方能大成。
只是截空星剧变之后,已失去了大半的根基,门主成不烦亦只有圣境初期的实力而已,想要同时破除七障难之又难,因此十几万年来七障门大有变革,分作八堂,以七障为名的堂口专注于某一障的突破,唯有“思障堂”仍保留了三十万年前的作风,七障同时接触。
鲍天和为“思惑堂”堂主,解的是“疑惑之障”,故而论推算解谜之能,门中属他第一。
这法决一掐,登时面色大变,急欲后退,却已晚了一步。
但见这洞宫山山阳处好大一块平地,忽地亮起了白光,白光分作五处,连接起来,划出五角星的模样,五条直线相互交叉,又绘成一个不住旋转的五边形,正将鲍天和锁在其中。五角白光闪烁,各自化作一位身穿白袍的老者,手执法杖,微笑而立,口中道:“鲍天和,还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