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经理听完白之音的解释后并没有多加为难,只留下她的联系方式,叫她回家后再把餐费转给他们就好。
白之音千恩万谢,一再表示会第一时间把钱打来才离开餐厅。确定看不见她的背影,服务生问出心中的困惑,“经理,你就这么放她走,万一她不打钱来怎么办?”
“放心吧,她不会赖账。”经理非常笃定。
“为什么?”服务生不解。
经理白了她一眼,“你见过穿香奈儿新款和开宾利来吃霸王餐的人吗?而且,如果他两真吃霸王餐更好,咱们趁机能宣传一把。”
服务生瞪大眼睛,愈发迷惑。
见她一脸懵懂,经理没好气地问,“你不知道跟她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吗?”
看服务生摇头,她无奈翻个白眼,“你说你平时都干嘛呀,沈牧梵都不认识。他可是沈氏集团主席,全港十大富豪之一。”
小服务生眼睛瞪得更大了,天呀,他们餐厅居然能接待这么牛B的人物,早晓得她应该去合个影。
下属震惊的神情让经理很受用,决定再给她普及点知识,“那女的是白之音,前段时间报上说他们快订婚了,后来又说是假消息,不过依我看,他俩肯定是在拍拖。”
他们的餐厅是情侣约会圣地,来这儿的大多是情侣,对经理的推断服务生也认同,可随即又皱眉,“不对呀,如果他们在拍拖,沈牧梵干嘛丢下她走了,还账都没付?”
“这个嘛……”经理想了想,给出个合理解释,“估计是两人闹别扭,你没听白之音说,她的钱包和手机都在他车上,肯定是沈牧梵生气故意走了。”
“难道是分手了?”服务生脑洞大开。
“我觉得不会。”经理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男人要是真想分手,根本不会玩这种吵架跑开的游戏。”
“八成是被气到了,想让她主动打电话找他,不过……”经理挑眉,想起刚刚白之音果断地拒绝求助沈牧梵,想来沈主席企图让她先求和的算盘要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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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出来,白之音沿着车道往山下走。初冬的夜晚山上温度很低,她只穿了件薄薄的风衣,夜风打在身上,冷飕飕的,令她禁不住打起哆嗦。不过,跟脚比起来,冷根本不值一提。
沈牧梵只给她准备了换洗衣服并没有鞋子,她现在脚上穿的是昨晚参加舞会的细跟皮鞋,7寸高,小尖头,站久了都费力,更别提走下坡路。走到后面,白之音只觉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疼得她想把脚锯了。
好不容易走到山下,她借了路人的手机给连曦打完电话,也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就坐到路边的花坛上。脱掉鞋子一看,脚后跟和脚趾都被磨破了皮,右脚底更是被磨出两个大水泡,亮锃锃的,疼得她直吸气。
连曦赶来见她一双脚破成这样,既心疼又气恼,“你干嘛要走下来,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忘了。”白之音委屈地瘪嘴,“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可四周人都没有,找不到电话。”
“你呀,平时那么聪明,今天怎么变笨了?”连曦叹口气,“就算没路人,你也可以随便拦辆公交车或者出租车,再不行,你招停私家车借个电话也行啊。”
被他一骂,白之音也恍悟过来,她只记着自己身无分文没法坐车,怎么忘了可以先坐上去,再联系连曦来付钱嘛。都怪沈牧梵,把她气得晕头,连最基本的推理都丧失了。
白之音咬紧后槽牙,心念等那混蛋落在她手里,一定要以牙还牙,让他好看。
第二天,她怒气冲冲地打电话问他索要手机和钱包,顺便谴责了他逃单行为,本以为他就算不解释,出于礼貌也会补请一顿赔罪,然而沈牧梵只虚礼地说了句抱歉,就连手机和钱包都是派助手送来的。
白之音气得胸口发疼,成天想着睚眦必报,可惜那天后,沈牧梵再一次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惶惶终日的半个月后,习惯掌控节奏的白之音再一次尝到挫败的滋味,那颗想逃离白家的心慢慢回归平静。就像妍熙所说,各人各命,留在白家做牛做马或许就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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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力磋磨下,短短半个月,白之音又瘦了几斤,就连老头子都看出她憔悴不少,专程叫她到办公室,问她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就是最近有点忙,休息得不好。”白之音笑着敷衍。
“这段时间事情是比较多,不过出完这批货,年底前就不用再交单了,你也好好休息休息。”白飞扬睨了眼她尖尖的下巴,“你最近瘦了不少。”
“有吗?”白之音作出雀跃的样子,“看来减肥有效果。”
白飞扬瞪了她一眼,“减什么肥,你们年轻人净是瞎折腾,筱薇也是成天嚷着胖,我看女孩子有点肉才好,男人可不喜欢一把骨头的。”
说到这儿,白飞扬突然想起前些天老友聚会时聊起的一件事,话锋一转问道,“对了,有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你了。”
白之音心一咯噔,直觉他会问有关沈牧梵的事。
果不其然,白飞扬问的正是,“你和沈牧梵是怎么回事儿?我听说你们在交往?”
“不是交往。”白之音抬起头,眸子里蓄满委屈,“他只请我吃过几次饭,后来就没再联系过。”
白飞扬把她的怨念看在眼里,权当她是因为没法跟沈牧梵有进一步发展感到遗憾,于是摆出好爷爷的姿态,宽慰了两句,“没联系也好,这种人就是感兴趣玩玩,不会跟你来真的。而且,他的身份地位跟你也不合适。”
沈牧梵或许是许多人心中的佳婿,不过白飞扬比较务实,比起攀一门高高在上的姻亲,不如找一个能听他话的女婿,或者招一个进来,让白之音死心塌地留在白家卖命。
“你是我最疼的孙女,婚事上我会帮你张罗的。”白飞扬慈爱地说。
一听这话,白之音心凉了半截,让他张罗,她这辈子就真的完蛋了。压住急躁的心绪,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爷爷,我现在还不想嫁,等姐姐出嫁再说吧。”
“你姐跟王鹏就是挑日子的事,倒是你连个对象都没有。”白飞扬继续扮关切,“不过你不用担心,爷爷一定帮你物色个好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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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谈心之后,白飞扬果真开始帮她物色对象,并且很快就确定了人选。
“华仁运输的二公子,叫马瑞兵,32岁。”白飞扬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你看看,人长得还不错,跟你挺配的。”
白之音瞥了眼照片上油光粉面的男子,心里怒气翻江倒海。俗话说没功劳也苦劳,她为白家鞠躬尽瘁那么多年,到头来老头子还是想着怎么利用她。
她知道他为什么选马瑞兵。华仁手握深圳、珠海两条航道,私底下也干点走私倒卖的勾当,如果百叶与他们联姻,以后文物进出会更容易。可这马瑞兵是圈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前些日子还闹出一宗幼女猥-亵案,老头子居然把他作为第一人选。
眼底一片酸涩,白之音咬住下唇,缓缓呼出一口气,“爷爷,我还不想结婚,让我再在百叶干几年吧。”
“就是让你去见见,觉得合适就跟筱薇一样先把婚订了,结婚再等两年也没事。”白飞扬打着哈哈,“至于你想留在百叶,我当然愿意,不过一切都得等你嫁过去,看马家什么态度。”
听他这语气,白之音便明白,什么去见见,八成他早跟华仁达成了合作协议。
抑住胸臆间的苦涩,她做最后努力,“爷爷,我不是很喜欢马瑞兵。”
“人都没见着就说不喜欢。”白飞扬厉声喝道,“是不满意我给你挑的人吗?”
“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白飞扬打断她的话,黑眸阴厉,“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忘了吗?说难听点,马家没嫌弃你已经很好了,你还挑三拣四?”
白之音垂着头,指甲因为握得太用力,深深嵌进了掌心里。
看她不说话,白飞扬当她是认错,语气缓了几分,“之音啊,你以为爷爷为什么给你挑马家?还不是为你好。我知道,马瑞兵在外面名声是不怎么好,可男人嘛,都那样。”
“但你要知道,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样,你才是明媒正娶的马太太,谁也撼动不了。你看你爸就是典型例子,筱薇妈没死前,他再怎么乱来,也不敢把女人领进家。”
见她依旧低着头,白飞扬循循引导,“你可能不屑马太太的身份,可是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你总得想想小天吧。”
白之音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看着白飞扬,这让他非常满意。这丫头的死穴永远是那个白痴弟弟,只要拿捏住这点,就不怕她不听话。
白飞扬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筱薇他们不喜欢小天你是知道的,万一哪天我走了,你又没个靠山,你说小天该怎么办?”
白之音听出他画外音是告诫她,一旦失去他的支持,小天在白家的日子就堪忧了。
这么多年,她精心伪装让他以为自己是个给点甜头就感恩戴德的傻子,把他哄得团团转,可一直来有一点他摸得很准,那就是她不可能丢下白天不管,所以他用小天要挟自己,屡试不爽。
显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缓缓吁口气,白之音点头应诺,“好,我去见见马瑞兵。”
白飞扬露出这才对嘛的表情,交待道,“明天晚上六点,在芸香园。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打扮得端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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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曦听到她要跟马瑞兵吃饭,气得跳起来,“你疯了,居然要跟那个登徒子相亲”
“你忘了,前年在老头子寿宴上,他还偷看你换衣服,想占你便宜。”连曦提起这事就恨咬牙,那流氓一见白之音就两眼放光,故意装醉把一杯红酒撒到她胸前,又趁她上楼换衣服时偷偷跟上去,躲在门口偷看,当时要不是白韦德恰巧路过,把他拎走,指不定他会借酒行凶。
白之音当然记得那件事,不过她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没能力带走小天。
见她趴在桌上眼睛直直的,连曦知道越说她越难过,便不再多言,只私下吩咐连朗明晚偷偷跟着她,如果马瑞兵敢乱来,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周五的下午,白飞扬特地让她早点回家打扮。按照他的指示,白之音挑了一套中规中矩的衣服,发型上则是疏了个蜈蚣辫,用蝴蝶结盘在脑后。
白飞扬对她典雅淑女的装扮非常满意,带着她高高兴兴地赴约。马家父子早就等在餐厅,看到她,马瑞兵两眼发亮,那眼神像是苍蝇见了肉,猥-琐得让人作呕。
酒过三巡,两个老人便找借口离开,临走前白飞扬温柔地叮嘱她,“跟瑞兵好好聊聊,小天我会找人照顾的。”
婉转地警告,却很受用。至少白之音不敢他前脚走后脚就开溜。
大人一走,刚才还人模狗样的马瑞兵立马原型毕露,一双眼睛色眯眯地盯着她,“你比原来瘦了。”
“有吗?”白之音敷衍道。
“有啊,下巴都尖了。”马瑞兵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停在她胸口,贱贱一笑,“不过胸还是挺大。”
白之音皱眉,忍住打掉他狗牙的冲动。
见她没动怒,马瑞兵想起父亲介绍她属于性格偏软型,觉得她好拿捏,语言愈发露骨,“你这么白,胸是不是更白啊。”
白之音眉头紧蹙,一脸严肃,“马先生,请你说话注意点。”
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指责听在老油条耳里,简直跟女人在床上说不要一样,给了他得寸进尺的勇气。伸手抓住她的柔荑,马瑞兵笑嘻嘻地说,“白小姐,我说话不行,但其他方面很厉害,你要不要见识下?”
白之音被他抓着,气得再顾不得装典雅,手一翻刚想扭断他的咸猪手,突然身侧带过一道劲风,一个黑影闪过,接着就传来马瑞兵的惨叫。“啊,啊,我的手。”
白之音抬头看去,见到了一脸怒气的连朗。
“小姐,你没事吧?”连朗着急地问。
白之音摇头,瞪了马瑞兵一样,刚想吩咐放了他,谁知马瑞兵却突然吼道,“白之音,你疯了,居然找人打我。”
“谁叫你不规矩。”连朗替她做了回答。
马瑞兵疼得脸都白了,嘴上却不饶人,“你他妈装什么矜持,你以为你多金贵,不过是个野-种,要不是老子想上你,啊……手、手。”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你这只手废了。”连朗说着又加了几分力,疼得马瑞兵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两眼一黑,痛晕了。
望着倒在椅子上一摊烂泥样的马瑞兵,连朗问白之音,“小姐,怎么处理?”
“扔这儿。”白之音扯来湿毛巾狠狠地擦了擦被他抓过的手,再把毛巾啪地摔在他脸上,临走前不解气,还把桌上的水和饮料一股脑泼他头上,顺便照着他下面踹了两脚,这一踹把马瑞兵疼醒了,单手捂着下-身直呻-吟。
白之音厌恶地扫了他一眼,带着连朗走出餐厅。上车后,她坐在后面一声不吭。连朗以为她难过,忙不迭安慰道,“小姐,你别生气,为那种人不值得。”
白之音靠在椅背上没说话。她是在生气,胸口有翻腾的怒火,可这些不全是因为马瑞兵,还气沈牧梵,更气自己的无能,想到今后可能真的会嫁给一个马瑞兵那样的混蛋,她眼眶一酸,眼泪猝不及防跌落眼眶。
连朗从后视镜里看她哭了,顿时慌了,“小姐,你别哭,要不我把车开回去再揍那混蛋一顿。”
白之音抽噎着摇头,别开脸看向窗外,路过一副舞蹈班的招生广告时,她心念一动,拍了拍连朗的肩膀,“去上环,我想去酒吧。”
“小姐……”连朗欲言又止,“我们还是回家吧。”
“那不是我家。”白之音用手背擦干眼泪,“我更不想回去。”
连朗知道劝不动,只好把车开到上环,不过特意挑了口碑较好的酒吧,免得里面鱼龙混杂。
白之音坐下就点了一瓶烈酒,看她一杯接一杯灌,劝阻又无效,连朗只好给连曦打电话,“哥,你快来happyhour,小姐快喝醉了……”
他怕大哥没听清地址,挂了电话又编了一条详细信息,等发完抬头一看,发现刚才还在吧台喝酒的白之音没了。